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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莱蒙特:福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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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那些不幸和被侮辱的人了。这个律师也会懂得什么才是好的报酬。”博罗维耶茨基带挖苦地补充说,可是他在看到霍恩那双瞅着他的善良的眼睛后,怒气随之消失了,“这桩事就算了,你还可以在罗兹长久呆下去,你会看清这里的关系,会更好地了解那些被压迫的人们,这样你就会懂得应当怎样行动。如果你接过你父亲的生意去做,那时候你会承认我说的完全对。”
  “不,先生,我不会久呆在罗兹,也不会去包揽父亲的生意。”
  “你想干什么?”博罗维耶茨基感到愕然地叫了。
  “还不知道,虽然你对我说得这么厉害,太厉害了,可是我不能不老老实实对你说明这一点。这且不管它吧!我知道,你作为一个大印染厂的经理不能说别的。”
  “那么你要离开我们?对于你我只能这么想,可是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愿呆在罗兹的这些下流汉中,作为一界人士的你恐怕是理解我的;我恨工厂,恨所有的布霍尔茨们、罗岑斯特恩们、恩德们,仇恨这可恶的工业匪帮。”霍恩勃然大怒地说。
  “哈!哈!哈!你是一个出类拔萃的‘怪人’,没有人比得上。”博罗维耶茨基亲热地笑了。
  “我不想多说了。”霍恩受到了很大的刺激。
  “如果你愿意的话,蠢话总是少说为好。”
  “再见”。
  “再见。哈!哈!哈!真有表演天才呀!”
  “博罗维耶茨基先生!”霍恩眼里几乎渗出了泪水,他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
  “什么?”
  霍恩鞠了个躬,出去了。
  “一个大笨蛋!”博罗维耶茨基在他走后嘟囔着,然后也到干燥室去了。
  一股干燥的、热烘烘的空气立刻包围了他。
  一些四角形的大铁箱装满了热得可怕的、干燥的空气,它们把一条条各种色彩已经烘干了的、硬帮帮的布不断吐出来,同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仿佛远处的雷声一样。
  在许多矮小的桌子上、地上、静静移动的小车上,都堆放着布料。厂房的墙壁几乎和玻璃一样透明,里面的空气十分干燥和明亮。各种布料色泽鲜艳,有金黄色,有绛红色、紫罗兰色,有海军蓝色,还有宝石红的,仿佛一堆堆璀璨生光的金属片。
  工人们身上只穿一件衬衫,脚是光着的,脸呈灰色,眼睛呆滞无神,好象被这里挤得满满的颜料蒸汽烧坏了似的。他们默不作声,机械地移动着,他们只不过是对机器的补充。
  如果谁想通过窗玻璃去瞭望周围世界,去看罗兹,他可以看见罗兹就屹立在一座四层楼高的地方,就耸立在被成千上万个烟囱、屋顶、房屋、脱落了枝叶的树所隔断了的烟雾中。如果他向另一方远眺,他可以看见远处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的田地,可以看见灰白色的、肮脏的野外。那里由于春来解冻,流水到处泛滥,但有的地方,也间或出现一些红色的厂房,这些厂房从远处看,似乎是在雾中显现出来的。如果他再看那远处长长一排的小村庄,他可以看见这些村庄无声无息地紧挨在地面上。如果他往那儿的道路上看,他可以看见这些道路就象一条条沾满了泥水的黑色带子,在一排排光秃秃的白杨树之间,蜿蜒曲折地伸向远方。
  机器轰隆隆地响着,挨到了天花板的传动带在不停地呼啸,把动力送到其他的厂房。屹立在这四角形大厅里的巨大金属干燥器主要接受从染房来的湿布,把它们烘干后吐出来。一切都在跟着它们的运动节奏而跳动,因此这个充满了使人感到凄凉的三月天的色调和光线的大厅就象天主的教堂一样,具有统治一切的力量。
  博罗维耶茨基望着这些布料,感到有点心神不定,他想是不是它们烘得太干或者被烧坏了。
  “蠢家伙!”他突然想起了霍恩,霍恩年轻漂亮的脸庞,那双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无可奈何的痛苦和指责的蓝眼睛,不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感到惶恐不安,这种不安难以捉摸,当他看着这群在默不作声地劳动着的人们时,霍恩的一些话又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了。
  “我曾也是这样。”他的思想虽然飞到了过去的时代,可是他没有让他想象中的那只战战兢兢的手把自己抓住。一丝带讥讽的微笑在他嘴边掠过之后,他的眼里依然现出十分沉着和冷静的神色。
  “这一切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他这样想时,脑子里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空虚之感,好象在对过去他曾有过、但由于生活在庸俗环境中而丧失了的理想和高尚的冲动表示惋惜。可是这种思想感情在他身上存在的时间很短,他又恢复了他原来的状态,他以往是什么人,现在还是什么人,海尔曼·布霍尔茨的印染厂的经理、化学家、一个冷静的、聪明的人,对周围漠不关心、可是对一切都有准备的人,就是莫雷茨称呼的一个真正的罗兹人。①
  
  ①原文是德文。
  博罗维耶茨基在这种思想状态下走进砑光车间时,一个工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什么事?”他问得很简短,没有停步。
  “这是我们的工头,普弗克先生,他说:从四月一号起,我们干活的将减少十五人。”
  是的,一些新的机器要安装了,用不着旧机器所需要的那么多人了。”
  这个工人把帽子放在手里不住地搓揉,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可是当他看到从那机器后面和一丈丈的布料后面投来的炯炯目光之后,激动了起来,便跟在博罗维耶茨基后面问道:
  “可我们干什么呢?”
  “你们到别处去找工作吧!只有那些早先就在我们这里工作的人才可以留下。”
  “可我们也工作三年了。”
  “我对你们有什么办法?机器不需要你们了,它自己会干。如果我们扩大漂白车间,到四月一号可能还有变动。”博罗维耶茨基平心静气地回答,他上了升降机,马上就和它一起在墙壁中降落下去。
  工人们面面相觑,不说一句话,他们的眼里表现出忧郁的神色,为明天的失业而担心,为贫困而忧虑。
  “这是一具死尸,不是机器,狗,狗日的。”一个工人唠叨着,同时愤怒地踢打着一台机器。
  “货物要掉到地上了!”工头叫道。
  一个小伙子很快把帽子戴好,躬下身子,不慌不忙地把红绒布从机器上拿了过来。




第 三 章

  “胜利”旅馆的餐厅被挤得满满的。
  在一些宽大、可是比较低矮的房间里,充满了人们的喧闹声。房间的墙壁是黑的,天花板上斯蒂乌克式①的雕塑象木头一样,一片黄色。
  在入口处的两扇门上,为防护玻璃而安装的铜条时时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因为这里不断有人进来,他们一进来就消失在烟雾和挤满了餐厅的人群中。茶点部大厅的电灯由于晃动得太厉害,终于熄灭,那些小汽灯却仍在燃烧着,向紧靠在许多小桌旁的人们和白色的台布投下昏昏沉沉的微光。
  “堂倌,付账②!”
  “啤酒!”
  “堂倌,啤酒③!”
  
  ①一种雕塑的形式。
  ②原文是德文。
  ③原文是德文。
  乱七八糟的呼唤声和啤酒杯的低沉的磕碰声响在一起。
  堂倌们①穿着肥大的礼服,手里拿着象抹布一样的台布到处奔走,他们肮脏的胸部十分显目地出现在饮者的头上。
  喧闹声由于不断有人进来和叫喊而更大了。
  “《罗兹报》、《每日信使》!”一些穿梭于餐桌之间的小伙子喊着把报纸送上来。
  “漂亮的小伙子,送一分《罗兹报》来!”莫雷茨叫道。他坐在茶点部的一个窗子下面,周围还有几个常坐茶馆的艺人。
  “你们看到我们的怪人、即②经理昨天干了什么?”
  
  ①原文是法文。
  ②原文是拉丁文。
  “说说这个怪人吧!”一个驼背的老艺人插嘴说。
  “你真蠢!”第一个对着他耳朵十分神秘地悄悄说,“昨天在剧场第二轮休息时,当纽霞一走下舞台,我们的怪人就从幕后来到她跟前,对她说:‘你演得很不错呀!只等花稍微便宜点,我就是花整整五个卢布,也要买一束给你。’”
  “他说什么?”老艺人挨近他旁边一个人的耳朵问道。
  “要你去吻狗的鼻子。”
  大家扑哧笑了起来。
  “韦尔特先生,马乌雷齐先生,你大概喝白兰地酒醉了吧!”
  布姆—布姆先生,我的办法就是把你赶出门外。”
  “我打算叫堂倌送来。”
  “你还是叫他们替你吹吹牛好些。”
  “怎么?阿妮小姐,你什么时候给我白兰地酒。”他理好夹鼻眼镜后叫道,同时用右手掌拍着左手握得很紧的拳头。
  “马乌雷齐先生,你祖宗受的教育要多些。”站在房中间的布姆—布姆又说了,他还用餐叉叉了一根香肠。
  “如果说你的祖宗,我就不这么看。”
  “为什么①?”附近桌子边一个人对他说。
  
  ①原文是德文。
  “因为他没有祖宗。”
  “不,不是这个,是因为他的祖宗对佃户粗暴,韦尔特知道。”
  “这是等外品的俏皮话,比成本价低百分之五十。先生们!布姆要公开出卖自己了,有人愿给点什么吗?”莫雷茨不怀好意地叫道。
  “他说什么?”老艺人又低声问道,一面向堂倌点了点头。
  “你真蠢!”邻座的那个人以这个语气对他说。
  “谁愿给点什么?布姆—布姆要出卖自己了,他老了,残废,很丑,也很蠢,可是他的卖价很便宜!”莫雷茨叫完后,又不说话了,因为这时候布姆—布姆站起来了,他瞅了莫雷茨一会,短短地说了一句:
  “癞皮狗!阿妮小姐,拿酒来!”
  莫雷茨不停地敲着啤酒杯,大声地笑了起来,可是谁也没有附和他。
  布姆—布姆喝够了酒,便拖着他那双患骨结核抖个不停的脚在餐厅里走着。他那方形面孔的颜色就象浸透了血的油脂。他的浅蓝色的眼睛有点凸出,戴在上面的夹鼻眼镜是用一条很宽的带子系起来的。他的稀疏的头发紧贴在高高隆起的方形额头上,这额上的皮肤褶皱很多,显得粗糙。他的身子老是向前躬着,看起来就象一个老色鬼。他这时走到各种各样的人群面前,讲一些俏皮话,而且自己的笑声往往最大,或者把他所听到的趣话逢人便说,津津乐道地一说再说。他用手把夹鼻眼镜理好后,几乎和所有进来的人,至少一半的人打了招呼,然后便走进茶点部,他的谈话声虽然嘶哑,可是什么时候都能听见,到处都可以听见。
  “阿妮小姐,酒!”他又用手掌拍着拳头说。
  莫雷茨把《罗兹报》浏览了一下,他在等博罗维耶茨基,因此不耐烦地瞅着餐厅的门,但却在另一间房里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便站了起来。
  “列昂,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早晨。”
  “你日子过得怎么样?”莫雷茨坐在他身边的绿沙发上。
  “很好!”列昂把脚搁在一张小椅子上,把衬衫解开了。
  “我今天想过你,昨天还和博罗维耶茨基谈过。”
  “博罗维耶茨基,就是布霍尔茨那里的那个博罗维耶茨基吗?”
  “是。”
  “他印染的总是厚绒布吗?我听说,他还要自己开一间工厂。”
  “所以我们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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