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正在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忽听到跟前有脚步声。遂转头一看,只见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个提着一盏灯,刚走进她的小室。她不由发出一声微弱的惊叫。
“别怕,是我呀。”一个她似曾相识的声音道。
“谁?您是谁?”她问道。
“皮埃尔·格兰古瓦。”
听到这个名字,她放下心来,抬头一看,果真是诗人。可是,他旁边有一个从头到脚被黑袍遮住的人影,一声不吭,她顿感心惊。
“啊!”格兰古瓦以责怪的口气接着说。“佳丽倒先认出我来了!”
小山羊确实没有等到格兰古瓦自报姓名就认出他来了。
他一进门,小山羊就蹦了过去,温柔地在他的膝上擦来擦去,挨着他的身子蹭来蹭去,把他沾满了白毛,因为它正在换毛哩。格兰古瓦也亲热地抚摸着它。
“跟您在一起的是谁?”埃及姑娘低声问道。
“放心好了。”格兰古瓦应道。“是我的一个朋友。”
这时,哲学家把灯放在地下,在石板地上蹲下来,抱住佳丽,热情地喊道:“啊!一只温雅的山羊,值得器重的大概是它的洁净,而不是它的个子高大,而且像个语法学家,聪明,敏锐,有学问。来,佳丽你那些巧妙的戏法没有忘记吧?
雅克·夏尔莫吕大人怎么来着?……”
黑衣人没等他说完,走过去,狠狠推了他一下肩膀。格兰古瓦站起来,说道:“真的,我倒忘了时间紧迫。……不过,尊师,这不成为一个理由可以这样粗暴对待人呀。……我亲爱的小美人,您有生命危险,佳丽也是一样。有人要把您重新抓去吊死。我们是您的朋友,救您来的。快跟我们走。”
“当真?”她不知所措,大声喊道。
“是的,千真万确,快走!”
“敢情。”她结结巴巴说道。“可您的这位朋友为啥不吭声呢?”
“啊!这是因为他父母生性古怪,养成了他沉默寡言的脾气。”
她对这样的解释也只得将就了。格兰古瓦挽起她的手,他的那个同伴捡起灯笼,走在前面。姑娘由于恐惧,晕头转向,任凭他们随便带着走。山羊跟在后面,蹦蹦跳跳,它重新见到格兰古瓦,真是欢天喜地,随时把犄角伸到他两腿中间,使得格兰古瓦走起路来踉踉跄跄。这位哲学家每当差点摔跤,便说,“生活就是如此,绊我们栽筋斗的常常是我们最要好的朋友!”
他们迅速走下钟楼的楼梯,穿过教堂。教堂里一片漆黑,阒无一人,回荡着喧嚣声,形成一种可怕的对照。他们从红门走进隐修院的庭院。隐修院也不见人影,议事司铎们早就躲到主教府一齐做祷告去了;庭院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吓得魂飞魄散的仆役缩成一团,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格兰古瓦他们向庭院通至“滩地”的小门走去。黑衣人用他随身带的钥匙开了门。看官知道,“滩地”是一条狭长的河滩,向着老城的这一边有墙围着,它归圣母院教务会所有,形成圣母院后面老城岛的东端。他们发现这块围起来的滩地一片荒凉。这里,那震天价响的喧嚣声已减弱了,流浪汉进攻的怒吼声也比较模糊,不那么刺耳了。顺流的清风把滩地尖岬上那颗孤树的枝叶吹得簌簌作响。然而,他们还是岌岌可危。主教府和教堂近在咫尺。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主教府内乱成一团。里面的灯光如流星般从一个窗户闪移到另一个窗户,时时在主教府黑沉沉的庞大阴影上形成一道道光痕,就好比刚烧完的纸,留下一堆焦黑的灰烬,其中仍有火星闪烁,形成无数道闪动的奇异光流。旁边,圣母院两座巍峨的钟楼,就这样从背后望去,连同钟楼基于其上的主教堂那长方形的中堂,衬托着前庭广场上冲天的火光,其黑黝黝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仿佛是希腊神话中独眼巨人的火炉里两个巨大的柴火架。
放眼四望,巴黎看起来在明暗混合中摇曳不定。伦勃朗的画中就常有这样的背景。
那个持灯者径直向滩地尖岬走去。那儿,紧靠水边有一排钉着板条的木桩,被虫蛀得残缺不全,上面攀挂着一棵矮葡萄的几根瘦不溜秋的藤蔓,看上去就好像张开五指的手掌。
后面,就在这排木栅的阴影里藏着一只小船。那人做了个手势,叫格兰古瓦及其女伴上船。小山羊跟着他俩后面也上了船。那人最后才上船。随即割断缆绳,用篙杆一撑,船离开了岸边;然后抓起双桨,坐在船头,拼命向河中间划去。塞纳河在这地方水流湍急,他费了好大的劲才离开这老城岛的尖岬。
格兰古瓦上了船,首先是小心翼翼地把山羊抱在膝上,在后面坐了下来,而姑娘呢,由于那个陌生人使她产生了一种难以言表的不安心情,也过来坐下,依偎在诗人的身上。
我们的哲学家感到船在摇晃,遂高兴得拍着手,吻了一下佳丽的额头,说道:“哎呀!我们四个总算得救了。”紧接着,又摆出思想家一付莫测高深的神态说:“伟大事业的圆满结局,有时取决于时运,有时取决于计谋。”
船徐徐向右岸荡去。姑娘心里怕得要命,一直悄悄观察着那陌生人。他早已把哑灯的光线细心地遮盖起来。黑暗中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他坐在船头上的身影,俨如一个幽灵。他的风帽一直耷拉着,脸上仿佛戴了面具似的:每划一桨,双臂半张,甩动着黑袍的宽大袖子,就像是蝙蝠的两只翅膀。再说,他还没有说过一句话,还没有喘息过一声。船上只有来来回回划桨的声响,混和着船行进时激起千重浪的沙沙声。
“拿我的灵魂起誓!”格兰古瓦突然喊叫起来。“我们就像猫头鹰 ①
一样轻松愉快!可是我们却默不作声,活像毕达哥拉斯的信徒那样缄默,或者像鱼类那般沉寂!帕斯克—上帝啊!朋友们,我倒真想有谁跟我说说话儿。……人说话的声音,在人的耳朵听起来,就是听一种音乐。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亚历山大城的狄迪姆说的,真可谓是名言呀!……诚然,亚历山大的狄迪姆不是一个平庸的哲学家。……说句话儿吧,漂亮的小姑娘!您跟我说句话儿,我求求您。……对啦,您过去常常喜欢噘着小嘴,又可笑又奇特;您现在还常这样吗?我的心肝宝贝,大理院对所有庇护所都拥有任何的司法权,您躲在圣母院的小屋里太冒险了,您知道吗?唉!这无异于小蜂鸟在鳄鱼嘴里筑窝呀!……老师,月亮又出来了。……但愿我们不会被人看见!……我们救小姐是做了一件值得称赞的好事,可是,我们要是被逮住,人家就会以国王的名义把我们吊死。唉!人类的行为都可以作两面观:人们谴责我的地方,恰恰正是赞美你之处。谁赞美凯撒谁就责备卡蒂利纳 ②。对不对,老师?您对这哲理的看法如何?我掌①② 卡蒂利纳(公元前109—公元前62),多次起来反对西塞罗。恺撒开始曾参与其谋反。典故出自希腊神话:阿盖隆的儿子被压在大岩石下面,后被大力神救了出来,化身为猫头鹰。握哲学,就是出自本能,宛若蜜蜂会几何学。……算了!谁也不理睬我。瞧你们两个心情多么糟糕!只好我独自一个人说了。这在悲剧中叫做‘独白’。……帕斯克—上帝!我告诉你俩,我刚才见到了路易十一,这句口头禅是从他那里学来的。……真是帕斯克—上帝!他们在老城还是一直咆哮不已。
这个国王卑鄙,狠毒,老朽。全身上下严严实实裹着裘皮。却一直拖欠我写的祝婚诗的酬金,今晚差点没下令把我绞死,要是绞死了,我也就讨不了债啦。他对贤良之士是个吝啬鬼,一毛不拔,真该好好读一读科隆的萨尔维安《斥吝啬》那四卷书。千真万确!就其对待文人而言,他是个心胸狭窄的国王,暴行累累,极其野蛮。他好比一块海绵,吸尽老百姓的钱财。
他的聚敛有如脾脏,身体其他各部分越消瘦,它就越膨胀。因此,时世艰难,怨声载道,也就变成了对君主的抱怨。在这个所谓温和笃诚的君王统治下,绞刑架上吊满了绞死的人,斩刑砧上溅满了腐臭的血,监牢里关满了囚犯,就像撑得太满的肚皮都快炸裂了。就是这个国君,一手夺钱,一手夺命。他是加贝尔夫人和吉贝大人的起诉人。大人物被剥夺了荣华富贵,小人物不断倍受压榨欺凌。这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君主,我不喜欢这样的君主。您呢,尊师?”
黑衣人听任爱嚼舌头的诗人东拉西扯,唠叨个没完。风紧浪急,他依然奋力与湍流拼搏。在急流的冲击下,小船掉转了方向:船头朝向老城,船尾朝向我们今天称为圣路易岛的圣母院岛。
“对啦,老师!”格兰古瓦蓦然又说。“刚才我们从那些狂怒的流浪汉中间穿过,来到堂前广场时,您那个聋子在列王柱廊的栏杆上把个小鬼的脑袋砸得稀巴烂,法师大人是否注意到那可怜的小家伙呢?我视力不好,看不清他是谁。您知道会是哪个吗?”
陌生人不答腔,可他猛然停止了划桨,两只胳膊像折断似地低垂了下来,脑袋耷拉到胸前,爱斯梅拉达听到他一阵阵的叹息声。她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种叹息声她曾经听到过。
小船无人驾驶,一时随波漂荡。不过黑衣人终于振作起来,又抓紧双桨,重新溯流而上。小船绕过圣母院岛的尖岬,朝草料港的码头驶去。
“啊!”格兰古瓦说道。“看呀,那边就是巴尔博府邸。……喂,老师,瞧那片黑压压的屋顶,屋角千奇百怪,那儿上空,云堆低垂,云朵稀稀拉拉,污秽不堪,月亮在云里就像被压碎的鸡蛋,蛋黄溢流。……那可是一座漂亮的府宅。有座小礼拜堂,拱形小屋顶,精雕细刻,装饰富丽。顶上有个钟楼,玲珑剔透。还有一个花园,叫人赏心悦目,里面有一个池塘、一座鸟棚,一道回声廊,一个木槌球场,一座迷宫,一处猛兽房,许多花草茂密的小路,叫爱神维纳斯都感到心旷神怡。
还有一棵流氓树,因为某位著名的公主和一位多情而才气横溢的法兰西大司马曾在这里寻欢作乐,所以被称为色徒。……咳!我们这些可怜的哲学家,我们比起一个大司马来,简直就像卷心菜和杨花罗卜比之于卢浮宫御园。可是,说到底,这又算什么呢?人生,对于显赫人物和我们这种人,都一样是善恶掺杂,鱼目混珠。痛苦总与欢乐相随,扬扬格总与扬抑抑格相伴 ①。……老师,巴尔博府邸的故事,有必要讲给您听。
巴黎圣母院(四)第十一卷 美丽的白衣少女(2)
结局是悲惨的。那是在一三一九年,法国最长的国王菲利浦五世的统治时期。这个故事的含意是,肉体的欲望是有害的、恶毒的。邻居的老婆,不管其姿色多么诱人,逗得我们心头上奇痒难忍,也不应老盯着她看。私通是十分放荡的念头,通奸是对别人淫欲的好奇。……呃哟!那边吵闹声更响了!”
圣母院周围的喧哗声确实更厉害了。他们倾听着。胜利的欢呼声可以听得相当清楚。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