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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罗维耶茨基在人们中间走过后,来到了小吃部,想使自己的头脑清醒清醒。因为他听到她最后的话,就象自己冻伤了的筋肉被狼咬了似的。现在他的筋肉在慢慢恢复生机,可仍然感到很厉害的、刺人心肺的疼痛。
他一切都可以忍受:伤痛、失望和责备,可是她对他所表示的轻蔑,却是他不能而又不得不忍受的。恩德尔曼太太拉住他,要他参观一些乱七八糟摆在几个房间里的图画和艺术作品的集子。可是过了一会,她也不得不让格罗斯吕克把他找去,因为这个银行家有事要找他。
演出完毕后,客人们又散开了。
莎亚在自己侍从的簇拥下,来到了小吃部。现在客厅里的主要人物是特拉文斯卡,她也被一群年轻的妇女围住了,她们之中有梅拉和鲁莎。
恩德尔曼太太总是喜欢走到每个客人跟前,十分得意地唠叨着:
“今天整个罗兹都在我们这儿,大家玩得不错,是吗?”
“玩得太好了!”被问的人也总是一边回答,一边偷偷打着瞌睡,因为实际上谁也没有玩得很好。
“恩德尔曼先生!”她叫唤正在急急忙忙迈着芭蕾舞步子向她跑来的丈夫。因为他的脚很单瘦,肚子很大,他的动作给人留下的印象十分可笑。“恩德尔曼先生,你去叫人把冰淇凌送到中国客室去!”
“我马上就叫人送去,好吗?”他用手遮挡在耳朵后面回答说。
“把香宾酒给先生们送去。大家都玩得不错,是吗?”她低声地问他。
“什么?玩得真好,太好了!差不多所有的香槟酒都喝完了。”
由于恩德尔曼常来察看小吃部,在那里作各种安排,人们都走开了。可是恩德尔曼却认为这是有伤他的体面,因而很不愉快。他认定,客人们只喝香槟酒,不喝其他的酒。
“这些粗野的家伙只喝香槟酒,好象这是大官儿喝的酒①一样,是不是?”他对贝尔纳尔德喃喃地说道。
①原文是德文。
“你不是还有许多存货吗?”
“我有酒,可是他们没有受过教育,就这么喝!喝!好象这酒一文不值。”
“你搞得很阔气,我要在罗兹说出去。”
“什么?你别这么傻了,贝尔纳尔德。”
可是贝尔纳尔德没有听见,他现在又坐在鲁莎跟前,开始笑着和她谈话。
“先生们!女士们孤单单地感到烦闷呀!”恩德尔曼对聚集在小吃部的年轻人叫喊着。他想叫他们别喝了,可是谁也没有听他的。
只有贝尔纳尔德一个人在和太太小姐们逗乐。他坐在特拉文斯卡的对面,在和她聊天时,总要说出一些十分有趣的奇谈怪论。鲁莎为了忍住自己的笑,不得不把头低到了膝盖上;但特拉文斯卡却笑得很随便,每当她看到他的滑稽动作,她就十分敏感地纵情大笑,一面还找着她的丈夫。她丈夫现在正站在狄爱娜雕像下面,和博罗维耶茨基谈得很热烈,他们的说话声她有时也可以听见。
大厅里其他客人都感到极为烦闷。
玛达在客厅里踱步,她虽已有几分睡意,却装着看画,慢慢走到博罗维耶茨基这边来了。
上了年纪的太太们有的在小沙发椅上打瞌睡,有的在小客室里谈着各种新闻。年轻的小姐们在听特拉文斯卡和贝尔纳尔德的谈话,同时以十分疲劳和表示埋怨的眼光看着小吃部,因为一些男人和她们的父亲喝醉了香槟酒,在那里大喊大叫。
烦闷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客厅。
人们相互之间都很冷淡,好象他们互相敌视,把自己感到的烦腻归罪于酒。
大家都喜欢观察各自的衣着,赞赏那些的确给太太小姐们加重了负担的宝石,谈论客厅、主人、今天的盛会和他们自己。因为现在没有别的事儿可做。
在这里聚集的人们平日并没有任何联系,他们所以都在这里,是因为来恩德尔曼家,观赏他的画和艺术作品,这是一种罗兹的习惯,就象他们常去戏院,不时给穷苦的人一点施舍,埋怨罗兹缺乏社交,出国旅行等一样。
他们不得不克服困难,去适应某些在他们的环境里已经形成的生活方式。这种生活方式对他们来说本来是局外的,格格不入的。
贝尔纳尔德谈的正是这个。
“你不喜欢罗兹吗?”特拉文斯卡为了叫他不要说得太长,打断了他的话。
“不喜欢,可是我没有它也活不了,因为我在别的地方没有感到过这样的烦腻,也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可笑的东西。”
“啊!你是专门收集一些趣事的。”
“你在用你的微笑来对我的这种兴趣进行谴责。”
“不完全这样,我很想听一听你收集趣事的目的何在。”
“我想,你如果知道我干这些事的情况,是会很高兴的。”
“你想错了,我对这并没有兴趣。”
“你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他带轻蔑地问道。
“至少对自己亲近的人谈论趣事没有兴趣。”
“如果他们感到无聊,真正百无聊赖呢?”托妮感到遗憾地嘟囔着。
“你甚至对女人也不关心吗?”
“我只关心大家都关心的事。”
“如果我打算讲一点例如这个马上就要出门的经理太太斯姆林斯卡的非常有趣的事呢?”他低声地问。
“不在这里的人,我以为就象死去的人一样,我是从来不谈的。”
“你说的可能有道理,因为一批一批的人在这里不都是那么百无聊赖吗?”
“那些假装百无聊赖的人乃是最无聊的。”鲁莎讥讽地看着他,高声地叫道。
“好。我们来谈画吧!对你来说,这不是很适合的题目吗?”
他十分恼怒地吆喝道。
“最好是谈谈文学。”托妮激动地说,她是一个众所周知的喜欢读爱情诗的姑娘。
“你读过布尔热①的《福地》吗?”这个满脸尘土,象一架停止走动的钟一样长期没有说话的女人畏畏葸葸地问道。
“我不爱读商品文学。小时候我读过《马盖隆的历史》②、《丹宁堡的玫瑰》③这类的杰作。这就够我享用一辈子了。”
①布尔热(1352—1935),法国天主教作家。
②法国中世纪骑士抒情诗。
③德国天主教作家克热什托夫·施米特(1768—1854)的长篇小说。
“你对布尔热责备得太过分了。”梅拉回答道。
“可能过分了点,但却是公正的。”
“谢谢你的支持。”他对特拉文斯卡鞠了个躬,“我读过这个人的一本书,他好象是一个大作家,一个心理学家,一个道德家。他的书我读得很用心,因为他在我们这里声誉很大,我不得不如此。不过照我看来,他是一个贪淫好色的老头子,说话时调子很高,可说的都是一些厚颜无耻的趣话和猥亵不堪的下流故事。”
“我们现在来谈谈女人吧,对先生们来说,这个题目是否不很恰当?”特拉文斯卡讥讽地说道。
“哈!哈!如果没有更有趣的东西可谈,我们就来谈谈所谓的女性吧!”
他把手叉起来做了一个滑稽的动作,表示对尼娜有气。
“你要注意,你在对我们不礼貌了。”
“地上的天使不应当有什么见怪,我对天使知道得不多,因为这种东西在罗兹知道的人不多。我要走了,可以给你们领来一位在这一方面可说是司空见惯①的人。
他十分肯定地说完后,便出去了。不一会,他带来了凯斯勒,这个年轻瘦小的德国人一头黄发,他的蓝色的眼珠有点外突,颌骨也很突起,上面长满了黄胡须。
“罗伯特·凯斯勒!”他向妇女们介绍后,让凯斯勒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然后他自己便到一群男人中去了,他们都在恩德尔曼的带领下,在第二间真正作为画廊的房间里看画。
“格罗斯吕克先生!你看看这幅圣母像,这是德莱斯登②的圣母像。”
“真好看!”老利贝尔曼连声说道,把手插在口袋里,挺着肚子,把头低到了胸脯上,仔细地看着画框。
“这是一幅金属雕画。你看,这里凸出来的就是黄金③。这一幅很漂亮,值很多钱,是吗?”
①原文是法文。
②过去曾是古萨克森王国的首都,藏有许多德国古代的艺术珍品。
③原文是法文。
“值多少钱?”格罗斯吕克低声地说道,同时用他的右手指摸着他的左手。他的手上还拿着一包用闪闪发亮的金纸包起来的洋蓍草。他那披在圆脸上的硬邦邦的黑头发就象放在一块肉饼上的几根骨头,他的胡子也刮得很干净。
他由于把下巴抬得过高,粗大的红背上出现了两道褶皱,把他的脖子也遮住了,使他看起来就象一头喂饱了的小猪,企图从篱笆上扯下挂在上面的被子归为己有。最后,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件白背心。
“值多少钱?”他又轻声地问了一次,因为他说话从来是细声细气的。然后他严肃地竖起了眉毛,这眉毛象一个半圆一样,清晰地显露在他那突起的前额上。它的黑颜色和他的花白头发和玫瑰色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我记不得了,因为这是由我秘书管的。”思德尔曼毫不在意地回答道。
“你看看这幅风俗画,几乎是活灵活现,好象在动似的。”
“颜色很好看!”有人在嘟囔着。
“更值钱些,是吗?”
“是的,是的①。这幅画②的画框本身就很值钱。”肥胖的克纳贝一本正经地说道,他抖了抖他的用铜丝镶着的烟嘴,仿佛要表示他很内行。
①②原文是德文。
“你甚至可以拿黄金来打比,克纳贝先生!谁如果要拿帽子来打比,他就应当用他的头来加以比方。”格罗斯吕克笑了,他在说明自己的观点时,总是要打比方的。
“这是一个天才的说法,格罗斯吕克先生!”贝尔纳尔德忍住了笑,叫道。
“我也用帽子来打比。”银行家表示谦虚地低声说。
“先生们,这里还有一幅圣母像,它是奇马布埃①的画的复制品,可是比原作还漂亮。我可以对你说,它比原作还好,因为它能值一千卢布,是吗?”他看见银行家的嘴上露出了表示怀疑的微笑后,高声地说道。
“我们往下再看吧!我很喜欢圣母的画像。我还给我的梅拉买了一幅穆里略②画的圣母像。自她房里有这幅画后,给她带来了乐趣,我干吗不买呢?”
他们一连观赏了几十幅画后,停留在一幅以希腊神话为题材的大的写生画前。这幅画占了半个墙壁,画的是进入哈德斯③的入口。
①奇马布埃,即契尔尼·迪·佩波(约1240—1302),意大利画家。
②巴托洛尼·埃特班·穆里略(1617—1682),西班牙画家。专画宗教画和风俗画。
③希腊神话中的地狱。
“这是一个大型的艺术作品。”克纳贝十分惊异地嚷了起来。
当恩德尔曼开始说明画的一些内容时,格罗斯吕克十分兴奋地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一个普通的掘墓人,这幅画画得很蠢。干吗要画这么伤心的事呢!我要是看到埋人,我的心就会痛好几天,尔后我就不得不去治病。谁如果要寻死,他切莫采取淹死的办法。”
“音乐会的第二个节目,请先生们到客厅里来!”恩德尔曼太太发出了邀请。
“我为你们有这样的画廊表示祝贺!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