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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女仆带我到学校去见格齐博士,一位年轻的神甫。斯洛文尼亚老太太跟他说好了,每月付他四十索尔迪,是一个柴希内的十一分之一。
因为我需要学写字,就把我分到了五六岁孩子的那一班。他们马上就取笑起我来了。
晚上,回到我的斯洛文尼亚老太太那里,她给我喝的汤比中午的还糟。让我惊异的是居然还不许抱怨。此后我被送上了床,床上全是可怕的跳蚤,弄得我根本不能合眼。老鼠在地板上跑来跑去,吓得我的血都凝住了。
天刚蒙蒙亮,我就离开了那张倒霉的床。我对那年轻女仆抱怨了一番,然后要求换一件干净衬衫。她却回答我,只有到了星期天才能换衣服。我威胁她说要到女主人那里去告状,她却笑了起来。而我的伙伴们也嘲笑我,此时我平生第一次因苦恼和愤怒哭了起来。那几个倒霉鬼跟我同样处境,可他们已经泰然处之了。
我垂头丧气,一上午都在课堂上睡觉。一个伙伴把我疲倦的原因告诉了博士,不过他的用意却是取笑我。善良的神甫把我领进他的小屋,听我讲述了一切。他靠自己的眼睛证实了我所说的都是实情。当看到我全身布满着肿块和斑点,他大为震动,马上领我去找斯洛文尼亚老太太,把我的情形指给她看。她装出一副诧异的样子,把全部过错都推在女仆身上,并且信誓旦旦地说,马上就把她撵走。就在这时,那女仆冲过来,冲着主人叫道,应当由老太太本人承担责任。女主人勃然大怒,给了她一个耳光,女仆马上回敬她一记耳光,然后夺路而逃。博士把我交给斯洛文尼亚老太太,向我保证,等我跟其他学生一样干净之后,就会让我继续上学,然后就走了。他一走,我便挨了那老太太好一顿训斥,最后她威胁我说,如果我再给她找这样的麻烦,她就把我扔出去。她给了我一件衬衫,一小时后,一个新女仆把床具都换了。
老师教我功课特别认真,他指定我坐在他桌子旁边的座位上。为了向他证明我懂得这是荣誉,我以最大的热情投入学习。一个月后,我的字已经写得相当好了,他可以转而教我语法了。
帕多瓦的空气明显地改善了我的健康状况。可是,我越来越健壮,饭量越来越大,也就越来越容易饿。苦难会逼得人想办法,我发现食品柜里有五十多条熏鲱鱼,它们逐渐被我吃得一干二净。所有挂在烟道口的香肠,还有我能在鸡窝里找到的鸡蛋,也都进了我的肚子。我甚至还偷吃到我老师的厨房里去了。
这些事弄得斯洛文尼亚老太太满腹疑团,可她又没能将小偷当场拿获,便赶走了一个又一个女佣。而我还是瘦骨嶙峋。
四五个月之后,我在学校里进步很大,博士让我做班长。我可以检查同学们的作业,给他们改正错误,加上表扬或是批评的按语,然后交给老师看。可是我的严格劲儿并没能持续多久,因为这些懒家伙很快就发现该怎样让我把分数判得松一点。当他们的拉丁语作业满是错误时,他们就用好吃的甚至钱来贿赂我。这唤起了我的贪欲,所有不肯贿赂我的人,我都不给他们好分数。最后,有人向老师告我的状,老师证实了我的勒索行为,宣布撤我的职。
在这件不愉快的事情之后的一天,如果不是因为我有明显的饥饿症状,那位仍然很赏识我的博士,也许就不会私下问我是否愿意离开斯洛文尼亚老太太的膳宿公寓,住到他家里去了。听了他的建议我欣喜若狂。他马上叫我写三封信,分别寄给格里玛尼教士、巴弗先生和我的外祖母。
格里玛尼教士没有答复我,而是委托他的一位朋友奥塔维阿尼指责我,说我不该受人家的引诱。巴弗先生却跟我的外祖母说,她应该马上回信给我,这样我在几天之内就可以过得比现在快乐。事实上,八天之后,就在我刚要坐在饭桌前的一刹那,这位了不起的妇人出现了。我向她冲过去,抱住她的脖子,泪如泉涌。我们抱在一起哭了起来。
我的勇气苏醒了,当着斯洛文尼亚老太太的面,我历数所受的苦,要求外祖母带我出去吃饭,因为我六个月来都在受着饥饿的煎熬。
外祖母心平气和地要求斯洛文尼亚老太太马上收拾好我的全部东西,然后就把我带到她住的旅馆去了。
她自己几乎什么也没吃,只是惊异地注视着我的馋相。我狼吞虎咽地把食物一扫而光。这时,格齐博士也来了。单凭外表,她便对他产生了好感。他是位二十六岁的英俊神甫,健壮、谦和、彬彬有礼。一刻钟之内,他们把一切都谈妥了。善心的外祖母付给他二十四个柴希内,作为一年的预付费用。但是她还要把我留在身边三天,好把我打扮得像个神职人员,还要让人给我做一顶假发。
三天之后,她亲自带我去见格齐博士的母亲,并跟她说,她会尽快给我送一张床来,或是买一张。博士却说,我可以跟他睡,他的床很大。外祖母对这个建议表示感谢,随后我们把她送上三桅帆船,这船将把她带回威尼斯。
在格齐博士的家庭成员中,有他的母亲,他的做鞋匠的父亲,还有他刚满十三岁的妹妹贝蒂娜。她很漂亮,爱读小说。她父亲总是叱骂她不该在窗口晃来晃去,博士却反而因为她对书本的痴迷而责备她。我马上就喜欢上了这个姑娘,而她也在我的心灵里投下了最初的某种激情的火花,后来我才能渐渐控制这种激情。
我搬进格齐博士家六个月之后,所有的学生都离开了他,因为他对我倾注了全部的好感,这促使他不得不办一所小型学校,让小孩子们都来寄宿。然而这件事花了两年的时间才办成。在这两年中,他将平生学识全部传授给我,甚至还教我拉小提琴,这种技艺对我今生将大有裨益。
格齐博士虽然不是一位哲学家,但他教我亚里士多德学派的逻辑学,以及传统的托勒密体系的天文学,对此我有着浓厚的兴趣,而他却常常不太耐心。他在礼仪方面是无可指责的,事关宗教时,他总是十分严格,但他绝对不是一个假作虔诚的信徒。
他喜爱一张舒服的床、一小杯葡萄酒和家庭中轻松愉快的气氛。他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布道,在这方面他颇有优势,因为他有表情丰富的脸庞和坚定有力的声音。他的听众都是女人,但同时他也成了她们的死敌。在他不得不跟她们说话的时候,他看都不看她们一眼。按他的观点,肉体的罪恶是所有罪恶中最深重的。
《我的一生》 第一部分外祖母送我去寄宿(2)
在一七三六年的四旬斋期里,我母亲给博士写了一封信,说她要到彼得堡去,希望在此之前见我一面,因此她请求他把我带到威尼斯去玩几天。这邀请很使他为难,因为他说既没去过威尼斯,也没接触过上流社会。同时他也不愿怯生生地像个乡巴佬一样出现在别人面前。不过我们还是动身前往了。
我母亲接待他时的口吻是贵族式的,况且她又很美,这使我可怜的老师窘迫不堪。他不敢直视她的脸,可又不得不跟她谈话。
至于我本人,则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在他们的印象中,我本来比傻瓜强不了多少,而我的变化又让所有人啧啧称奇。博士当然对此大为满意。
可是我的金黄色假发却让我母亲很不乐意,它跟我的深色皮肤不相称,而且跟我的眉毛和黑眼睛形成强烈反差。博士回答了这个问题,他之所以让我戴假发,只为了他的妹妹便于帮我保持整洁。这个天真的回答把所有人都逗笑了,我母亲向博士许诺说,她将送给他妹妹一件精美的礼物,条件是她得给我修剪真正的头发。他保证满足她的愿望。之后,我母亲叫了一个制假发的匠人来,给我做了一顶顺眼些的假发。
吃晚饭时,博士一副笨拙的样子,如果不是一位英国人——一个文学家——用拉丁文与他交谈,也许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可是他没有听懂这位英国人的话,便谦恭地说他不懂英语,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巴弗先生为他解了围,说英国人说起拉丁语来,重音完全跟说自己的母语时一样。我接口说,要是我们按照拉丁文的规则讲英语,他们也会像我们一样不知所云的。英国人对我的意见大感惊奇,写了一句老格言让我读。
“Dicite,grammatici,curmasculanomine,etcurfemineumnomenhabet.——说说看,语言学家,为什么‘阴户’是阳性,而‘阳物’却是阴性?”
我将这句格言大声读了出来,并且说,这是拉丁文。
“这我们都知道,”我母亲说,“但是你要把它的意思解释给我们听。”
“解释是不够的,”我说,“我要回答它。”我思索了片刻,便写道:“Disce,quodadominonominaservushabet.——要知道,奴隶必须服从主人。”
这是我在文学上的最初业绩。掌声和喝彩令我大为得意。
那英国人非常惊奇,连连拥抱我,还把他的表送给了我。
我母亲好奇地想知道这两句格言是什么意思,便问格里玛尼先生,他却跟她一样不明就里。巴弗先生便凑在她耳边低声解释。我的知识让母亲喜出望外,她把金表送给了我的老师。老师不知该怎样表示谢意,为了帮他解脱困境,母亲便把脸颊凑过去,示意他吻她。这可怜的人更加不知所措,恨不得马上死掉。
四天以后,我们动身回去。母亲交给我一个小包,里面是送给贝蒂娜的礼物。格里玛尼教士送了我四个柴希内,是用来买书的。
又回到了帕多瓦,有三四个月之久,我的老师只谈论我的母亲。贝蒂娜收到了我母亲送她的五埃勒埃勒:德国旧长度单位,约为六十至八十厘米。闪闪发亮的绸缎和十二双手套,她精心照管我的头发,使我在不到六个月就把假发丢掉了。每天,我还没起床,她就来给我梳头,洗脸、脖子和上身,并把我当成小孩一样爱抚我。我认为她这些亲热的动作是纯洁的,尽管这让我暗暗恼火,因为这些动作使我兴奋。我比她小三岁,很害羞。特别是当她坐在我的床上,对我说,我在她的爱抚下变得壮实多了,就像人们亲眼看到的那样。这让我心烦意乱,不过我也并不阻止她这样做,因为我害怕她会察觉到我的感情。她对我说,我的皮肤很柔软,当她抚摸我的时候,我痒得直往后躲。同时又生自己的气,因为我不敢对她做同样的事。等我穿好衣服,她便给我最温柔的吻,并且称呼我亲爱的孩子。尽管我想学她那样儿的愿望是那么强烈,可我胆子毕竟没那么大。
贝蒂娜笑话我的羞涩,我因此变得胆大妄为,也回吻她,比任何人给我的吻都热烈得多。可当我刚壮起胆子想更进一步的时候,她却推开我,跑掉了。她这一跑掉,我就陷入了绝望,因为内心有个声音在提醒我,然而却无济于事。让我惊讶的是,贝蒂娜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都表现得十分平静,而我却几乎不能主宰自己的感情。每次我都下决心,要改变行为。
初秋的时候,博士新收了三个寄宿学生,其中有一个十五岁的男孩,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跟贝蒂娜相当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