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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钟的猜测并不总是准确。事实上,安心此刻甚至没有跟曾容说话的兴趣。她出现的太突然了,而安心反感任何形式的令人猝不及防的变故。
她将双手插进白色风衣的口袋里,面无表情的上下打量着曾容。她有一张酷似曾远山的面孔,说不上漂亮,却轮廓分明。她的个子也比安心略微矮几公分。头发卷曲,漂染成了时髦的酒红色。从她的身上几乎看不出来自母亲的特征——那个女人安心小的时候曾经远远的看到过来两次,印象中的她,皮肤白皙,身材很矮小……
安心甩了甩头,对于自己的魂游天外微微有些恼火。怎么可以在这样的时候溜号呢?她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双眼望向了曾容的身后。远处那辆银灰色的吉普车里,雷钟似乎正在悠闲的抽烟,一副很有耐心的样子。
“很冒昧的……打扰你,”曾容的视线略微下垂,似乎对面前的状况也感到很勉强:“我来,是想问问你,安哲有没有把我的邀请转告你?”
“我没有见过安哲,”安心半真半假的把话挡了回去,心里却浮起了很不舒服的感觉,“你和安哲一直有联系?”
曾容很干脆的回答:“是。因为父亲行动不便,需要我替他去打听一些你的情况。”
安心侧过头,再度望向了远处的雷钟。隔着半条街,他又在车里,她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是从他存在的那个角落里无声的传递着一种让人感到安慰的,无形的东西。正好可以用来化解曾容那一句“父亲”带给她的刺痛。
“下月初十,晚上六点,福源酒店。”曾容一副不愿意多做停留的表情,说完这句话,似乎就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了。
安心却淡淡的叫住了她:“你既然和安哲有联系,我想他一定告诉过你,我这个人对于陌生人的事一向没有什么兴趣。”
“陌生人?”曾容停下了脚步,眉目之间浮起了一种自尊心受挫的神情:“你就是这么看待我们的?”
安心波澜不惊的望着她:“你若不喜欢这个说法,那么我换一个:不相干的人,如何?”
“不相干的人?”曾容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冷冷的哼了一声,扫过来的目光里忽然就多了几分似嫉妒,又似嘲讽的意味:“原来你一直是这么看他的?那我真是替他不值。他从你四岁开始教你拉琴,还把他最珍爱的提琴留给了你。而我,我央求他教我他都不肯。他宁愿把我送到外面去学钢琴……”
安心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平淡的反问了一句:“钢琴课,很贵吧?”
曾容的脸上还保持着愤恨的线条,却因她这一句看似不经意的提问而明显的愣住:“你说什么?”
安心冷漠的目光静静的落在了她的脸上:“就在你们一家三口团聚,就在你上着昂贵的钢琴课而心怀不满的时候,我们母女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曾容你知道吗?”她从她的脸上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了雷钟的方向,他似乎从安心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把车开了过来,静静的等在路边。
“离开家之后,我妈带着我住在她们公司的临时宿舍里。整整两年的时间,我们俩每天晚上都要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觉。一间二十平的宿舍却住了八个人。做饭要到宿舍门口的走廊里,用煤油炉子。曾容你用过煤油炉子吗?那种东西,点起火来很不容易,而且很呛人,我总是被呛得哭起来……”
曾容望着她,面无表情。
“后来我姥姥病了,生活就变得更加困难。”安心平淡的眼神微微起伏,却愈加幽暗。而那样平淡的叙述,听在耳中却反而有种凄凉的感觉:“我们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有买过肉,没有买过水果,每天只买最便宜的菜。甚至脚上的袜子也要反复的补……我很早就会做饭,却只会做最简单的饭……因为我们一直就吃这个……每当学校要交费,我都会为难的直哭……”
她停顿了一下,再望向曾容时,眼里却满是掩也掩不住的疲惫和厌倦:“那时候我常常幻想父亲会从天而降,把我们从这种生活里解救出来……后来,当我们终于搬进象样一点的房子里,当我重新开始上琴课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没有他我们一样也可以度过难关……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离开谁,日子都会继续下去……”
曾容还是面无表情的望着她,声音却有些低沉:“你恨我们?”
安心却无所谓的笑了笑:“曾经恨过。如果不是你们,我妈就不会那么辛苦,也不会老得那么快。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我们的生活里都有太多比恨你们更加重要,更加有意义的事要去做。我已经说过,你们于我,只是不相干的人。所以,请你不要再来了,因为我从来就没有期待过你的出现。”
曾容却从背后喊住了她:“我从来也不喜欢你。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一直抽烟抽得很凶,大夫说……是肺癌……”
安心脚步一顿,身体顿时有些虚浮起来。再回身时,一张苍白的脸却依然平静无波:“那你就好好的报答他吧,毕竟他给了你们那么多——甚至不惜亲手毁掉另外一对母女的幸福。那不是你应该做的事吗?想拿我来成全你的孝心?”
安心唇边浮起了冷冷的笑:“你不但卑鄙而且愚蠢得可笑,你就没有想过他根本不想见到我吗?他不想见到我——因为我就象他身上一道丑陋的疤,看到了只会让他不舒服!”
曾容的肩头猛然一抖,徒劳的张开了嘴,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安心的手扶在车门上,显出很疲惫的样子:“你走吧。不要再来了。真的不要再来了。”她拉开了车门,头也不回的上了停在街边的那辆吉普车。车子很快的汇入了这个城市长长的车流中,再也看不见了。
车缓缓的停在了路边。安心茫然的望着窗外,似无觉察。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的扳过了她的脸,她还没有回过神,熟悉的气息已经缠绕上来。这是他的气息,带着一点点松木般的淡香,又混杂着丝丝的烟草气。让她情不自禁的就从心底里生出安慰来,这安慰里却又混杂了些许的迷醉和几分莫名的伤感,复杂得让人无从分辨,只想闭着眼就此沉沦下去,再也不会醒来。
雷钟默默的将她揽进怀里,一言不发的吻住了她冰凉的嘴唇。这样的亲吻,比他们之间最轻柔的触碰还要来得温柔,就象最柔软的羽毛一样,轻轻的,轻轻的吮吸着她唇上的冰凉。象是要借着这无言的缱绻,把他身体里的火热一点一点渡进她的冰凉里去。直到她冰凉的皮肤下面重新泛起温热的气息,直到她的手臂缠绕上了他的脖子,象是终于意识到了他的存在一般紧紧的攀住了他。
暮色渐浓,车厢里的幽暗混合了外面街灯微弱的昏黄,显出几分异样的静谧。
安心缓缓的放松了手臂,抬起迷朦的眼问他:“我们这是去哪里?”
雷钟温柔的说:“我们去最大的副食超市。”
“为什么?”安心不解:“小区里不是有超市的吗?”
雷钟的声音很轻很轻的说:“我们去买很多很多的肉,很多很多的水果。”
原来刚才的话他也听到了……安心想笑,唇边却浮起了浅浅的苦涩,这苦涩一直蔓延到了心底里,和涌动在那里的感动混杂在一起,慢慢的涨满了心房。她侧过头,无声的望向窗外。
窗外,是由街道、车辆、房屋、行人……组成的一幕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画面,每一天都会按照这个城市固有的规律循环上演,似乎从来都不曾改变过。但在这千篇一律的外壳下面,分明有些看不见的东西,已经随着岁月的脚步变得支离破碎,连拼凑都拼凑不起来了。
安心只觉得心底里那一片隐秘的荒凉,随着渐渐浓郁起来的暮色,都化做了无形的尖刺,如同铺天盖地的大网一般细密的扎下来。痛彻心肺,却又无处可躲。
车在超市门前的停车场上缓缓的停住。雷钟有些担忧的侧过头来,静静的看着她。安心却慢慢的靠了过去,象在无言的渴望里寻找着什么。窗外一闪而过的车灯照亮了她的眼睛,那样温柔而又悲哀的一双眼睛,却是第一次将自己深藏的伤痛主动的呈现在他的面前:“他不想见我——即使到了生命所剩无几的时候。原来想要见我的并不是他——竟然真的……不是他。”
雷钟默默的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感受到了这骄傲而又脆弱的女子全身心的信赖,心中莫名的悸动。
“还有我呢,”他吻了吻她的发顶,一遍一遍的说:“安心,你还有我呢。”
“是,我还有你。”安心蜷在他的怀里,喃喃的说:“我还有你。”
昏昏的暮色笼罩着车里两个相拥的人,仿佛在他们的周围结出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周围的一切都隔离了开来。
“有些事,既然无力改变,不如忘了吧。”雷钟低低的叹息。
“我只是不甘心他是真的不要我。他只想知道我活着,快毕业了……仅此而已。”安心闭着眼,低低的声音宛如自语:“不过,我只允许自己再软弱这么一回。最后的一回。我明天就会好了。你相信么?”
雷钟沉沉的回答:“相信。”
安心无声的一笑:“其实……没什么。真的没什么。世界上失爱的孩子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我到底是已经长大了,大到不屑于再凭着别人的眷顾来衡量存在的价值……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有重要的人要去爱……所以,我明天就会好了。”
雷钟声音依然沉沉的,波澜不惊:“我相信。”
“真的信?”
“真的信。珍珠那么真。”
安心的唇边浮起了凄凉的笑容。宛如浮在水面上的花,在昏暗中一闪而没。
第三十二章
从电梯里出来,雷洛一眼就看到了叼着一支烟,正在走廊里来回溜达的雷钟。他不禁哑然失笑:“你在干嘛?”
雷钟懒懒的扫了他一眼,眉梢眼角颇有几分无何奈何的神色,却懒得解释。
雷洛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一手抚着下巴,目光在紧闭的大门和他脚上的拖鞋之间来回瞟了几眼,笑嘻嘻的问:“该不是被打出来的吧?”
雷钟斜了他一眼:“该滚哪儿就滚哪儿去!”
雷洛在门边懒懒的一靠:“说吧,干什么了?说说看,有什么忙是兄弟帮得上的?”
雷钟揉了糅额角,颇有些头痛的嘟哝:“简直就莫名其妙……”
雷洛大笑:“恐怕不是你说的这么简单吧?”一边说一边开了自己的门,扭头笑道:“我就不请你进来坐了。你还是继续扮可怜比较容易赚到同情……”话未说完,脚底下一前一后钻出两只猫来,围着他喵喵叫了几声,凑过去蹭他的腿。
雷洛又笑:“让大小姐和二小姐去叫门,大概比较容易成功吧……”
雷钟却伸手往门前一拦,毫不客气的说:“猫不许进去!”
雷洛俯身抱起了两只猫,“这不是你买回来的吗?喜新厌旧了?”
雷钟扔掉了烟头,简洁的说:“脏!”
“瞎说!”雷洛不满的反驳:“它们可是天天洗澡的……”
“洗澡有什么用?”雷钟看看他怀里猫,皱着眉后退了两步:“这两只死猫居然把没吃完的鱼藏到我枕头下面。”
雷洛大笑:“原来它们这么信任你啊,我都开始嫉妒了。”
兄弟俩正在门口斗嘴,就听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