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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诺尔叫他手下的一个人给布霍尔茨料理后事,他自己则依然埋头在他的生意买卖中。
宫殿里笼罩着一片悲凉肃穆的气氛。
死者所占有的整个一层楼是空荡荡的。
布霍尔佐娃和平常一样成天地坐着,拿着一只袜子在手里织,只不过她比平常更容易织错,她的眼睛看不清楚,常常把活计拆了再从头来过。她还常常独自陷入沉思,或者看着窗子,她的一双苍白无神的眼睛里有时甚至充满了闪亮的泪水。每当这个时候,她就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走过一些空房间,来到楼下,十分害怕地看着丈夫僵死的脸。回到楼上后,她更加沉默了,由于过分孤单,也使她感到自己好象全身都麻木了。于是她叫女仆来给她反复朗读祈祷文,企图忘却一切烦恼,从祈祷中找到欢乐。
她长年的习惯是,每吃早饭和午饭时,总要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梳妆,等候丈夫一同进餐。可是这一次她知道他不会来了,因此她在饭后只好继续祈祷和织袜子,惴惴不安地听着楼下人们唱的各种凄凉的哭丧调和一只飞进了她房间的鹦鹉的鸣啭。这只鹦鹉此时也好象十分烦躁,它一忽儿飞在窗帘上,一忽儿站立在家具上,只管大声地叫着:
“昆德尔,昆德尔!”
一星期后,举行了葬礼,这是一次罗兹从来没有过的盛大的葬礼。
所有的工厂在这一天都停工了。它们的全体职工都被指派去为布霍尔茨送葬。
在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有一俄里长的整个街面上,名副其实地挤满了人。在这一片黑色的人流之上,高高地浮起一辆用金绳子和点燃了的蜡烛包围着的大灵车,车上用棕榈叶编织的华盖下面,放着布霍尔茨的银色的灵柩,它的周围撒满了鲜花。
在人群前面走的,是一些宗教团体和其他群众社团。他们高举着旗帜,手上带着黑纱,看起来仿佛一群各种颜色的鸟在蔚蓝的天空下展翅飞翔。
长长一排的牧师、合唱队和工厂里的乐队,面对大街两旁房子上挤满了人的露台、窗子和高悬在蓝天上的太阳,唱着送葬的悲歌。这歌声的撼人肺腑的凄惋旋律回荡在周围一片人海之上。
由于过分拥挤,人们肩摩踵接地移动,可是从大街两旁的巷子里,还不断有人加入这送葬的行列。
紧跟在灵柩后面的,是死者的亲属;然后是工厂的管理人员和许多地产所有者;再后是一排排的工人,他们是按不同的工种和性别而分队的,男女各排一队,有纺织工、砑光工、洗染工、印染工和仓库保管员等,他们都由自己的经理、技工和工头领头。
在参加送葬的人群中,别厂来的工人有几十万,全罗兹的工厂主也几乎都参加了。
“这个葬礼仪式是永远没个完的。”莎亚·门德尔松不停地对和他一起坐在马车上参加送葬的儿子和同事喃喃地说。他紧锁着眉头,忐忑不安地瞅着飘荡在人群头上的华盖,然后他低下了头,扯了扯胡须,急急忙忙看了看那躺睡着他的对手和敌人的灵柩。
虽然他曾多次表现出对布霍尔茨疯狂的仇恨,希望他早点死去,可是现在他对他的死并不觉得高兴,因为在布霍尔茨死后,他感到只有他一个人孤单单地统治着这个罗兹了。他对本霍尔茨死后留下的工厂无人照管也表示遗憾和同情,这种同情是和他担心罗兹的棉纺织业遭到破坏联系在一起的。
莎亚看到周围好象都是空荡荡的,他宁愿和布霍尔茨一起死去,他以为这样他过去长期在竞争中形成的嫉妒心理也可以一同死去。
他现在无需对人表示仇恨。
他甚至惊异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上,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处于现在这种思想状态,他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
“这是布霍尔茨!”他瞅着这台灵柩,心里很不安宁,很不愉快。
“门德尔松!你知道棉花的情况怎么样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基普曼,你去和斯坦尼斯瓦夫说吧!”
“还是读读官方的报纸好些。”基普曼高声说。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心情不好,你却来找我谈棉花。”
“这有什么值得悲伤的,布霍尔茨比你大,他死了,你还可以活很久。”
“算了吧!基普曼,你在说一些叫人讨厌的事。”他不高兴地说道,两只眼睛却望着那活动在整个大街上的万头攒动的人群。
“斯坦尼斯瓦夫,你知道鲁莎在哪儿?”
“她和格林斯潘们在一起,马上就会跟在我们的车后了。”
莎亚从车窗里探出了头,看着女儿笑了笑,又急忙地缩了回去,长时间没有说话,连他的同伴也不敢去打搅他。
鲁莎和梅拉、维索茨基、老格林斯潘一同坐在一辆由两匹好马拉着的敞篷马车里。
小姐们默不作声地注视人群的活动。格林斯潘要和维索茨基谈论棉花市场的情况,可是维索茨基却只应付了几句,因为他正在注意看着梅拉,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脸上也显得红润。
“这一次也太多了,帝国生棉的进口税太高,比经过加工的成品的税收还高。我对你说,这好象是打在我们所有人身上的一根闷棍,半个罗兹就此完了。哎哟!在这样的时候,我也很难说什么了。”他表示痛恨地啐了口唾沫。
“棉花的价钱好象涨了?”
“这有什么!棉价的上涨可以象跑火车一样地快,也可以象升气球一样慢。这虽不妨碍它的生产,可是罗兹就要倒霉了。”
“我不知道这一切现象产生的原因是什么?”维索茨基说道,他想同时听到小姐们的谈话。
“你不懂吗?……这很简单,就象一个普通的强盗抓住了你的衣领,对你说:给我钱。他对我不会这样做,因为我没有钱,这是一种肮脏的投机。科恩先生,你怎么样?”他对列昂·科恩说道,把手从马车里伸给了他。
科恩握了他的手,继续和一大群年轻人走在一起。
“哈尔佩恩先生,你听我说,布霍尔茨这是第一次破产,他失败了——可是他还会有办法的。哈!哈!哈!”他逗趣地笑了。
“科恩先生,死,这不是快乐的事!”哈尔佩恩感伤地说道。他今天心情不好,虽然和大伙走在一起,可是他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喘着气。一忽儿,他躬下身子,拍了拍礼服上的尘土,由于烦躁,全身都感到很不舒服,特别是手里那把从不离开的伞好象总是不见了,当他找到它后,便用衣襟把它擦擦干净,然后仔细看着这些参加葬礼的百万富翁们的面孔,陷入了沉思。在队伍经过新市场,开始拐弯走上孔斯坦蒂诺夫斯卡大街后,他对走在他旁边的梅什科夫斯基说:
“布霍尔茨死了,你知道吗?……他有工厂、有百万家财,他是一个伯爵,死了!我什么也没有,期票在外面明天到期,债户都不还我钱,可我还是活着,慈悲的主呀!”
他的说话声中表现出无限的感激之情,他至今十分伤感的脸上也显露出了快乐的神色,这是他意识到自己仍然存在而表现的高兴。
“一个小丑嫌少,但一个小丑也嫌多。”梅什科夫斯基说完后,自己留在队伍的后面,他想和科兹沃夫斯基走在一起。科兹沃夫斯基也象平日一样,头上戴一顶高筒帽子,嘴里咬着一根小棍,下身穿的短裤衩一直到髋骨都是皱的。他跟在那走得很慢的马车后面,注视着所有的女人。
“梅什科夫斯基,你知道吗?这个红头发的门德尔松太太打扮得很摩登,她的眼里有一个精灵鬼。”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喝啤酒去,我看到这百万富翁的示威之后,嗓子已经干了。”
“我要到墓地去。你知道吗?我在一辆马车里发现了一个小美人。我看了她一次,她也在瞅着我;我再看她时,她还在瞅我。”
“好,你如果第三次看她,她还会瞅你的。”
“那当然。可是如果她再看我,她的一双眼睛就会好象涂上了油膏,要把我沾住。”
“祝你健康,不会有人用鞭子把你从她那里赶走的。因为你知道,在罗兹是没有人看你的。”
他离开了霍恩,又来到他的一些认识的人中间。如果谁邀他一起去喝啤酒,他会对他表示不乐意的眼色。
“你听到过关于棉花的行情吗?科恩先生!”
“我在这上面一定要挣几个钱,霍恩先生。”
“有人说布霍尔茨为了公益事业留下了很大一笔财产,这是真的吗?”
“你在说笑话吧,布霍尔茨没有这么蠢!”
“韦尔特,你好吗?”库罗夫斯基看到莫雷茨后喊道。
“就象今天的棉花一样。”
“这就是说很好。”
“太好了。”莫雷茨·韦尔特和熟人打了招呼,着重地指出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你看过关于改变关税的声明吗?”
“三个星期前我就记住了,三个星期前。”
“别吹牛,这个声明在两天前才公布。”
“我不管这个。”
“安静!”有人在旁边叫道,因为莫雷茨的嗓门太大。
大家沉默了一会。牧师提高了唱歌的嗓音,好象在叫合唱队和乐队回答他的问话。而合唱队和乐队的声音由于被路旁的高墙挡住,也显得更加洪亮。
“为什么你知道这种情况,却没有利用它?”
“我没有利用?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你问问我和博罗维耶茨基在仓库里有多少棉花,在站上有多少棉花,这几天还会有多少棉花从汉堡来,我可以给你说出的普特将是一个很大的数目。”
“你很机灵。莫雷茨,你就不用积累了。”
“我还要积累,因为我必须有一笔象办布霍尔茨葬礼这么多的钱。”
“博罗维耶茨基到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在我们走进市场时,他还和我们在一起。”
莫雷茨·韦尔特望了望周围,可是他哪里也没有看见博罗维耶茨基。因为博罗维耶茨基现正站在露茜马车的跟前,而露茜由于小街狭窄,人多挤不下,她不得不和其他一些人仍停留在市场上。
“卡尔,过来点!站近点!”露茜喃喃地说道。
“这样好吗?”卡罗尔把半个头伸进了马车的窗子,也问道。
“这样好吗?”她使劲地吻着他的耳朵,低声地说。
“很……”
他缩回了头,将一只胳膊靠在马车的木柱子上。
“为什么他们站着不动?”陪同露茜坐在马车里面的姑妈抱怨道。
“我要和你告别了。”
“再等一会儿吧,把手伸给我。”
博罗维耶茨基望着站在一条线上的一排马车,把手慢慢地伸给了她,同时用这个动作遮住了自己的面孔。
她把他的手拉了过来,马上放在自己的嘴边,使劲地吻着,并且还用自己的指头摸着他的胡须和脖子。
“疯子!”他说着便离开了车窗,和马车保持了在朋友交往中所许可的距离。
“我爱你,卡尔!你今天一定得来,我要告诉你一件重要的事!”她低声地说道。她的绛红色的嘴在燃烧,并且已经伸了出来象要和人亲吻。她的眼里也闪出了熠熠光芒。
“女士们再见!”他高声地回答道。
“我的丈夫明天会来,你不要忘了我们,要来!”
“我来。”他喃喃地说着,严肃地行了个礼。
他找到自己的朋友们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