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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草丛浮动的声音越来越近,手里的铁锹拽得更紧了些,盯着草丛的波动,摒住了呼
吸。
眼看那东西就要跑出草丛的时候,卫枫却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倒
在草地上。再然后,草丛里传出了像是野兽的粗重喘气声,带着临死前的悲凉呜咽。卫
枫壮着胆子慢慢向草丛走去,小心翼翼的拨开了齐腰高的杂草……
一只受伤的黑豹出现在眼前,它脖子上和肋骨下的长箭,随着它急促的呼吸上下剧
烈起伏着。猩红的鲜血大量的涌出身体,将它本来黑亮的皮毛染成了深红色。在豹子身
边不远处,趴躺着一个穿黑色斗篷的矮小之人,背上的箭头已经由血块凝结在了斗篷上
。
卫枫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范长生,赶紧扔下铁锹,一面向王羲之大喊,一边飞快的冲
到范长生身边,小心地抱起他的身体,轻轻拍着他苍白的脸,大声叫他。可由于范长生
失血过多,卫枫叫了他好多声,他才慢慢睁开了碧绿的眼睛,刚刚看清楚人,便害怕的
抽泣起来。
“枫哥哥……呜呜……救……救救靡靡……求你救救它……”
“它已经死了……”
听到声音跑过来的王羲之,此时正跪在黑豹的身边,手挡在黑豹没有瞑目的眼睛上
,不想让范长生看到。范长生闻言,痛苦的哭起来,流着眼泪,艰难撑起身体,想去摸
黑豹的身体,断断续续的哭道:
“靡靡,你不能丢下我……呜呜……茶茶已经不在了……你要是不在了……我就没
有朋友了……呜……呜呜……啊……”
范长生的哭声和话语最终结束在昏迷时。卫枫用手压住范长生的伤口,抱着他刚想
站起来,一只雪貂忽然从远处奔跑而来,停在卫枫和王羲之面前,然后又转身向前跑两
步,复又回过头来。
“它好像要带我们去什么地方。”王羲之看着雪貂的动作,对卫枫说道。
“跟着它!”卫枫果断的抱起范长生,王羲之捡起铁锹,两人快速地跟了上去。
雪貂带着他们来到森林里一个伐木工人休息的小木屋前。王羲之率先推开门,让开
路。卫枫赶紧将范长生抱进了屋内,放在了床上。
“我帮他止血,你去城里找个大夫来。”卫枫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迹,对王羲之说
,“大夫要是晋人,不能让匈奴兵知道。”
“我明白,他背上的箭羽是匈奴正规军用的。真不知道这小鬼怎么会惹上这种麻烦
。我先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知道了。”
卫枫满头大汗,头也不回的撕开范长生身上的衣服,开始尽自己最大努力帮他止血
,自我安慰的说道:
“我的天,还好我跟萧月痕混过一段时日,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
王羲之放下铁锹与背包,马上走了出去。在来时的路上快速而仔细的察看了一遍,
发现并没有留下血迹,估计都留在卫枫衣服上了,这才放心的飞快向城里跑去。
王羲之跑回城里后,心急火燎的在医馆最多的那条街上到处乱撞,像一只没头苍蝇
。大多数医术好的晋人医生只愿医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一听要出城,都不愿意去。就
在王羲之急得捶胸顿足,插着腰不停喘气的时候,他看到街角尽头一家最没有生意的医
馆门口,赫然挂着一块牌子:
“不医匈奴人!”
王羲之释然一笑,看到救世主般冲进了医馆。
半个时辰后,王羲之背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中医回到了森林里的小木屋。这时候,
范长生由于痛楚又一次醒了过来。他每次呼吸都会抽动背上的箭伤。范长生痛得不住的
哭泣,抓着卫枫的手,很害怕的问道:
“枫哥哥,我会死吗?我好怕啊……”
“别怕,你会好的。没事的,等你好了,我带你回云南。”卫枫紧了紧范长生的手
,安慰着他。
老中医准备好刀具,对卫枫说道:
“你把他抱起来,我要把箭拔出来。”
然后有转头对王羲之说道:
“你压着他的腿,别让他乱动。”
范长生一听,全身颤抖起来。卫枫抱着他,摸着他雪白的头发,跟他聊着无关紧要
的问题,手臂紧紧地圈着他的腰。与此同时,王羲之用身体压住了范长生的腿脚,鼓励
的看着他害怕的绿色瞳孔,暗暗帮他加油。
“孩子,忍住!”老医生说完这句话,快、狠、准的拔出了箭头。
“啊——!!!”范长生流着眼泪,大喊一声,失去了知觉。
之后,王羲之和卫枫谢过了老医生,付了钱,交待他不要说出去。老医生倒是很明
白的回道:
“我一看见他身上的箭羽,就知道你们为什么偏偏要找我这个‘不医匈奴人’的大
夫了。放心吧。我也是晋人,不会出卖自己同胞的。”
老医生只要了很少的医药钱,便潇洒的离开了木屋。卫枫和王羲之被老医生的话击
得热血沸腾,商量了一会儿,便化装成给弟弟看病的城郊农民,由卫枫背着范长生回到
了长安城卫府。
之后,卫枫在家打扫卫生,王羲之跑到云来客栈退房。临走的时候,他还顺手牵羊
的拿走了范长生的一些随身物品和他一袋子金币,却并没有帮他退房。
于是,卫枫又一次住回了萧条冷清的卫府。卫府大宅再一次热闹起来。不过这一次
,除了卫枫,另外两位客人都换了。所谓的‘物是人非’恐怕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吧。此
情此景,卫枫的心里,不知道又会有多少感触呢?
这个嘛,我们就暂且放下吧……先来看看赵王府这边的情景。
天亮不久,吴太医乘坐着自家的马车,照常来到王府上班。可他一进北苑,看到的
是:满地躺倒的士兵与散落一地的弓箭。齐王刘粲昏迷不醒,手上还流着血。吴太医赶
紧跑过去,找出鼻烟壶放到了刘粲的鼻子下面……
在太阳全面普照大地之时,王府里的人终于全部清醒了过来。士兵神情低落的收拾
着地上的弓箭。不可否认,这一仗,他们输得彻头彻尾的难看。
丫鬟翠翠和穗穗,一个端茶,一个递水,恭敬的伺候着此时坐在正厅,大发雷霆的
刘粲。吴太医跪坐在刘粲身边,将纱布在翠翠端的水盆里侵湿,然后一点一点地小心帮
刘粲清理着已经肿起来的手背。
“哎哟,你轻点!!”刘粲呼痛,脾气更大了。
“诺诺。”吴太医满头大汗,不敢怠慢,更加放轻了动作。
刘粲此刻正在气头上呢,他黑着脸环扫了一遍屋内的人:
席管家是二哥的人,不好骂;两个女人,会哭,不骂;太医,没什么可骂的;于是
他伸出没受伤的那只手,指着他的副将索朗就撒起气来。
“你怎么带的兵?!五十个正归军对付不了一个巫师加两只动物?传出去岂不叫人
笑掉大牙?!我们匈奴骁勇善战的猛士啊!昨天各个怕得屁滚尿流!!你们是不是嫌关
内生活太舒服了?啊??我可以请示大哥,将你们统统发配回草原放羊去!”
刘粲越说越气,眼睛可以冒出火来。副将索朗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听到刘粲的责
骂,顺从恭敬的单膝跪下,抱拳回道:
“属下办事不力,自当接受王爷惩罚,不敢有半句怨言。属下刚才已经派兵出去搜
索,南城门的官兵说,今晨卯时有只黑豹驮着一个人从他们那里逃了出去。”
“什么?他出城了??你们怎么搞的??”
刘粲一听,更加抓狂,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索朗的脑袋砸去,脸红脖子粗的吼道:
“等我二哥回来,我怎么跟他交代?他那个男宠现在还高热不退!要是他有个什么
三长两短,别说是你,估计我都会被他骂个半死!找不到,你们就等着卷铺盖回乡放羊
吧!!!”
索朗被滚烫的茶水浇到了半边脸,脸上立刻红了。他眉头不停的抽动,却不敢动一
下,仍旧恭敬的报告道:
“南门的士兵说,那豹子一路都有流血,像是受了很重的伤。只要顺着血迹,应该
会很快找到。”
刘粲听到这句话,心情又好了一点,低头关心起自己的手来。当他看到自己肿得像
猪蹄似的右手时,眉头又是一皱,很不满的问道:
“怎么会这么肿?”
“回王爷,雪貂的牙齿是有毒的。我帮您开些药,您服用过后就没事了。”吴太医
回道,起身开始在茶几上写方子。
刘粲刚刚包扎完,门外就传来一个士兵的回报:
“报——!”
“进来。”刘粲像个山寨大王似的坐姿,使他觉得自己很酷。
“诺。”传信兵进厅,单腿一跪,抱拳报告道,“弟兄们已经在南城郊外的林子里
发现了黑豹的尸体,却没有发现敌人的踪影。”
“废物!”刘粲大吼,站起身来,疾步向外走,头也不回的对索朗说道,“收队回
府,带上那个男宠!”
“王爷,王爷!使不得啊!”
吴太医和席管家一听都是一惊,赶紧跟近。却由于刘粲的步伐太大太急,吴太医和
席管家年纪都大了,赶到的时候,刘粲已经走进了竹园里。而索朗已经抱着昏迷不醒的
萧月痕,走出了竹雨望月阁。由于索朗将萧月痕用大红裘皮披风裹着,刘粲并没有看到
萧月痕的长相。他只是很气愤地踹了一脚茶茶的尸体,撒气的对正在收拾残局的士兵们
说道:
“嚯~~~这条蛇可真够肥的~~~!弟兄们把它分了吧~~!去哪找这么好的蛇羹料子。
”
“王爷,萧公子还在发热,现在恐怕不方便去齐王府……”吴太医小心的斟酌着用
词。
“笑话!本王府上没太医吗?难道你还怕本王弄死他不成?!”刘粲现在正在气头
上,谁来骂谁!
“可王爷回来了,我们做下人的不好交代……”席管家也帮着说话。
“二哥那儿我自会跟他说。现在还搞不清楚这贼人究竟是冲二哥来的,还是冲这男
宠来的。所以我带回去派兵看着会保险些。你们管好府里的事便行。”
刘粲对席远这个立过汗马功劳的老兵还是很客气的。他对席管家解释完之后,脾气
也总算消了下去。他转头对另一个副将说道:
“那苏图,你去接索朗的手。”
“诺。”那苏图领命,走到索朗身边,伸手抱过了萧月痕,转身送上了马车。
“王爷!”索朗以为刘粲不要他了,赶紧跪了下去,等着接受刘粲的惩罚。
“吴太医,你帮他看看脸上的烫伤。”
刘粲指了指索朗,然后回头对地上的索朗说道:
“你看完伤,再带队回来吧。”
“诺!”索朗欣慰而感动的对刘粲抱拳一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