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廷式记得每当这个时候孩子们总是去玩雪,做雪人呀,打雪仗呀,玩个疯。
可在北方由于天气冷到了零下二三十度,只有呆在家里,还得烧炕床,蹲在炕上不能出门。不过这也好,廷式有了更多的时间可以温习功课,以备来年春天的会试和殿试。这样廷式一面照顾着龚氏一面温习功课,正好两不误。
元宵的那天,廷式收到家里的一封信。他一看便惊呆了。
信是小妾罗氏写来的,信中说:“芸阁夫君如面,今特将一不幸之消息告知:正月初三,君刚出世之次子已经过世。可叹你们父子竟然未能见上一面便成永诀!然,君在千里之外之京城求取功名,家中一切皆不必挂念。只是妾等念君现今并非生活在南方,天气一定颇寒,须多添加衣物,保重身体。”
龚氏看到,廷式在看这封信的时候拿信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眼里的泪水也掉到了信纸上。
她从他手中拿过信去看,看着看着便痛哭起来。
她流着泪说:“芸阁,这都是小娘子我作的孽呀,本来三爷你是可以回家过年的呀。要不是我,你是可以看到小少爷的呀。呜呜呜”
也许是在京城生活日久,龚氏也不自自觉地学会了称男人为爷了。
半晌,廷式才泪眼婆娑地叹口气说:“我本来是不太迷信命运的,但这次我不得不信这都是命啊!他命中不是我文芸阁的儿子啊!除了这样去想之外,我又有啥子办法呢?”
这以后,龚氏更加小心地侍候廷式。
可想不到廷式又遭到了又一次沉重的打击,三月份他参加本年度的会试,竟又一次落第了。
那天,看了榜后,廷式一个人无精打采地来到海天酒家喝闷酒。他心想难道是我文芸阁没有用功吗?难道是我文芸阁缺才吗?鼎芬二十四岁便考上进士,我已年满而立却还在为一纸功名操劳。鼎芬是考场得意,情场失意,而我是情场得意,考场失意,难道人生就是这么残缺吗?我能有什么作为呢?
带着这一连串的疑问,他走进海天酒家。见客多,没有了桌子,却有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个人占了一张,便走到他桌旁。
这时又来了两位四十、五十岁的男子,都被伙计招呼到这一桌来。
那占桌子的先生中等偏高的个儿,一张长方脸涨得通红,显然是喝醉了。他把眼睛瞪得铜锣大,把一只脚架在另一张凳子上。看那架式是不让别人和他分享这张木桌。
廷式一看都是和他一样的读书人,便对占桌子的年轻人打个拱手说:“在下文廷式,江西萍乡人氏。我看大家都是读书人,就一起来喝它个一醉方休。在下做东!”
那人听他这么一说便不好意思地把脚放下来,让出位子说:“这位文大哥说说说得对,咱咱们都都是读读书人,我听听文大哥的就是。”
坐下后,廷式让各位都作了自我介绍。
占着位子的先介绍说:“在下张謇,是江苏南通市海门县常乐镇人。咸丰二年生。”
从他口中得知,张謇出生在一个富裕农民家庭,祖父是文盲,父亲识字也不多。他自小读书就很勤奋,五岁时便能一字不漏地背诵《千字文》。有一天,老师见门外有人骑白马走过,便以“人骑白马门前过”为题,让学生对下联。张謇的三哥对的是“儿牵青牛堤上行”,而张謇对的是“我踏金鳌海上来”。老师大喜过望,说他志向远大,将来一定大有作为。不过,张謇参加科举考试并不顺利,十六岁考中秀才,直到三十三岁才考中举人;此后连续四次参加进士考试,都名落孙山,这次也不例外。一气之下,他把应考用具都砸了个粉碎,并发誓再不参加科举考试。
第二部分“四大公车”(2)
那个一副绅士打扮,显得瘦长而干练,五十多岁的年长者,打个拱手道:“曾之撰,江苏常熟人氏。今天特和王懿荣编修来海天酒家,想会会江南有名的才子文廷式和张謇。今有幸和二位相识,非常高兴。本人有个儿子小名一个‘朴’字,好玩点文墨,喜交朋友,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原来,这位就是刑部郎中曾之撰,廷式早从志锐和鼎芬口中听说过,此人颇负才名,其子曾朴在写个小说叫《孽海花》的,写的都是京城中的真人真事,只是用个化名。
廷式:“曾大人这一身绅士打扮可真让人认不出来,您就是当朝二品刑部郎中哪。幸会幸会!”
曾大人道:“官场上的应酬太烦琐,我喜欢和学子们交往,穿着身官服外出;怕把人家吓跑,或不愿说真话。还是穿便服好啊!”
最后一个自我介绍的是王懿荣。他长方脸蓄须,字正孺,山东烟台市福山人,出身书香官宦世家,自幼性情笃挚,读书过目不忘。同治癸酉,始中顺天乡试副榜第一。光绪己卯,中式顺天举人。清光绪六年(1880)考中进士,授翰林,散馆授编修,为六品文官。不过他也穿的是便服。
王懿荣爱好文物,他的话题中自是离不开古玩二字。他为官清廉,却舍得花钱搜购古玩,没有钱时买就把衣服也拿去典当。光绪六年(1881)、七年(1882),他在山东、陕西、四川等地大量购求古玩。凡书籍字画,三代以来的铜器印章泉货残石片瓦,都买来珍藏。他看到不少古墓葬、古遗址或遭破坏,或被盗掘,十分痛心,曾上《请重申旧章封禁天下古墓疏》,建议清廷加强对古墓葬与古代文物的保护。而对那些私挖古墓、开棺盗宝者,一经查获,严刑治罪。
廷式听了王懿荣的自我介绍和他所讲述的关于他和古玩有关的话题,很感兴趣,说:“本人虽立志治史,但文物和史学实为一家,虽不能大富大贵,且不为人所器重,然此等不朽事业,岂是大富大贵者所能比的?”
接着他们谈起了科考中与不中的问题。
曾之撰大人说:“本人是个过来之人,给二位朋友提个醒吧。决定取中与否的两个主要因素一是文,一是命。这就是说在平时不能讲命,而是要讲文,不能幻想侥幸和走运,而是要努力读书作文;然而一旦进场,是否能中,这时就不能恃才了。患得患失首先有可能影响情绪,不妨将得失置之度外,因为即便确实自信并正常发挥,也仍然可能不中。虽说‘文有定评’,又确实还有种种偶然因素会起作用,所以又有下面一谚如同上句注解:‘场中莫论文,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功五读书’。听说过《科名显报》一书吗?”
廷式回答说:“小弟的确不知。请兄长不吝赐教。”
曾之撰接着说:“书中所记因善报得中的德行大致是:能孝亲、友爱兄弟、为民讼冤、善处夫妇、保全人骨肉、全人妇媳、善成人婚姻、全人节、存人孤、救人于灾难、救人于溺、还人金、捐赈施粥、施棺助葬、周急济困、修塘筑堤修路、养弃婴、惜字、放生、全活物命、尊师重道等;因恶报而黜落的恶行大致有∶不能孝亲、不从父子兄弟上料理、仅守文字、不善处夫妇、宿娼、私起淫心、坏人名节、图人之财、坏人节义、诬人名节、代写离书、好谈人闺闻、忍心溺女、背师忘恩、不能谦谨、为恶人讼、忌妒害人、诱赌好赌、受贿、不尊善书等。这些虽不能迷信,然教人行善总是好事。”
廷式和张骞举杯道:“听大人所言茅塞顿开。来小弟敬大人一杯!”
说完,四人一饮而尽。
自此,廷式常与王懿荣、张骞、曾之撰交游,饮酒作诗,谈论时事,因他们都是学子出身,才名盛传于京城,于是,“四大公车”的美名流传京城内外。
第二部分好与谁相守?(1)
虽然得到了龚氏的芳心,情场得意,但考试的失败,次子的夭折,给了廷式沉重的打击。这意味着他还要等四年以后的一八九0年的会试和殿试,才有再一次机会。
这天,廷式在给其大哥的信中多有感叹:“千余年来,以此(指科考)耗士人精力,风会既成,人争趋之,得丧之间,动关身世。我辈生此时,自然不能超脱。有道是场前宜用功,入场宜尽力,如此而已。至如不中,无可言也。若仍想得中,则当更为致力。如若不想应试了,就会决然舍去,没有什么可恋的。弟今仍准备复习再试。十日之后,就将加意读书写字,不荒不废,以不负亲友之期望。”
大哥看到信中表达了廷式对科举考试的深刻认识和决心。
对龚氏来说,这段美好时光令她神荡心摇,犹似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每当夜幕降临,她便会产生一种无比甜蜜幸福的快意,和廷式颠鸾倒凤之时,那种触电般的感觉令她如饮玉露琼浆。
她喜欢看廷式读书时那孜孜不倦的样子。每当廷式伏案读书、写字,她总是默默地坐在他旁边,时而给他瑞来一杯热茶,时而为他研墨。
龚氏的绵绵情意,使廷式感到一种慰藉,抚平着他胸头的伤痛。
这天,已经高中进士的陈三立来到廷式住处,和他谈起了鼎芬(字星海)的近况。
原来,星海一贯以才高八斗自负,回到广东后竟没有找到落脚谋生之地;像‘南菁’等书院,他都不愿去,并表示将浪迹江湖,过漂泊的生活,真是可叹。
可气的是,在广东的亲友得知他被罢了官,便对他冷眼相待。
星海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勇气令人敬佩,但他将过漂泊的生活真令人牵挂。奈何奈何!
眼下星海家为本家挤出,移居司后街。
那里的通守是廷式和星海少年时代的朋友徐次舟,他得知这个情况后,便率领厘局营勇将向星海讨债的康姓捆送南海。那康姓人也不是省油的灯;次舟调停不下,竟为康姓所告。
那里叫做裕宽的知县大怒,便将次舟的通守差事撤去,听候审讯。
听到这个消息后,廷式决定回南方去一趟,一来在京日久,想游览一下山水,换换脑子;二来想到南方去访访亲友,看能否为星海和次舟解决难题。
龚氏听后,决意和廷式一同前去。
廷式怕她一个在家里太寂寞,且又挂念着星海,便让她也一同前往。
这天是一个晴天。廷式一行一大早起来就去发行礼,等待已刻开车。他见时间还很充裕便到志锐家稍坐,剃头、吃饭、下棋。
这时长善都统走出来和他交谈,对他说“为何这么急着要走?”
廷式说:“家里有些要事得回去一趟。”
长善自言自语地说:“我已身衰发白了,你这一去,还不知道能不能再相见呢!”
廷式感到老人的话十分凄然,便安慰他说:“您老身体很健旺。好好保重!侄儿一定尽快回来看您!”
老人默默点头。
志锐、志钧送廷式、龚氏和三立出了东便门,来到码头。
杨锐也来为他们送行。同行的还有一拨人。
望着浩瀚的江水,廷式已得词一首,吟道:
九十韶光如梦里。寸寸关河,寸寸销魂地。落日野田黄蝶起,古槐丛荻摇深翠。惆怅玉箫催别意。蕙些兰骚,未是伤心事。重迭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