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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莱蒙特:福地-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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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对你大概有所妨碍吧?可是我们之间要开诚布公啊!”
  维索茨基停住了脚步,激动地叫了起来。
  “没有,说老实话没有妨碍。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干巴巴地笑着说,“我说这些是出于对你的友爱,因为你们之间在种族上有很大的区别,就是最狂热的爱情也消灭不了这种区别。你不要做有损于自己种族的事,你不要和犹太女人结婚,祝你健康。”
  贝尔纳尔德说完后,坐马车回家去了。维索茨基则仍然象他在两个小时前一样,在皮奥特科夫斯卡大街上蹓跶;只不过他这时走得更快了,他的心情也完全是另一个样了。
  贝尔纳尔德的话给他提出了许多供他思考的东西,他开始考虑他对梅拉所产生的感情是否正确。




第 十一 章

  梅拉在自己的房里沉思。
  她睁开两只眼睛躺在床上,细听着她的心在这宁静的夜里跳动的响声。这也是她对她的父亲表示坚决抗议的呼声,因为她父亲昨天早晨就她的婚事曾武断地给她提出了一个方案。这实际上是她父亲要和索斯诺维茨的沃尔菲斯—兰道公司做一笔买卖的方案,因为兰道有一个儿子,他也愿意让他的儿子和格林斯潘的女儿结婚。
  这个方案对双方来说都是有利的。
  年轻的莱奥波尔德·兰道的想法是,不管和谁结婚都可以,只要妻子的嫁妆是现金,能够达到他所要求的数目。他想有一笔钱,自己来做生意,梅拉不仅有钱,而且她的照片也曾由媒人秘密拿来给他看过,他很喜欢她,准备和她结婚。
  至于她爱不爱他,她聪明还是愚蠢,她身体健康还是有病,她是个好心肠还是个狠心肠的人,这对他来说,正如他对他的介绍人所说,全象发膏一样①,怎么个样子都可以。
  昨天他来到了罗兹,打算看一看自己未来的妻子。
  
  ①原文是德文。
  老格林斯潘果然很喜欢他,梅拉也被他迷住了,工厂在他看来,当然是可以做大买卖的地方。可是这后一种想法,他没有在格林斯潘面前暴露,相反的是,表面上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并且十分轻视那格林斯潘工厂里生产的围巾。
  “这是罗兹的围巾。”他轻蔑地眨着眼睛,喃喃地说。
  “你别傻了,这是一笔畅销买卖。”格林斯潘连忙告诉他。
  莱奥波尔德没有为格林斯潘的过分认真而生气,他以为在买卖中是不用板起面孔的。他拍了拍格林斯潘的肩膀,最后两人的想法达到了完全一致,便一同去吃午饭。
  梅拉靠在桌边感到十分难受,一听到兰道对她所说的那些索斯诺维茨的恭维话,就觉得讨厌。过了一会,她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跑到鲁莎那里去了。
  “这半天到底过去了,明天怎么办,以后呢?”她躺在房里一个幽暗的地方,一面想,一面瞅着窗帘。外面的月亮通过窗帘把淡绿色的光洒在房里,微微照亮了在浅色地毯上扬起的灰尘,照亮了那个黑色的陶瓷壁炉。“他们没有强迫我,没有。”她清楚地了解这一点,可是当她想到莱奥波尔德和他那张松鼠般的脸时,就感到恶心。她对他的嘶哑的说话声和他两片向下垂着、上面沾满了唾液的黑人的嘴巴,干脆就十分厌恶。
  她闭上了眼睛,把头藏在枕头里,打算不再想他。可这时候她却不由自主地浑身颤抖起来,似乎觉得他的冷冰冰的、流着汗的手还在碰她,于是她把被子撕破了一块,伸出了手,放在月光之下久久地看着,是否他的接触在她的手上已经留下了肮脏的印迹。
  她感到她现在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对维索茨基的爱上,而这个她自己受过教育的华沙世界,这个完全不同于她目前的环境的世界,也是爱他的。
  她知道她决不会嫁给莱奥波尔德,她能够顶住父亲和家庭的压力,为此她可以作出最大的牺牲。因此,现在想的就只有维索茨基了,她由于爱他爱得过分,甚至从来没有问一问自己,他是否爱她,她已经顾不得去对他进行考察,也看不见他对她的冷淡了。
  她今天没有把自己的苦衷告诉他,因为她看到他很忧愁和烦恼,自己在他面前又很胆小,就象一个孩子似的,不敢在大人面前道出自己的委屈。他不愿意和她走在一起对她本来打击很大,可她仍然很高兴地接受了他有力的拥抱,让他吻了自己的手。
  她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地睡了很久,回忆着他们认识以来的全部经历和今天晚上的事情。她因为心情无法平静,便使劲地把头包在枕头里。当她想到他的手在接触她、在抚摸她的头发时,她全身就不停地战栗起来,可这时候,他感到的不仅是烦恼,也是甜蜜。
  当灰白色的曙光把房里逐渐照亮以后,各种家具的形象也显露出来了。梅拉想起了她所认识的一些大夫和他们的幸福生活。
  她想起她有两个女同学,都是嫁给大夫的,她们持家待客的本领并不下于工厂主们的妻子,这一点使她感到安慰。她脑子里存在各种想法,她想她也能持这样一个家,在她的家里也会聚集罗兹整个知识界的人士。她想到这个时,终于进入了梦境。
  她醒来时已经很晚了,还感到十分头痛。
  当她走进餐厅时,她全家都在吃第二顿早饭了。
  她首先给奶奶喂了饭,然后自己才坐到桌子边来,没有注意齐格蒙特这时正在高声地吼叫。
  格林斯潘和平常一样,喜欢嘴边捧着满满的一杯茶,在房间里踱步。他身上穿着一件樱桃色的天鹅绒睡衣,这件睡衣的衣领和袖边都缝上了一条金黄色的缎带。他的头上戴着一顶天鹅绒帽子。今天他脸色很好,喝茶时发出的声音很大。休息时,她迅速回答了在急急忙忙吃饭马上就要去华沙的齐格蒙特的各种提问。
  经常料理家务的老姑妈也在给他的儿子包装箱子。
  “齐格蒙特,我给你装上干净的被子,你要干净的吗?”
  “好,告诉爸爸!”齐格蒙特说,“说不用等了,叫格罗斯曼马上走,他当真病了。一切事都由爸爸和雷金娜来管。”
  “阿尔贝尔特怎么啦?”梅拉问道,她在他的工厂被烧后对他就没有象过去那样好了。
  “他很痛苦,由于这次大火,他忧伤成疾了。”
  “这是一场很大的火,我也非常害怕。”老格林斯潘把茶杯递给了梅拉,让她给他倒茶。这时候,他才看了看她的圆圆的眼睛和灰白色的、好象肿起来了的脸。
  “你今天为什么这样苍白,你病了吗?我们的大夫会到一个工人家里去,他也可以来看看你。”
  “我很健康,只有点睡不着觉。”
  “亲爱的梅拉,我知道你为什么睡不着觉。”他高兴地叫了起来,同时亲热地摸她的脸,“因为你不能不想他,我懂。”
  “想谁?”她尖声地问。
  “想自己的未来。他叫我向你致意,说今天下午会来。”
  “我没有任何未来的人,如果有人来的话,你,齐格蒙特,可以接待他。”
  “爸爸听见了没有,这个蠢东西在说什么?”他表示不满地吆喝道。
  “咳!齐格蒙特,所有的姑娘在结婚前都是这么说的。”
  “这位…先生叫什么?”她由于想起了一件新的事,问道。
  “她不记得了!这又是什么名堂?”
  “齐格蒙特,我没有对你说话,你甭冲着我来。”
  “可我是对你说话,你应当听我的。”他吆喝道,迅速地扣上他的那件在生气或激动时总爱披开的制服。
  “安静……安静……孩子们!我告诉你,梅拉,他叫莱奥波尔德·兰道,是从琴希托霍瓦来的。你想要他叫什么呢?他们在索斯诺维茨开了工厂。沃尔菲斯—兰道,这是一个资本雄厚的公司,这个名字本身就有力量。”
  “可这不是我需要的。”她恳切地回答道。
  “齐格姆希①!我给你装上夏季的制服,你要制服吗?”
  
  ①齐格蒙特的爱称。
  “姑妈你装上吧!”他马上叫道,自己也动手帮她装了起来。过了一会,他和父亲辞别了,在走到门口时,还说了一声:
  “梅拉,到参加你的婚礼时我才回来。”说完后,还讥讽地笑了笑才走。
  格林斯潘毫不客气地叫弗兰齐谢克帮他穿衣服。他的房间虽然布置得很漂亮,可是他却很不习惯,他宁愿住一间比较脏的房子,即使挤一点,也比孤单单一个人要好。梅拉没有说话,老姑妈是一个黄皮肤的、个子瘦小的和驼了背的犹太女人,她头上戴着火红色的假发,当中隔着一条小白绳子。她的脸陷下去了,上面满是尘土。在她经常合着的眼皮下面,一双化了脓的眼睛几乎要瞎了。但她总是在房间里不停地忙着,她这时迅速地把早餐用过的杯盘碗碟放在一个大铜盆里,洗完之后,又装进了餐具柜。
  “把这个叫弗兰齐谢克给孩子们拿去。”她说着,便把盘子上一块块面包和啃过的骨头扫在桌布上。
  “这是给狗吃的,不是给孩子吃的。”他高傲地回答道,一点也不感到拘谨。
  “你是个蠢家伙,这些东西还可以用来做汤嘛!”
  “你给厨女拿去吧!她会做的。”
  “安静!别嚷了!弗兰内克,给我倒水来,我要洗脸。”
  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开始洗脸。虽然他洗得很斯文,但仍然把水搅得哗啦哗啦地大声响了起来。
  “你怎么啦,梅拉,你不同意莱奥波尔德·兰道吗?”
  “没有什么,因为我根本不认识他,我见到他还是第一次。”
  “要那么多次干吗?如果做起生意来,你们会有时间更好认识的。”
  “我对爸爸再说一次,我肯定不嫁给他。”
  “你干吗象苍蝇一样盯着牛奶!”他对弗兰齐谢克喝道,可是弗兰齐谢克过了一会也和姑妈一起走了。于是他细心地擦净了自己的衣服,梳了梳头,把他的翻领别在那相当脏的衬衣上,系上那根把衬衣完全遮住了的领带,将手表和刷梳用的刷子放进裤兜里,然后站在镜子前摸了摸他的胡须,在衬衣里放进许多长长的白绳,戴上帽子,把大衣也塞得满满的,腋下夹着一把伞,套上暖和的手套,问道:
  “你为什么不愿嫁给他?”
  “我不爱他,讨厌他,其次是……”
  “哈!哈!我亲爱的梅拉太冷酷无情了。”
  “可能,虽说如此,我也不嫁给他。”她断然说道。
  “梅拉!我什么也不说了,我这个做爸爸的也很随便,我本来可以命令你,背着你把一切事决定下来;可是我不这么做,为什么?因为我爱你,梅拉!我愿意给你时间去好好想一想。你会想通的,你是一个聪明的姑娘,不会破坏爸爸这笔好生意。简单地对你说吧,梅拉!我将成为索斯诺维茨的第一号人物。”
  可是梅拉不愿意听,她猛然把椅子一推,从房间里跑出去了。
  “女人永远是那么骄傲的。”他低声唠叨着,但对她的拒绝和跑走也没有生气。过了一会,他喝完了那杯冷茶,到城里去了。
  过了几天,大家都没有谈梅拉的婚事。兰道已经走了。梅拉几乎整天呆在鲁莎那里,想尽量不让父亲看见。她父亲在偶尔遇到她时,也总是抚摸着她的脸庞,对她和蔼地笑着,一面问道:
  “梅拉,你还不喜欢莱奥波尔德·兰道?”
  她象往常一样没有回答,可是她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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