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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粗劣食物”另一个人打断说,“我敢说我最清楚不过了。有多少次,我早上吃的是别人准备从后门泼出去的一点冷粥,或是我去车马店讨来的一点他们准备用来喂猪的糠渣。我敢说我吃过的猪食多得多——”
“猪食!”罗宾逊咆哮起来,恶狠狠地用拳头捶桌子,“我告诉你,猪食绝对更适合我——”
他突然吃惊地打住了话头,同时发出像猪似的咕噜声,因为侍者已过来问他们点什么吃了:“你们想吃点什么呢,先生们?”
“吃什么!”在沉默了片刻后,琼斯说,“吃什么!噢,吃什么都行,什么都不吃也行——我对吃什么从不在乎——给我一点冷粥吧,假如你们有的话,要不就来一块咸肉——你爱上什么就上什么,对我来说都一样。”
侍者脸色漠然地转向罗宾逊。
“你也可以给我来点儿冷粥,”他说着挑战似的瞟了琼斯一眼,“要昨天剩下的,要是你们有的话,再来一点土豆皮和一杯脱脂牛奶。”
一阵沉寂。琼斯坐回他的椅子里,板着脸看着罗宾逊。有那么一个片刻,他们俩彼此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火药味十足。然后罗宾逊在座位上慢慢地转过身子并招呼那个侍者——他正一边走一边喃喃叨唠他们点的菜名。
“喂,服务员”他怒容满面地叫道,“我看菜单得稍微改一下,我要把冷粥改为——呢,对了——要一小块热松鸡。还可以给我上一份或两份半壳牡蛎,还要一点汤(假鲜龟汤或清炖肉汤,什么汤都成),还可以上一点鱼,一点斯蒂顿干酪、一颗葡萄或一颗核桃。”
侍者又转向琼斯。
“我想我也点同样的”他简简单单地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另外再给我上一夸脱香槟。”
如今,琼斯和罗宾逊见面的时候,对沥青桶和钢琴箱的回忆早已被他们忘得一干二净了,就像盲人的房屋被山崩埋得无影无踪一样。
第六辑候选人史密斯先生(1)
“伙计们,”史密斯先生走出旅馆,来到门前的人行道上,对他的两个雇员喊道——“把那面英国米字旗挂到上面去,挂得高高的。”
然后他站在那儿,看着那两面旗帜迎风飘扬。
“比利,”他对柜台主管说,“再去搞两面旗来,把它们高高地挂到店后面的顶上。然后打个电话到城里去,打听一下做一百面这样的旗要多少钱。把酒吧那些‘美国饮料’的招牌全部撤掉,换上新的‘英国啤酒,随时供应’。撤掉黑麦威士忌,去订购些英格兰、爱尔兰的米,然后去找印刷公司,叫他们给我做一些英国酒的广告牌。”
紧接着史密斯先生又产生一个念头。
“喂,比利”他说,“打电话到城里去,订购五十张乔治国王的像来。质量要好,要彩色的。钱多钱少没什么关系”
“是,先生”比利回答道。
“嘿,比利,”史密斯先生叫道,另一念头又出现了(的确,自从史密斯先生投身政治以来,你可以看出诸如此类的念头像波浪一样朝他涌来),“再弄五十张他爹的来,就是爱尔伯特老国王的画像。”
“没问题,先生。”
“喂,我说呀,你记着,买像的时候,顺便也买几张老王后的,维多利娜老王后的,要是能买到的话。要买穿丧服的那种,要有竖琴、狮子和三叉戟图案。”
保守党会议召开后的第二天早上。乔什·史密斯已被选为候选人。现在整个镇子都被旗帜和竞选告示牌覆盖了,每天晚上大街上都有乐队在演奏,噪音、音乐和激动从早上一直持续到晚上。
即使在城里,选举时节也是够热闹的,但在城里,一到上班时间兴奋劲儿就会有所消退。而在玛丽波莎,根本就无所谓上班时间,因此那种兴奋也就始终不断地持续下去了。
史密斯先生赢得了保守党大会的支持。有些人想拥戴尼文斯,不过呼声很微弱。每个人都知道,他只是一个律师、一介书生而已,与见识广博得多的乔什·史密斯相比毫无竞争力。
结果自然是史密斯成了保守党候选人,于是镇上到处挂起了竞选宣传广告,上书“史密斯忠于大英帝国”等大字。人们纷纷戴起了徽章,史密斯先生的头像在徽章的一边,乔治国王的在另一边。史密斯旅馆隔壁那家水果店被清理好了,成了史密斯竞选委员会的办公室,整个白天加半个晚上都有人在里面抽雪茄。
镇上当然还有其他的宣传广告,上书“巴格肖——自由”、“巴格肖——繁荣”、“投玛丽波莎标准的顶梁人物一票”等。镇子北边的玛丽波莎大厦旁边是巴格肖竞选委员会的办公室,那里横街扯着一条巨大的横幅,巴格肖的一班人马在里面抽烟,不抽到头晕眼花不会罢休。
史密斯先生做了一个估算,结果表明在他的竞选办公室抽掉的雪茄的数目,几乎是在自由党的办公室抽掉的雪茄的两倍。在迄今为止的五次选举中,这是保守党第一次如此风光。
或许还得提一提,镇上另外还有周恩牧师的竞选宣传牌——有那么五六块吧——小里小气的,每块约手绢大小,上面写着“爱德华·周恩先生恳请密西纳巴县全体选民投他的票”。但你决不会注意到那些小玩意。后来周恩先生千方百计在主街横扯了一条上书“周恩——诚实”的大条幅,结果风却把它刮到湖里去了。
这次竞选实际上是史密斯和巴格肖之争,大家从一开始就心中有数了。
我真希望能把这一最伟大竟争的各阶段及其所有周折叙述出来,再现出从战幕拉开到投票结束的所有细节。不过,那可就要写上好几大卷啦。
最先的交锋,当然是谈贸易问题。玛丽波莎的两家报纸——《新闻邮报》和《时代先驱报》就此进行了激烈的论战,版面上作论据的统计数字比比皆是。然后记者采访各位候选人,发表采访记,阐明各候选人在关键问题上的信念和看法。
“史密斯先生,”《玛丽波莎新闻邮报》的记者问道,“关于拟议中的降低差额关税的做法会有何影响,我们想听一听您的高见。”
“哎呀,佩特,”史密斯先生说,“这我可说不上来。来,抽支雪茄。”
“史密斯先生,您认为降低对英国商品的按值税优惠,同时以互惠关税率引进美国货,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这是个很有趣的问题,不是吗?”史密斯先生回答说。然后他问记者:“您喝点什么?陈啤还是土酿?”
在这类简短的对话中,史密斯先生的表现表明他片刻之间已掌握了与报界周旋的全套本领。第二天报上的采访记说,虽然史密斯先生不愿明确地指出关税差异的原则与正确的财政科学相背过,但是他坚信与美国实行任何关税互惠政策都势必导致人均国民工业产值的严重下降。
“史密斯先生,”玛丽波莎的一个制造商代表团的主席问道,“要是您当选的话,在关税方面您准备采取什么措施?”
“兄弟们,”史密斯先生说,“我要把它定得他妈高高的,谁也别想再把它降下来。”
“史密斯先生,”另一个代表团的主席说,“我历来是一个自由贸易主义者——”
“那就继续当下去吧,”史密斯先生说,“我本人也是。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您对帝国防务有何高见?”另一个人问道。
“啥呀?”
“帝国防务。”
“防什么呀?”
“各方面都防。”
“谁说的?”史密斯先生问道。
“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事儿。”
“渥太维的保守党兄弟们对此有什么看法?”
“他们赞成。”
“那好,我也赞成。”史密斯先生回答说。
这些短短的谈话所代表的只是这场伟大竞争的第一阶段,即辩论阶段。正是在这一阶段,《玛丽波莎新闻邮报》对很多东西进行了彻底论证,例如,玛丽波莎的猪肉价格比南加利福尼亚的橙子价格高出零点六;又如,在过去的十五年里,密西纳巴县平均每十年进口的鸡蛋量,比新奥尔良每十年进口的柠檬量增长了四点六八二。
诸如此类的数据能引发人们思考。这是无庸置疑的。
第六辑候选人史密斯先生(2)
辩论结束之后,竞选进入组织阶段,往后是公众大集会。或许你还从没见过一个县被“组织起来”是怎么回事儿吧。那景象可壮观极了。首先是巴格肖那班子人马出来游说,他们驾着轻便马车从西往东在县里四处巡行,然后又从南到北巡行一遍。无论何时他们遇到一个农夫,他0梆会到农夫家里去,在那儿吃上一顿饭。吃完之后,他们把农夫带到轻便马车边,请他喝上一杯,于是这个人的选票他们就可以稳拿了。一直要到农夫招待保守党人吃完饭之后,他这张选票才会变卦。
事实上,向一个农夫表明你对他一片诚心的唯一办法,就是上他家去和他一起吃一顿饭。要是你吃不下那顿饭,那他是不会把票投给你的。这是一种公认的政治测验。
不过嘛,当然如此,正当巴格肖一行开始巡行拉选票的时候,史密斯的人马从另一个方向驾到了,他们和农夫们一起吃饭,给他们递雪茄烟,把他们又全部还原成了保守党人。
你或许还会在这儿或那儿看到独立候选人爱德华·周恩的身影,他在政治车马的烟尘中从一个农庄游说到另一个农庄。对每一个农夫他都解释说,他保证自己不行贿赂,不给黑钱,不许诺职位,因此每一个农夫都热情地和他握手并且把去下一个农庄的路告诉他。
在乡村被组织好之后,接下来的阶段是举行选民集会,各候选人及其支持者与对手展开舌战。
我想在整个加拿大自治领还没有哪个地方像玛丽波莎这样,能对贸易问题——关税互惠问题——进行如此彻底的探讨,能表现出如此高涨的爱国主义激情。至少有一个月时间,人们谈论的除了这一话题没有别的。在街上甲某会叫住乙某,告诉对方他昨晚从报上得知纽约一个蛋的平均价格比玛丽波莎的高百分之一。同一天晚些时候,乙某又会拦住甲某,告诉他爱达荷州每磅猪肉的平均价格比玛丽波莎每磅牛排的平均价格便宜六厘钱(也许是贵六厘钱——他一时记不清是便宜还是贵了)。人们靠诸如此类的数据过着日子,谁记的数据最多,谁就会拔尖,被视为天然的领袖人物。
不过这些东西得到最全面彻底的探讨,当然还是在选民集会上。要想把密西纳巴县举行的所有选民集会一点一滴全记录下来,那非得有鸿篇巨著不行。不过这里或那里出现的某些雄辩有力、与众不同的演说,还是值得一提的,它们堪称经典力作。比如说,约翰·亨利·巴格肖在德肯色区中学的礼堂发表的演说便是如此。第二天《玛丽波莎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