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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都无从见识,所以更增加了这种恐惧。而恐惧这种东西是最易传染的,大面积传染,就像天花和疟疾一样。于是渔船被抢了、房子被烧了、妻女被糟蹋了、亲人被打碎了脑壳……谁都不敢吭一声。只求能活着。人们的脸上一片苍白。
镇上有个愣头小伙子气愤地吐着唾沫,大骂着:“咋都恁草包?咱这十里八乡的人要是都能吐口唾沫,就能把据点里的小日本儿淹死!我明天就拿把刀,上炮楼,劈死他几个狗杂种……”可是没等到明天,愣头小伙子就被鬼子开了膛,一颗黑黑的头,挂在了炮楼上。
人们都知道那是汉奸告的密。
热泪长流的老人们闩上门悄声耳语:“这汉奸比鬼子可恨哩!他们全是喝了狼奶的杂种,亲爹娘都不认!他们是鬼子的耳朵、眼睛,是鬼子放出来咬人的疯狗!他们不知正趴在哪个旮旯里闻着、听着哩……不知啥时候就蹿出来!好人没活路哟……唉,没有这喝狼奶长大的,日本鬼子知道个啥?话都听不懂哩!我日他奶奶的汉奸……”
那一天,两个穿着日本军服的汉奸来到了龙马村。他们奉命来搜敛钱物并物色年轻女人。每个村子都不漏过。如果有胆敢抗拒的,他们手里的日本大枪就会横扫一片,然后喊来日本小队血洗村子。事先得到消息的人们或者冒死藏起了自己的妻女,或者在她们浑身上下抹上锅底灰,弄得丑笨不堪。人们口里不停地念着“菩萨保佑”,在神龛面前拜了又拜,希望借此可以躲过灾难,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而被选了去的女人几乎无一生还。
那一天,整个龙马村只有一无所知的明霞依然坐在小院里织渔网。那时她还没有生过娃娃,俊美的脸庞和窈窕的身材楚楚动人。只有眼神是木木的,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布满了青紫和疤痕。每天,江老太就让她坐在院子里,扔给她几只梭子和渔线。起初,江老太没想到傻媳妇明霞学织网学得那么快、织得那么精巧,她看着那细密而整齐的网环儿,一边惊讶一边不禁暗自盘算:照这样的手艺、这样的速度,这个傻媳妇一年能为江家赚回不少铜钱呢!她让明霞从早织到晚,想起来了喊她进屋吃口饭,想不起来或者心情不好就饿她几顿。反正这个傻女人从来不哭不闹,只会低头干活。
汉奸进村的时候,整个村子乱作一团。江老太也得了信儿,她只是想:我这个傻媳妇没人不知道,日本鬼子咋会要个傻子?她就把这事儿撂到了一边。眼看着一挂网就要收尾了,她催着明霞紧着织。
就在这时保长走了进来,他是特意来通知江家一家到村头大榆树底下集合的,说皇军“代表”要训话。
“紧着去啊,一个都不能少!不然,要杀头哩!”村保出门的时候,不由多看了明霞几眼。他心里有鬼,差一点磕绊在门槛上。
原来,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早商量过了,谁家也不舍得自家的女子让日本人糟蹋,可又不敢得罪皇军。他们摆好了酒席让两个汉奸吃着喝着,猜拳行令拖延着时间。几张白惨惨的脸挤在一个黑屋里,筛选着村里的姑娘。他们知道,送了去如果皇军不满意,自己还是要倒霉的!搜肠刮肚,左右为难。
不知谁忽然说了一句:“我看,让江家媳妇去吧,她那个俊气,皇军保准喜欢!”
大家愣了愣。村保犹疑着说:“她可是傻哩,能行?万一皇军不待见,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刚才说话的人马上说:“这女人虽傻,可并不疯张,蛮听话!我摸过她的脸,粉嫩嫩的溜光水滑,没人敢比!皇军一准高兴!我早就看出来了,十里八乡也没个能比她俊嫩的,谁得了都是个宝……说不定,皇军一高兴,还想着打赏咱哩!他们寻女人不就是为找个乐儿,搂在怀里就啥都不管了!说不定,这傻子让干啥干啥,比别的羞答答的女人更有味儿……”
“那,江家会同意吗?江老太可不是省油的灯,江守业也有股子不要命的劲儿!再说,咱这几十里盐滩,还指着他领人干哩……”其他人七嘴八舌。
“嗨,啥盐滩不盐滩的,咱先撂一边,命都悬着哩,先顾眼前吧!他们乐意不乐意,那由不得他们!咱不出头,集合起全村人,让两个长官选哪!咱暗里再指点给他们,他们一准儿选上!哼,皇军看上的,谁敢不给?崩了他!咱还不用遭人恨。” 无人处落下泪雨 第六章(2) “三猴子,你可真能!”人们嘴上夸着出主意的三猴子心里却在暗骂:这东西天生一块汉奸的料!
几人粗的“龙头榆”下,站满了全村的乡亲。只是女人比往常少了,来了的也都灰黑着一张脸,只有眼仁儿是白的。大家的目光都看着慢慢走来的明霞,她脸上干干净净,就像一只刚红了脸儿的杏子。如果眼光不是木木的……多可心的一个人儿。明霞乖顺地站在婆婆身 后。
两位“长官”一眼就瞄上了明霞。
笑纹儿马上堆满了两张干核桃一样的脸。村保也暗暗向他们点着头。两个汉奸心花怒放,这一个天仙一样的女子顶一百个柴禾妞。他们向江老太身后一指:“你,小仙女一样的,你过来,跟上我们走!这趟‘花差’出得好,皇军一定大大地奖赏你!”
江老太一惊,本能地伸出胳膊挡住了明霞,“她是俺媳妇,咋能跟你们走?”
“嘿,皇军看上的人,谁敢拦着?咱管她是天王老子的媳妇!”两个“长官”说着,就过来拉扯明霞。
“唉呀,我说长官,俺不是拦着,你们没看出她是个傻子吗?她一犯病就疯哩,俺是怕坏了皇军的好事儿,咱担不起哟!”江老太急急地说着,回身拧了明霞两把。明霞没动,也没吱声。
江老太的话起了些作用,两个汉奸围着明霞转了几圈,果然发现她的眼神痴痴的,对身外的一切无动于衷。
两人回头找村保,村保一头的汗。还是叫三猴子的人机灵,跳到两个汉奸跟前说:“长官,不瞒你们,这女人是有些呆,可不疯哩!从来没疯过!蛮听话,让干啥干啥。再说,她这俊模俊样的可没人敢比,你走出这村,再没这等人才。你们瞧瞧,这满村子女人,换了谁家女子都是臭鱼烂虾,皇军咋瞧得上?你们不信,问问咱乡亲,这女人疯不疯?是不是糟害人?是不是让干啥干啥?啊?”三猴子故意抬高了声嗓,向人群眨着眼。
一些人明白了他的意思,高一声低一声地应和着:“她听话,可听话!让干啥干啥!”还有的干脆说:“她可会哩,她男人天天受用!”说着,手里拉紧了自己的妻女。
江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声震天,“遭天杀的!看俺孤儿寡母好欺负,都昧了良心!俺娶下个媳妇容易吗?都只顾自家,不让俺活呀……欺负个傻子,遭天杀……”
明霞被带走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江守业忽地从人群里蹿出来。他手里不知从哪儿捞了根木棍,呼呼地带着风声。可是没等他靠近,一个汉奸手里的枪就响了,子弹打在江守业脚边,“扑扑”地钻进土里。江守业木桩一样傻在那儿。没等他再抡起棍子,江老太已经跳起来一把拖住了儿子的胳膊,牢牢地抓在手里。明霞听到枪声,吓得跳了一下,眼神更木了。
三猴子笑出了声,自从他在明霞身上打主意被明霞用酸枣棵扎伤了一只眼,后来贼心不死又被江守业撞见狠揍了一顿,他心里一直憋着口恶气,这回总算报了仇。两个汉奸也得意地笑了一阵,拍拍手,背好装满钱物的包袱,扯一下明霞的胳膊上路了。
看他们走出很远了,一个老婆婆先是哭出了声:“造孽哟!这痴傻的娃儿怕是回不来喽!没人疼的孩儿啊,在你身上造孽,怕是要遭报应喽……”人们低下头,谁也不敢看谁。不一会儿,大榆树下竟起了一片哭声。
江老太拉着儿子往回走。一枚铜钱掉出来,围着她的脚边转了几圈。江老太一把捉住那沉甸甸的大钱,嘴撇了几撇,“俺那苦命的媳妇,你可记得回来……”江老太像吊丧那样一唱三叹地哭起来。江守业一脚踹断了手里的木棍,向远处扔去。
眼神木木的傻女人明霞慢慢地跟着两个汉奸走着,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马车轧出的车辙印里存着一窝窝的污水。一路上她不停地往路两边张望。一望无边的碱土荒原上几乎没有树木,稀稀拉拉地长着些黄菜和蓬蒿,在一堆堆隆起的坟冢旁偶有几簇红色的荆条开着粉白淡红的小花,坟顶上扣着大小不一的土馒头,昭示着死者的辈分。四下里没有一个人。就连刚刚走过的河口码头都一片死寂:河岸上扔着几堆破破烂烂的船板,码头上没有一条捕鱼的船。
大约走出了十几里,忽然,明霞不走了。前面是一片小树林,林子边上长着茂密、低矮的紫穗槐。明霞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哎呀哎呀”地叫起来。
“咋不走啦?”两个汉奸吆喝着。明霞嘴里乱叫,用手指指林子深处,意思要进去解手。
两个汉奸对望了一眼,其中一个说:“进去行,不过,怕你跑了,我们得跟着!”他们不怀好意地笑着,眼光盯在明霞的胸脯上。明霞犹豫了一下,抬脚进了林子。
傻女人明霞在一棵粗壮的树下蹲了下去。两个汉奸站在几步之外。他们听着“哗哗啦啦”的声音,互相做着下流的手势,笑作一团。其中一个突然说:“哥们儿,你说这呆傻的女人是不是真能讨皇军的欢心?她见了那些野物似的日本人会不会害怕?要是这一怕,会不会真的疯起来?那可不得了!” 无人处落下泪雨 第六章(3) “我看,害怕倒不一定,你看咱开枪的时候,她不就是跳了一下?连叫都没叫一声。只不过她能不能哄男人乐,咱不能肯定……咱又没试过,咋知道?”男人嘴里坏笑着。
听着的汉奸探头往树下瞧了瞧,眼光发直地说:“娘哩,白嫩嫩的,水豆腐一样……我,我说哥,恁好的一个娘们儿咱不先尝尝,让日本人吃第一口,你不觉得忒亏了点儿?” 另一个一听,眼里也放出光来,“是那么回事!活了这么多年,还没瞧见恁水嫩俊气的妞儿哩!要不,咱先替皇军试试,中不中用?啊……”
两个汉奸叽咕了一阵,一会儿就拿出了行动方案。一个去林子外望风,一个去弄女人,完了,两人换班。先留下来的,忙忙地把枪摘下来,裹上脱下的裤子放在一边,然后轻手轻脚地向那棵树底下扑去……
在林子外面望风的汉奸等了好半天,腿都站酸了,还不见里面的人出来。他暗想:看来这女人是真的会哩,这小子从来没能恁长时间!他娘的,这个馋死人的宝物……他又等了一阵,再也忍不住,一边解裤子一边往林子里蹿,嘴里喊着那个汉奸的名字,骂骂咧咧地发着牢骚。可是没人应声。他蹚着没膝的草往里走,只听见女人的哼叫。他什么也顾不上了,扒了衣服就往叫声处跑。女人猫着腰蹲在那里。女人的脸儿红红的,额上挂着细密的汗珠。女人的眼神依然有些木,但那层雾气里分明透出些亮光,看那样子像是不胜劳累。小汉奸嗓子眼儿发紧,想也没想,张开胳膊就冲上去了……
明霞手里的剪刀滴着血,她准确无误地把它捅进了第二个汉奸的喉咙。跟着江老太走出小院的时候,明霞已经藏住了那把剪刀。那把剪刀,磨得雪亮,明霞天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