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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悠悠。”悠悠打断他。
“是的,她站在一家胭脂店的屋檐下避雨,很焦急的样子,分明没有带伞。我不由地走过去,问她能否送她回家。她先是很警觉,见我没有恶意,才告诉我,晚上有钢琴课,本来说好有车夫来接,不知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后来你送她回家。”
“是的,你都猜到。其实,一把伞根本不够用,我尽量让给她,自己几乎给雨淋个透湿。我送她到米兰公寓门口,看着她走了进去。进门时,她回头望了我一眼,那一眼我永远都不会忘。”
“那是怎样的目光?”
“那目光透着凄凉,我从未见过少女有这样的目光。而且,里面有我特别熟悉和亲近的东西,仿佛我们早已相识。”
“悠悠也有同样的感受吗?”
“我当时不知道,以后才知。”
“以后呢?”
“之后,我有些失落地返回。过马路时,因为神思恍惚,被过往的车子撞倒,幸好只是皮肉伤。但是,我一点也不懊悔,我觉得这是上天的眷顾。”
“这反为你和戴悠悠继续交往创造了机会。”
“是的,你真是冰雪聪明。她不知从哪里得知消息,跑来我的宿舍探望。她在我宿舍门口出现的一刹那,我觉得眼前紫霞环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也喜欢上你?”
“不知道,当时我以为她只是出于礼貌。她留下一篮蜜橘,那蜜橘我一直没有舍得吃,直到它们一个个烂掉,才囫囵着吃了。”
“烂橘子怎么能吃?”
“可我舍不得扔。我伤愈后,便时常在路上与她‘相遇’,当然,这‘相遇’是我有意创造的机会。自此我们仿佛成了熟人。”
“什么时候才互诉心事?”
“我每晚去米兰公寓楼下守候,哪怕只看一眼她拂动的窗帘也能满足。直到有一天,她拉开窗帘看到我,朝我微笑。”
“像罗密欧与朱丽叶。”
“真是那般美好。转眼到了1929年10月,我和悠悠相识已经半年,但我终未直接表白。直到看见徐志摩发表在《新月》上的诗《我等候你》,我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渴望,转抄了几句诗送给悠悠:我等候你。/我望着户外的昏黄/如同望着将来,/我的心震盲了我的听/你怎还不来?希望/在每一秒钟上允许开花。”
那段诗真的催开了少年的爱情之花。戴悠悠收到诗,第二天便约小西在约翰逊公园的小爱神广场见面。那夜,云朗风清,是小西记忆中最舒爽美好的夜。
之后的日子,亦是平稳而激烈。有天傍晚,在约翰逊公园的长椅上,戴悠悠含泪献上初吻,告诉小西,中学毕业便将和世交的儿子完婚,到那时她19岁,还有3年光阴。
小西问她可愿等他,他即去法国留学,学成以后才有足够的定力和资本与人竞争。
纯洁的盟誓如月光下的钻石,璀璨而坚牢。
可是,前路茫茫,命运怎在预料之中。
戴悠悠的父亲发现女儿与小西交往,找到小西,软硬兼施阻止他们继续往来。小西以诚相告,现在他虽一无所成,三年后学成归来,定会对他另眼相看。
“你去法国学什么?”悠悠问小西。
“雕塑。我从小对美术感兴趣,那时雕塑才华已经初露端倪,我还曾经为悠悠塑过一尊半身像。她宝贝一样地捧回去,却被他父亲摔进了垃圾箱。”
但两个少年不折不挠,爱情是力量也是动力。
小西去国那天,正是1930年10月22日。戴悠悠偷偷去港口送他。小西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是:“3年后的今天,你等我。”
戴悠悠送给小西一支黑壳英国产金笔,小西回赠她一块“会笑的玉”,那玉鸟身人脸,表情微笑。
小西从内袋里陶出金笔给悠悠看。
悠悠小心摸了摸笔杆,又问:“这三年,你和她分别又是如何度过?”
“我从悠悠的来信中知道,她在家中隐蔽的墙上画下我的画像,每日对画,如同见着我。而她的父母加紧催逼,希望她就此死了心,她常常流泪给我写信,鼓励我,给我勇气。我在巴黎学业大进,深得导师器重,3年后返回时,当地劝我留下,但我执意回去见我的悠悠。”
“没想到,回国时却遇上了海难。之后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已死去,当然不知道以后发生了什么。”
“那你回来究竟为什么?”
“我以为戴悠悠在呼唤我,未想是个美妙的巧合。但是既然回来,我心犹不甘,也许她仍然活着,我奢望见她一面。”
“现在老人都长寿。”悠悠接口道。
“我也这么想,悠悠,你真是善解人意。现在,只有你能帮我!”小西紧握住悠悠的手。
14、
电梯门无声地开了,崔北从电梯里走出,乍见蹲在门口的悠悠,吓了一跳。
悠悠劈头第一句话就是:“类似您先生的事情也在我身边发生了。”
然后,详述这段日子发生的一系列奇怪的事情。一边说,一边双手微微地颤抖。
崔北轻轻抚摩她的手,拢住她的肩。
“你信我吗?”悠悠抬头无助地望着崔北。
“当然,”崔北说,“可是,你还在恋爱?”
悠悠点了下头。
“你爱上的是个虚幻的人,所以你的感情也是虚幻的。你既幸福又痛苦。”
悠悠点头,崔北也点头。
“任何人都在通过恋爱来寻找自己生命中缺失的部分,但到最后会发现,缺失的部分永远都不可能弥补。人生逃不了缺憾。”
悠悠愕然。
“所以当你发现爱也是虚幻的时候,还是别伤心。至少,你的心灵得到过慰籍。”崔北继续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
“可是,我怎样才能找到戴悠悠?怎样才能确定戴悠悠的生死?”
“这……我也不知道。”
第三章仍是一个谜
15、
悠悠看着那幅笔迹模糊的画,自语道:“令人怀念的画,令人怀念的爱情。”
姑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你怎么对它这么感兴趣?它已经模糊不清了。”
“你当初为什么没把它刷掉呢?”悠悠回过头。
“不知道,可能是偷懒吧。对了,这很重要吗?”
“我想知道这套公寓原先的主人在哪里?”
“早就不知所踪了吧?悠悠,你最近神思恍惚的,我很担心你,我已经在电话里跟你父亲讲了。”
“我没问题,姑妈,”悠悠向她撒娇,“历史老师布置了作业,说要考证一栋老建筑的旧事,你帮帮我吧——”她撒了个小谎。
“好吧,我告诉你,”姑妈在圈椅上坐下,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说,“这栋公寓建于1920年,第一任主人是当时声明显赫的戴式家族,据说二三十年代米兰公寓曾是当时的社交中心。解放后米兰公寓收归国有,住进多户人家。文革期间,米兰公寓也是一时声名在外,它曾一度作为造反派司令部……”
“那么原先的主人呢?他们现在在哪里?”悠悠迫不及待地打断。
“据说戴老先生的子女先后去了国外,现居哪里,不得而知。”姑妈恍然想起,“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悠悠犹豫了一下,不再接口。
偌大城市,要找一个不知生死的戴悠悠,仿佛大海捞针。像悠悠这样一个高中女生,怎能轻易做到?再说,这样一个荒唐的事件,除了崔北,谁能相信她,谁能帮她?
悠悠想到武尚。崔北如此忙碌,怎有空闲加入其中;而武尚,悠悠对其虽无特殊的感情,但相交愉快,应是很默契的朋友。
少年人的感情,少有功利,不求回报。武尚听悠悠说完这离奇的故事,心中虽有略微酸楚,但立即想到挺身而出。毕竟,小西只是一个远离现实的影象,成全一段久远的纯洁爱情,本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
“去图书馆,查旧报纸,兴许会有蛛丝马迹。”武尚建议。
放学后,两人直奔图书馆。一路上弥漫桂花的香气,也夹杂着草割后的清香,还有莫名的兴奋。不知不觉已近秋天。
旧报馆的走廊比别处清净,空气里有樟脑、故纸堆的气味。馆里读者稀少,因此气氛上显得更为闲散。管理员正在整理资料,清洁工在为地板吸尘、擦窗,仿佛准备闭馆的样子。
“我们想查一下1933年10月的旧报纸,”悠悠对管理员说。
管理员是个即将退休的半老头,他从老花镜里抬起眼睛,扫了他们一眼:“1933年的报纸有《申报》、《民生》、《良友》、《生活》,要哪种?”
“都要!”武尚说。
这些报纸早已残旧发黄,以今日心情读那些报纸文章,真是十分有趣。社会新闻,娱乐消息、交友广告之类,内容和现在大同小异,只是文字半文半白,读起来很吃力。
两人专拣10月22日的看,一边翻阅,一边惊心,生怕漏了什么。
“‘麦顿号’海难,遇难者中有本城居民……”武尚小声念道。悠悠急着拉过来看,一看,字字映入眼帘:
遇难者有本城居民1名,名为蒋小西,乃留法归国学生。
再往后翻,竟有意外发现。《民生》辟有名流专版,专登社会名流生活花絮。10月31日《民生》头条赫然登载一条婚讯:富商之子张××迎娶名门之女戴悠悠,正文详述婚礼如何风光奢侈,还配有婚礼照片,照片虽已模糊,但新郎新娘的面目尚能看清。
“那戴悠悠真的好像你!”武尚惊呼。
新娘低眉顺目,形容憔悴,面带忧郁,全然没有婚礼上的喜庆。但是,线索到此嘎然而止,两人翻遍1949年前的旧报,再也不见戴悠悠的消息。
戴悠悠,仍是一个谜。
走出图书馆,已是华灯初上,这才想起还没有吃晚饭。悠悠指了指对面的咖喱店对武尚说,“今天我请你。”
吃完饭,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窗外行色匆匆的男女,悠悠脑际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几十年后他们还有她自己都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化为灰烬,甚至连灰烬都不留。那么他们身上曾经发生过的爱情还存在吗?爱情存在过,但对死去的人还有意义吗?这个世界上演的爱情轮番谢幕,剧情大致也相同吧?乱七八糟的念头涌起来,想得她脑袋疼。
悠悠晃了晃脑袋,想把这些想法晃掉。“你说,小西知道戴悠悠很快结婚的消息会怎样?”她问武尚。
“如果是我的话,当然会伤心,不过又能怎样呢?他毕竟已经死去了。”
第四章无可挽留
16、
小西再次应召而来。
悠悠告诉他实情:“戴悠悠在你死后第9天就和富家公子完婚了。至于她是否还活着,我一点线索也没有……”
说到一半,悠悠见小西的表情不忍再说下去。小西怔在那里,沉默许久,才伸手小心翼翼接过悠悠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