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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茅山两派道士一边唇枪舌剑地诛讨,一边互相推挤,将天地洪炉团团围住,个个义愤填膺,气势汹汹,倒真像是灵宝派抢了他们家当,占了老大便宜一般。
众人似乎都忘了到这里来的目的,再没人理会丹炉里痛吼扑腾的楚易,也没人在乎那失踪不见的两位举人。
楚易暗自苦笑,心想:“仙妹说得不错。这些人道貌岸然,贪婪虚伪,不比妖魔高明多少。就算我现在回复原貌,他们为了逼问法宝下落,多半也不会对我客气。”
凌波仙子冷笑不语,那两个灵宝道姑却吓得哭哭啼啼,叫道:“你们好生无赖!这天地洪炉本来就在我们华山之上,当然是灵宝之物,哪有这等强抢豪夺的!”
一个黑脸虬髯的龙虎道士嘿然笑道:“小道姑胡说八道。华山上的东西凭什么就是你们灵宝派的?五百年前,我们天师道的寇谦之寇真人在华山建观修行的时候,你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是液体呢!”
众龙虎道士哈哈大笑,齐声道:“张五真说得不错!先入者为主,天师道在华山上的历史可比灵宝派久远多了,这里的一石一草都是我们的。小道姑快快带着老虔婆滚下山还俗去吧。”
众人轰然,一时间,谑笑挖苦的话语此起彼伏。
放眼望去,沸沸人群之中,只有唐梦杳默然不语,蹙着眉尖,妙目澄澈,颇为不以为然。容貌如画,翠裳飘飘,像是碧叶白莲,出污泥而不染。
楚易心中怦然一跳:“这么多人当中,只有唐仙子最为善良单纯。但她也未免太过胆小软弱,身为掌门,竟不敢站出来喝止道众。”
凌波仙子怒极,喘着气,冷笑道:“好啊。既然你们这么有胆量,只管痛痛快快将我一剑杀了,抢走神炉就是。这些啰嗦废话,还是留着和紫微真人、太乙真人去说吧。”
众道士一怔,大眼瞪小眼,喧嚣声顿时小了下来。
第二卷羽衣道士偷玄圃(3)
虽然众人见宝起意,凌波仙子又身负重伤,但她毕竟是当今十大散仙之一,积威犹在,没有十足把握,谁也不敢第一个以身犯险。
更重要的是,紫微真人、太乙真人两大散仙威震天下,即便是张天师也不见得是他们的对手。
就算逞一时之快,抢走天地洪炉,也未必有福消受。想到这里,众人发热的头脑不由稍稍清醒,凶念大敛。
张思道微笑道:“商仙子言重了,我们到这里是奉旨追拿妖魔,可不是来戕害同道的。”
转头瞥了一眼那黑脸虬髯的道士一眼,目光闪动,淡然道:“五真,圣命不可违。你说我们回去之后,当如何向陛下交代呢?”
张五真心领神会,大声道:“回天师,眼下证据确凿,水落石出。华山灵宝派勾结妖魔,行刺皇上,谋逆叛乱,十恶不赦。事情败露之后,华山道众又杀人灭口,挟持两位举人逃之夭夭。只剩下逆贼商歌等十一名道姑,藏匿于山洞之中,负隅顽抗,被我们齐心合力,当场击毙!”
龙虎道士齐声欢呼呐喊,剑光闪动,七十余柄长剑纷纷指向凌波仙子三人。
一时青光吞吐,寒气袭人,只要张思道一声令下,立即将商歌等人乱剑刺死。
楚易惊怒交集,想不到张天师为了夺取天地洪炉,竟丝毫不顾道门之谊,悍然构陷嫁祸,置灵宝派于死地!
但立时明白,张思道这么做的目的,还有一大半是为了借机清除“仙佛大会”的对手,夺取国师之位,独霸道门。
茅山修真哄然,唐梦杳再也忍不住,蹙眉道:“张天师,灵宝派究竟有没有和妖魔勾结,现在论断还为时过早;就算有,也不该由我们越俎代庖。依梦杳之见,应当将妖魔与商仙子一齐带回京城,交给刑部审查明断。”
凌波仙子秀丽的脸容都已变得扭曲起来,格格厉笑道:“唐仙子,多谢你的好意。不过你也太不了解张思道这老贼了。这等趁火打劫、一箭双雕的大好机会,他又岂能错过?小心他连你们也一起杀了灭口。”
她目光怨毒地瞪着张思道,嘴角勾起一丝古怪的笑意,一字字地道:“姓张的,我宁可自行了断,也绝不死在你这老贼手里!”忽然“嘭”地一掌,重重拍在自己胸口!
众人惊呼声中,商歌喷出一道血箭,软软瘫倒,气绝身亡。
楚易惊骇狂乱,在炉中飞舞怒吼,奈何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商歌一死,这洞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再没人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晏小仙的下落也随之掩埋。就算张思道不杀他,他也注定将以妖魔刺客的身份,被寸磔处死。
张五真走到商歌身边,把脉探察,松了口气,大声道:“天师,逆贼商歌,眼看奸谋败露,已经畏罪自杀。”
“可惜可惜。”张思道摇头长叹,淡淡道;“商仙子的尸体务必保存完全,可别让人误会她死于我们天师道之手。至于剩余叛党,有抗死不降的,一律格杀勿论。”
话音方落,众龙虎道士齐声应诺,剑光乱舞。
那两个灵宝道姑正伏在商歌身上痛哭,顿时被刺得千疮百孔,当场毙命。
茅山修真想不到他们竟然当真动手,都已呆住,纷纷手握剑柄,转头望向唐梦杳,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唐梦杳脸色雪白,怒道:“张天师,你……你……这两个女真有什么罪过?你连她们也不放过?”
张思道负手而立,姿态飘飘若仙,微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怪只怪她们投错了师门。”
说到最后一字时,忽然长袖一挥,银光晃眼,插在丹坛上的那柄太一宝剑如同夭矫飞龙,怒爆飞舞。
唐梦杳大吃一惊,心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他果真要杀人灭口!”下意识地倒掠飞退,太阴伏魔镜脱袖飞出,口中叫道:“大家小心……”
“当”地一声脆响,翠碧光轮与银芒相撞,气浪炸涌,铜镜急速变向飞旋,直没洞顶。
光芒刺目,满洞亮如白昼,众茅山修真只觉得脖颈一凉,那道银光已经闪电似的横空飞过,“叮”地插回丹坛,剑柄嗡嗡直震。
“哧哧”连声,几十道血箭冲天激射,将钟乳洞壁喷得点点殷红,如寒梅怒放。
茅山众修真怔怔地看着彼此脖子上那道急速扩散的血线,又是惊骇又是悔恨。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二十几个头颅已经冲天抛飞,尸体晃了一晃,齐齐仆倒在地。
唐梦杳气血翻涌,翩然立定。惊怒交加地看着遍地尸体,娇躯微微颤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之事。
第二卷羽衣道士偷玄圃(4)
她性情淡雅温柔,即便是如此盛怒之下,也骂不出什么难听的话语,半晌才颤声道:“张思道,你……你丧心病狂!”悲恸气怒,珠泪一颗接一颗地掉了下来。
楚易看见龙虎道士杀死灵宝道姑时,就已料到他们必定会杀死上清弟子灭口,但想不到动作竟会如此之快!愤怒惊骇之余,不由得为唐梦杳担起心来。
张思道神色不变,微笑道:“唐掌门这话好生奇怪。你的这些弟子伤口整齐划一,瞬间毙命,是死在商仙子‘雷霆电剑’下的,与我何干?”
龙虎道士轰然大笑,齐声道:“不错!我们亲眼目睹,是逆贼商歌一剑杀死二十三名茅山修真,而后又畏罪自杀。千真万确,绝对错不了。”一边说,一边四面八方地朝唐梦杳围去。
唐梦杳徐徐后退,心中大凛,张思道这一剑的手法果然酷似灵宝派的“雷霆电剑诀”,敢情他出手之时,就已经想好了栽赃凌波仙子。想不到他堂堂一代散仙宗师,竟会如此阴毒无赖。
张五真目中凶光闪动,灼灼地盯着唐梦杳,嘴角勾起一丝淫猥狞笑,道:“师尊,除此之外,弟子还亲眼看见角蟒老怪为了攫取唐仙子的真元,将她百般奸辱蹂躏,我们奋力解救未果,老妖缠着她冲入天地洪炉,一齐烧成了枯骨……”
“糊涂!”张思道眉头微皱,截口喝道;“这里哪有什么天地洪炉?分明是角蟒老怪将唐仙子奸杀后,一齐跳入洞底深渊,化成了一滩肉泥。我们救之不及。一代上清掌门,就此香消玉殒,可惜,可惜。”
众龙虎道士听他呵斥“糊涂”之时,还吓了一跳,再听后面一句,方知他已全然默许,欢声雷动,淫笑呼喊着朝唐梦杳步步逼去。
唐梦杳羞怒悲愤,气得浑身颤抖,双颊酡红,颤声叱道:“无耻!”
翠袖急卷挥舞,将太阴伏魔镜收回左手。右手如兰花怒放,“哧!”一道淡绿色的光芒从手心剑形玉胜激射而出,吞吐跳跃,化作一柄五尺来长的碧气光剑。光漪凛冽,映得众人须眉皆碧。
上清神兵“春水流”终于出鞘。
火焰跳跃,丹炉内越来越炽热。楚易鳞甲红光闪耀,彻骨灼痛,焦臭的气息弥漫四周。但他此时义愤填膺,竟然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咻——咻——咻——咻!”丹田中,那圆球似的神秘物体又重新开始旋转起来,陀螺似的越转越快,刹那间又形成了一个强猛的气旋涡流。
体内那纷乱狂躁的邪神真气突然如千江汇海,四面八方地朝他丹田回旋冲去。
楚易呼吸一窒,仿佛被那漩涡卷溺其中,不由自主地随着丹田漩涡的节奏,盘蜷抱团,在丹炉内环绕着药鼎急速飞转。
洞窟内剑气纵横,霓光乱舞,激战正酣。
众龙虎道士结成剑阵,轮番突袭猛攻,不断地收缩包围圈。同时,你一言,我一语,极尽粗鄙下流之能事。
他们皆知唐梦杳天资聪慧,修为已臻“真仙级”,只是临敌经验欠缺,性子又温婉矜持,所以进攻之余,故意说些不堪入耳的淫言秽语,扰乱她的心神,伺机一举拿下。
张思道则负手站在一旁,微笑不语,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唐梦杳羞愤气怒,一边以气剑、神镜逼退众人,一边慢慢地退到饕餮炼丹炉边,心道:“一旦情势不妙,我立即跳入天地洪炉。宁可粉身碎骨,也要保全清白之躯。”
炉火熊熊,青铜丹炉已经完全变成了彤红色。火光映照在唐梦杳的雪白的侧脸上,更平添了几分嫣红娇媚。
死意一决,她心中反而大定,凝神聚气,清叱声中,剑气如春江怒水,滔滔狂卷,登时将突袭上前的六七名龙虎道士杀得重伤而退。
炉内,楚易蟒身收瘪起伏,簌簌乱抖,丹田内的气旋越转越快,体内那躁乱狂窜的真气尽数吸入气海,仿佛要被自己生生抽干一般,难受已极。
正当他感觉几乎窒息之时,丹田中的圆球猛地停顿,气旋随之戛然顿止。
静止了一刹那,又像是过了许久,那停滞的气旋突然鼓胀迸爆,万千气流逆旋反冲,直灌头顶;然后又猛地收缩,急旋而下。
楚易蛇身随之忽而鼓胀,忽而瘪干。
如此循环反复了片刻,丹田中的圆球猛地疯狂鼓胀,“轰”地一声爆炸开来!
电光石火之间,周身仿佛被炸碎成无数的粉末,真气轰然合一,剧痛狂乱之中竟是说不出的痛快舒服。
楚易眼前金光乱舞,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