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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国家大量钱财,但他们哪里知道,下官是小媳妇当家有职无权?不管是为太后修园子还是给皇上办喜事,什么时候都得听太后的,否则这官就没法当了。本官有时真是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罪啊!”
此时,军机处来人告知北洋大臣李鸿章来催要求拨付军费购买弹药和整修海军舰船。作为户部尚书,翁同和要拿出自己的意见,再交皇帝和太后审定。翁大人挥挥手对来人说:“先让李鸿章大人回去,户部实在无钱可拨!”
回过头来,翁大人对廷式说:“就拿没有拨增加北洋水师的军费来说吧,李鸿章大人总以为本官是公报私仇,故意为难他。我何偿不想多增拨些军费,可眼下国库空虚呀!”
翁同龢久历官场,知道自己只有处处小心才能在险象环生的朝廷中生存下来。对皇室谁也不得罪,采取‘亲帝而不反后’,走中庸之道。但他的内心却是向着光绪帝的。光绪皇帝十六岁时,按祖制应亲政,翁大人知道慈禧权力欲极强,无意还政,光绪太年轻,羽翼未丰,便违心地与保守大臣孙毓汶等人协商上奏请慈禧“于皇帝亲政后再行训政数年”,受到慈禧的“汝心忠实可靠”褒奖。由于翁尚书处处顺从,慈禧让他连续当上同治、光绪两个皇帝的老师和户部尚书、军机大臣。”
翁大人说:“人说我和李鸿章虽有私仇而无私交,政见也有异,因此常常发生误会和冲突,但哪里知道本官的难处?公是公私是私,我翁某决不会循私枉法!”
这一切廷式在京中都早有所闻,他说:“要是翁大人和李鸿章大人二位重臣能摒弃前嫌,加强勾通,通力合作,辅佐光绪帝,治理好大清,而不至于水火难容,这不是万民之福吗?”
翁大人说:“芸阁呀,你别太书呆子气啦。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有道是道不同难以为谋。你以后和李鸿章大人打打交道就知道了!”
廷式说:“我认为,这主要是他的地位变了,年龄大了。过去李鸿章大人是带兵打仗的,比较单纯;现在他是集洋务、内政与外交于一身,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没有了锐气,打仗首先考虑的是保存自己的势力;在与洋人的交往中,过多地考虑那些外交礼仪,生怕得罪了列强。列强正是抓住了他的这些弱点。中法战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翁同龢说:“真是当局迷旁观者清。芸阁还没进官场就有这么高的悟性,可谓孺子可教也!”
廷式说:“在下那有什么悟性,只是瞎猜罢了。今后还请翁大人多多指教,多多提携后进。”
这一席长谈到很晚才结束。
翁家派佣人举着灯笼送廷式回家。
第三部分憎恶(1)
已是农历八月初七日,京城天气渐渐由热转凉。在这凉爽的好天气,高中榜眼的廷式心情格外愉快。想到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中秋佳节将至,一种想早点回家与亲人团聚的愿望强烈地冲击着他。按照惯例,新科进士在赴任前可回乡省亲。这天,他前去向恩师翁同禾辞行。旋出都返乡。
时李鸿章任直隶天津总督,廷式自京城乘火车道出天津,他虽认翁同禾为提携自己的恩师,但此时并无意成为某一派系的成员。他对李鸿章一贯非常敬重。十年前,廷式曾在天津和从事科研与洋务活动的徐建寅在这里见面,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看到李鸿章大人在此主持军政以来,这个港口城市便成了推行洋务的重要阵地,不但建立了天津机械局,制造枪炮弹药,且最早通了铁路。那次建寅邀请廷式拜访李鸿章总督大人,廷式推辞自己没有功名,不好意思去,眼下正好履行诺言。
建寅也正好还在天津。廷式即前往建寅处。
廷式想起在京城时,常常入不敷出,建寅总是来信问候,解囊相助。他才得以安心准备应试,并和京城名流广泛结交。
上次建寅来到京城和廷式再次见面,廷式留下了一首诗作为永久留念——
赠徐仲虎观察(建寅)
“百年以来海事亟,众论?午纷牛毛;独喜徐君窥本原,其才又如切玉刀。江南燕南三千里,岁暮过我不惮劳。雪花堕地大如掌,群龙冻蛰妖狐嗥;达官朝参卧不起,寒士瑟缩愧袍。两人纵论决江海,窗纸发白鸡三号,元冥收威不得逞,真气上贯明星高。有时亦忆江东姝,宜笑睐颜如桃;“虞兮”一歌足千古,重瞳英魂若可招。壮游求贤虑大计,好策狼望陈龙韬;不然怀宝敢迷国,后世或且讥吾曹。狂言醉矣醒自失,幸赖公瑾斟醇醪。”
建寅于大雪纷飞之时来到京城和廷式相见。“两人纵论决江海,窗纸发白鸡三号”,“狂言醉矣醒自失,幸赖公瑾斟醇醪。”正是他们交谈时亲密无间的真实写照。
此时,刚好建寅也正在总督府。
廷式又前往总督府拜访。
天津总督府气派非凡,李鸿章颇有长者风度,留着山羊胡子,长躯修干。不过,此时,却显很憔悴而疲惫。也许是因患有老年性哮喘病,呼吸显得有些急促。见新科榜眼主动前来拜访自己,李鸿章感到欣慰,大加礼遇,设宴款待。
徐建寅见文廷式来了,非常高兴,并和李鸿章大人一起带他参观了天津机械局和天津炮台,让他看看自己的得意之作。
回到总督府,李鸿章大人对廷式说:“本督已经年近古稀,今后兴办洋务的重担就要靠你们这些年轻学子了。”
廷式诚恳地说:“大人为大清国不仅立下汗马功劳,还为大清日夜操劳,在下很是敬重。只是学生才疏学浅,还望大人多多指教提携。”
李鸿章想了想说:“听人说文榜眼是翁师傅的得意门生,今后,在翁师傅那里还得请你多多疏通。本督和翁大人多有误会。但既然同为大清重臣,如能同心协力,于国于民才会有利。”
廷式心里领会,翁同龢执掌户部后,光绪十五年(1889)黄河决口,因国库贫穷,为赈灾不得不停止了北洋海军购买军舰之款项。李鸿章对此十分不满。光绪十六年,清政府决定,把海关鸦片税金全部上缴,这使北洋地方财政收入大减,不算营口、大沽等地,每年仅天津就白白丢掉数十万两银子。为给北洋海军筹措些经费,周馥在李鸿章的授意下用以多报少的办法截留下部分税银,被户部查出。翁尚书不顾李鸿章多次出面求情,上奏将周馥革职。光绪十四年,李鸿章奏请修建津通铁路(天津至通州),又因光绪大婚典礼,至使津通路缓建,而改筑由张之洞奏请修筑的卢汉铁路。
中法战争期间,在朝中,他们当着太后和光绪帝的面发生了激烈争论。由此积怨日深。
廷式想起在京中还听说同治年间翁李有一段鲜为人知的公案。在与太军作战时,翁同龢大哥翁同书身为安徽巡抚,在太平军的攻势中丢弃了定远城。当时任钦差大臣的曾国藩令其戴罪立功。可翁同书又因失职导致军中苗沛霏背叛,寿州又失守了。曾国藩决定上奏劾疏,可又顾虑其父翁心存是同治皇帝的师傅,便把此事交给幕僚李鸿章办理。李鸿章上的奏折措辞严峻,清廷见实在无法为翁同书开脱,只好判他斩监侯(斩刑)。翁心存见长子被判死罪,一时痰壅气喘,活活气死。同治帝这才将翁同书从轻发落,充军发配到新疆。父死兄徙,使当时在北京翰林院供职的翁同龢深受刺激,他在同刑部理论时曾拍断手指,将其视为奇辱,立志日后必报。
听到李鸿章大人说要和翁大人沟通,合作共事,廷式心中暗喜,他有意想剌激一下总督大人,便说:“过去大人是带兵打仗的,单纯得很,现在是集洋务、内政与外交于一身。主要是您地位和年龄变了,您再没有了锐气。打仗首先考虑的是保存自己的势力。在洋人面前过多地考虑那些外交礼仪,生怕得罪了列强。列强正是抓住了您的这些弱点。中法战争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你李大人有难处,翁大人也有难处呀!不过,请总督大人放心,翁师傅也是有度量的人。翁大人极力向学生推荐,向您学习洋务。此次来津拜访您,翁大人也很赞同。”
建寅见廷式这么直率,担心触怒总督大人,便悄悄拉拉他的衣角。
李鸿章想不到这个还嫩得很的新科榜眼、翰林院编修竟揭出他的短处,心里虽不快,但却微微一笑说:“新科榜眼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不知愁滋味哟!要知其中厉害,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吧。翁大人常常给本督小鞋穿,要军费没军费。本督也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哪!如今我大清可是于夹逢中求生存啊!”说着,他猛然咳嗽了一阵。
回到寓所,建寅生气地说:“李鸿章大人为大清日夜操劳,想不到却得不到好评,连你也对他这么不敬!”
廷式并不示弱,说:“建寅兄,你是李大人的亲信,当然一心向着他啊。也许大人自有苦衷,然而,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多去听听民间的议论吧。”
二位朋友竟然为李鸿章争红了眼。
建寅说:“看来只有本人能理解李鸿章大人的苦处了。李鸿章大人年过七十,还在为大清日夜操劳。据本人所知,他患有神经官能症,常常不能入眠,还患有老年性哮喘病,夫人劝人解甲归田,可他说:‘本督出生入死剿灭太平军、平定捻军,操持洋务二十余载,容易吗?除非我死了,才会放得下咱大清朝啊!’”
说到这里,建寅竟掉下了眼泪。
廷式感到到很迷茫,说:“也许谁都以为自己做得对吧。”
离别时,李鸿章资赠甚丰。廷式辞谢不受,即而返粤。
第三部分憎恶(2)
光绪十七年春,廷式在广州。五月四日由穗起程,溯北江,入湖南,六月初三抵湘潭。不久返萍乡,归里祀祖,继至南昌,扫父母坟墓于西山。不久,受聘于江西书院。
光绪十八年(1891)初,值李鸿章六十九岁,按照男人做九不做十的习惯,当做七十生辰。
这日,天津李鸿章相府家,张灯结彩,门庭若市。朝野上下前去拜寿的人络绎不绝。廷式亦前去祝寿。远远地便可听得见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前去庆贺者接踵而至,人山人海。走进李府大厅,只见红烛高照,以太后名义赠送的一个巨大的“寿”字挂在中堂,两旁是光绪皇帝亲拟的寿联,左联是“统淮军平天下堪称中流砥柱”,右联是“倡洋务兴华厦实乃国家栋梁”,横匾是“诸葛再世”。
今天,须发斑白的李鸿章笑容满面,神采奕奕;他正在和庆亲王寒暄,身边带着一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儿,是他的外甥女儿玲玲。李鸿章的女婿张佩纶所生。
此时,不知是谁派人送来一只巨大的老龟。这不是骂年满七十的李鸿章是只老乌龟吗?李鸿章顿时脸色尴尬,气氛一下紧张起来。这时,文廷式走了进来,哈哈大笑道:“大家千万不要见怪,千年神龟乃为吉祥之物,此乃天下无双的重礼,意为祝愿李相寿比南山啊!”于是带头鼓掌,在场的人们如负重释,也都鼓起掌来。
厅中设有题写寿联之处,廷式在大家的瞩目下,蘸墨镦度,保我后生”,并自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