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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55-霞落燕园-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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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六十年不再吸收新东西,这六十年又有何用?朱先生不是这样。他总在寻求,总在吸收,有执著也有变化。而在执著与变化之间,自有分寸。     
    老先生们常住医院,我在省视老父时如有哪位在,便去看望。一次朱先生恰住隔壁,推门进去时,见他正拿着稿子卧读。我说:〃不准看了。拿着也累,看也累!〃便取过稿子放在桌上。他笑着接受了管制。若是自己家人,他大概要发脾气的。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啊。他要用力吐他的丝,用力把他那片霞彩照亮些。     
    奚先生说,朱先生一年前患脑血栓后脾气很不好。他常以为房间中哪一处放着他的稿子,但实际没有,便烦恼得不得了。在香港大学授予他荣誉学位那天,他忽然不肯出席,要一个人呆着,好容易才劝得去了。一位一生寻求美、研究美、以美为生的学者在老和病的障碍中的痛苦是别人难以想象的。他现在再没有寻求的不安和遗失的烦恼了。     
    文成待发,又传来王力先生仙逝的消息。与王家在昆明龙头村便曾是邻居,燕南园中对门而居也已三十年了。三十年风风雨雨,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父亲九十大寿时,王先生和王太太夏蔚霞曾来祝贺,他们还去向朱先生告别,怎么就忽然一病不起!王先生一生无党无派,遗命夫妇合葬,墓碑上要刻他八○年写的赠内诗。中有句云:〃七省奔波逃狁,一灯如豆伴凄凉。〃〃今日桑榆晚景好,共祈百岁老鸳鸯。〃可见其固守纯真之情,不予纷扰。各家老人转往万安公墓相候的渐多,我简直不敢往下想了。只有祷念龙虫并雕斋主人安息。     
    十六栋房屋已有十二户主人离开了。这条路上的行人是不会断的。他们都是一缕光辉的霞彩,又组成了绚烂的大片云锦,照耀过又消失,像万物消长一样。霞彩天天消去,但是次日还会生出。在东方,也在西方,还在青年学子的双颊上。     
    1986年5月     
    原载《中国作家》1986年第4期


我爱燕园对《梁漱溟问答录》中一段记述的订正(1)

    近读汪东林著《梁漱溟问答录》,(见一百八十六页上)记述了梁漱溟与某教授的一次会见,颇生感慨。岁月磨人,记忆果然会移形若此。人都可能记忆有误,老年尤甚。我写此文,不是要责备谁,而是有责任记下事实,以减少一些〃历史只能是写的历史〃的怅惘。     
    一百八十六页上提到的某教授,即我的父亲冯友兰。     
    一百八十六页上说,梁先生于批林批孔初期写信批评冯先生,不久,冯由女儿陪同,悄悄地来见,作了一番解释。     
    而事实是,梁写信给冯在一九八五年,冯梁相见也在一九八五年,所谈内容,无一句涉及批林批孔。     
    我自一九七○年始,随父寓燕园,迄今已十八年。十八年间曾两次见梁先生。一次在一九七一年,梁先生到我家来访(已见《三松堂自序》)。另一次即在一九八五年。十四年间,父亲与梁先生不曾见面,亦无联系。     
    一九八五年,人们的生活和以前很不同了。以前筑墙惟恐不高,批判惟恐不深,斗争惟恐不尖锐,现在则逐渐有了来往,有了交融,有了感情。十二月四日,北大哲学系为父亲举办九十寿辰庆祝会,哲学界人士济济一堂。前夕,我家私宴庆祝,亲友无不欢喜光临。在筹办这次宴会时,父亲提出邀梁先生参加。我向政协打听到地址,打电话邀请,梁先生亲自接电话,回答是不能来,天冷不能出门。我也觉得年迈之人确不宜在寒冬出门,道珍重而罢。     
    数日后,父亲收到梁先生一信,信只一页,字迹清晰有力,大意是北大旧人现惟我二人存矣,应当会晤,只因足下曾谄媚江青,故我不愿来参加寿宴。如到我处来谈,则当以礼相待,倾吐衷怀。父亲读后并无愠色,倒是说这样直言,很难得的,命我寄去一本《三松堂自序》。     
    忙过庆寿之后,父亲说要给梁先生写信,用文言,需我笔录。信稿如下:     
    漱溟先生:     
    十一月廿一日来信敬悉一切。前寄奉近出《三松堂自序》,回忆录之类也。如蒙阅览,观过知仁,有所谅解,则当趋谒,面聆教益,欢若平生,乃可贵耳。若心无谅解,胸有芥蒂,虽能以礼相待,亦觉意味索然,复何贵乎?来书竟无上款,窥其意,盖不欲有所称谓也。相待以礼,复如是乎?嫉恶如仇之心有余,与人为善之心不足。忠恕之道,岂其然乎?譬犹嗟来之食,虽曰招致,意实拒之千里之外矣。如何金石交一旦更离伤,诗人诚慨乎其言之也。     
    非敢有憾于左右,来书直率坦白,甚为感动,以为虽古之遗直不能过也,故亦不自隐其胸臆耳。实欲有一欢若平生之会,以为彼此暮年之一乐。区区之意,如此而已,言不尽意。     
    顺请     
    道安     
    冯友兰     
    十二月六日     
    当时我认为应反驳〃谄媚江青〃的指责,因为这是莫须有的事。父亲说一切过程《自序》中已写清楚,不必赘言。     
    过了几天,收到梁先生来信。我无留信习惯,此信不知何故,夹在幸免的一些信件中,得以抄录:     
    芝生老同学如晤:     
    顷收到十二月六日大函敬悉一切。《三松堂自序》亦经收到并读过,甚愿把晤面谈或即在尊寓午饭亦可,请先通电话联系,订好日期时间,其他如汽车等事,亦均由尊处准备是幸。专此布复,顺请阖府均安!     
    梁漱溟手复     
    十二月十一日     
    父亲说,还是去看他,不必麻烦他来。遂由我电话联系。记得梁先生还专来一函说电话必由他亲接,以免延误。在一九八五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父亲携我乘北大汽车处的车,前往木樨地22楼。我想这一行动无需保密也无需登报,当然如果哪家报刊有兴趣,登一登也无妨。我们无需〃悄悄地〃前往,也不曾〃悄悄地〃前往。     
    回忆起来,这次晤面谈到四个话题。关于所谓谄媚江青,父亲说,一切事实俱已写清,应该能明白,如有不明白处请提出来。并引了孔子见南子的故事,还有〃天厌之,天厌之!〃那两句话。看来梁先生读过《自序》后确已较明白,未再就此事发表任何意见。何以会有《问答录》中的说法,希望有〃一个他自己满意别人亦认为公正的答复〃,令人费解。事实就是事实,无所谓满意或不满意。若说要公正,对任何人都应公正。


我爱燕园对《梁漱溟问答录》中一段记述的订正(2)

    当时我本着〃童言无忌〃的心理,对梁先生说了一番话,简记如下:     
    〃梁先生来信中的指责,我作为一个后辈,很难过。因为我以为您不应该有这种误会。父亲和江青的一切联系,都是当时组织上安排的。组织上三字的分量,谅您是清楚的。江青处处代表毛主席,是谁给她这种身份、权利的?江青半夜跑到我家地震棚,来时院中一片欢呼'毛主席万岁!'是谁让青年们这样喊的?居心叵测的女人和小人君临十亿人民的原因,现在大家都逐渐清楚了。父亲那时的诗文只与毛主席有关,而无别人!可以责备他太相信毛主席共产党,却不能责备他谄媚江青。     
    〃我们习惯于责备某个人,为什么不研究一下中国知识分子所处的地位,尤其是解放以后的地位!古时一些政治怨愤每托男女之情。近年又有毛附于皮的比喻,最根本的是,知识分子是改造对象!中国知识分子既无独立的地位,更无独立的人格,真是最深刻的悲哀!〃     
    梁先生宽容地听了我的童言。恐亦因是童言,未能进入他的记忆,故不提及。不知怎么,话题转到他的青年生活。老人说他原打算出家,不愿结婚,很经过一番痛苦挣扎。老梁先生很盼儿子结婚,但从未训诫要求,他对这点常怀感谢。这一段话很长,可能因我注意力不在此,记得的不多了。     
    接着谈到佛学。我的笔记本上有一段:小乘佛教先出,是原始佛教。然后有大乘。所谓接引众生,是从愚昧走向开明,接引的方法不同,故有派别。密宗收罗了外道。梁走的是玄奘的路,是惟识法相。破二执,我执法执;断二取,能取所取。     
    (宗璞现按:这是两先生谈话的〃段落大意〃。)     
    然后说到两位老人各自的生活,梁先生说他的养生原则是少吃多动。谈话自始至终,未提及批林批孔。我想当然因梁先生知道那情况的复杂,而谄媚江青是品德问题。     
    最后,梁先生取出一本《人心与人生》相赠,并坐到书桌旁签字。写的是〃芝生老同学指正,一九八五年著者奉赠〃,写完取出图章,我习惯地上去相助,他说不必,果然盖得很清晰。     
    我们起身告辞,这时梁先生亲切地问我:〃你母亲可好?代我问候。〃我回禀道:〃母亲已于一九七七年十月去世。当时大家都在'四人帮'倒台的欢乐中,而我母亲因父亲又被批判,医疗草率,心绪恶劣,是在万般牵挂中去世的。〃梁先生喟然,直送我们到电梯前,握手而别。     
    原载1989年3月21日《光明日报》     
    附记:此文初刊至今,转眼已十六年。2005年6月11日上午,梁漱溟先生长公子培宽兄来舍,我们谈起历史的诡谲,先人的高谊,自然也谈到这篇文章。我对梁先生的直言和明白真相后的友好,深表敬意。培宽兄认为冯先生对待友人批评的坦荡态度难能可贵。他说《订正》一文翔实可信,并问及院中三松变迁的情况。我们都为旧松虽枯总有新松来接替而高兴。     
    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清楚了许多,然而距本来面目似乎还远。     
    2005年8月24日


我爱燕园一九六六年夏秋之交的某一天(1)

    本来以为有些事是永不会忘记的。许多年过去了,回想起来,竟然不只少了当时那种泉喷潮涌的感情,事情也渐渐模糊了。写这文章,原拟以六六年某月某日为题的,自己记不得,便去问人。有人说,往事不堪回首,不愿再触动心灵的创伤;有人说,当时连一个字也不敢写,如何记得。于是只好用这样冗长的一个题目。     
    不是为了忘却,却渐渐要忘却了。不免惊恐。     
    文字,能捕捉多少当时的情景?     
    一九六六年夏秋之交,〃文化大革命〃已开始约三个月了。当时的人,分为革命群众和牛鬼蛇神两大阵营,革命群众斗人,牛鬼蛇神被斗。斗人的人为了提高斗争技术,各单位间互相串连观摩,钻研怎样把牛鬼蛇神斗倒斗臭斗垮,就像钻研某种技术,要有发明创造一样。这年春天,我曾在卞之琳先生指导下读一些卡夫卡的作品,被斗时便常想卡君的小说《在流放地》,那杀人机器也是经过精心钻研制成的。     
    当时的哲学社会科学部大概是仅次于北大清华的〃文革〃先进单位,每天来看大字报的人如赶集一般。院中一个大席棚,是练兵习武之所,常常有斗争会。各研究所的牛鬼蛇神,除在本所被斗外,还常被揪到席棚中,接受批判和喷气式等简易刑法。     
    那时两派已兴。两派都去找中央领导同志做靠山。一次在一张小字报上看见一派访某领导同志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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