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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亭经过这一场惊吓,睡意全消。
他走进书房,扭亮了台灯。
橘黄色的光晕迅速扩散,书房里顿时感到有一股暖意。
雨亭发现书桌上有一幅照片,照片已经泛黄。
他走过去拿起照片,脸色陡变。
照片上的人像已经有些模糊,他静静地躺在落叶和落花之中,双眼圆睁,嘴角歪斜,
淌着淤血,额头上也是血迹斑斑
蓝色的西服和米黄色的领带上也染有血迹。
这是雨亭的继父黄景泰的遗像。
这是他那日在崖底下的遗像。
这照片应该只有公安局的法医才有,怎么会落在这书桌上?
是谁放在这里?
又是什么目的呢?
妈妈也走进书房。
妈妈也发现了这幅照片。
她惊骇地挽起这幅照片,仔细端详着,手在颤抖,全身在颤抖。
“景泰,景泰,你死得不明不白,不明不白啊!”
“你为什么不给我托个梦?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死因?你就这么走了,走得如此突
然,如此匆匆,你就这么忍心抛下我走了。”
“景泰,文革当中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比司马迁的宫刑还惨重的
屈辱,天道不公,天道不公啊!”
妈妈轻轻地啜泣着,把照片捧在手里。
雨亭报了警。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辆警车在门口停下,进来两个警察。
警察问明了情况,开始侦察。
地上发现有两个陌生人的足迹,一个是女人,另一个是男人。
雨亭和妈妈听了,目瞪口呆。
警察问妈妈:“谁还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妈妈回答,只有她和雨亭有。
警察甲问:“还有没有别的人进过这个房间?”
妈妈想了想说:“我每星期都让一个小时工收拾房间。物业人员收过水电费、燃气
费,但她们只是到门口或是客厅。”
警察又问了一些关于小时工的情况,拿着照片回去了。
第二天下午,警察给雨亭打电话说,公安局关于黄景泰的死亡档案里没有这幅照片,
这幅照片是另外的人照的,黄景泰先生很可能不是坠崖而死,可能是谋杀,很可能就是
拍照的那个人推下去的,那个人可能是凶手。
雨亭把这一讯息告诉妈妈,妈妈也是大吃一惊。妈妈在电话中说:“我一直觉得这
事蹊跷,你继父怎么会一个人忽然跑到北京西山去呢?”
妈妈在电话中建议跟雨亭再到黄景泰死去的地方看看。她很想念他,觉得他冤屈。
雨亭说,明天是星期六,老庆有车,请他开车一起去。
第二天上午,老庆开车与雨亭、妈妈一起上路。
已是残冬,天气渐暖,春节临近,西去的高速路上,车辆寥寂。老庆开车一路顺风,
一路有说有笑,可是雨亭妈妈的心情沉重,坐在车里一直默不作声。
老庆眉飞色舞地说:“伯母,我跟雨亭,那是一根蝇栓的蚂蚱,铁磁!我老庆一向
为朋友两肋插刀,昨天雨亭说今天要用车,我把油加得足足的,朋友今天中午东来顺请
我涮羊肉都推了。”
老庆见雨亭妈妈表情依旧,又说:“伯母,我知道您是好人性,重情感,可是人都
死了那么多年了,您的心意黄伯伯也领了,您可别太伤心了。”
雨亭故意岔开道:“老庆,虽然路上车少,你还是少说两句,精神要集中。”
“我的车技你还不知道,大撒把,比谁都欢!人家都叫我野战排长。”
忽然,老庆一个猛刹车,把雨亭妈妈唬了一跳,从回忆中猛醒。雨亭的头险些撞在
前车玻璃上。
原来前面有辆奥迪轿车逆行而来。
老庆摇下车玻璃,朝那奥迪轿车吼道:“你他妈怎么开车呢?!生个孩子都没屁眼
儿!”
雨亭道:“那是奥迪……”
“奥迪怎么着?!奥迪也是人开的……”说到这里,老庆不言语了,怔怔地望着奥
迪轿车擦车而过。
“矣欠,这奥迪车里怎么没人呢,无人驾驶啊,这是辆鬼车吧。”
老庆言犹未尽,雨亭妈妈吓醒了。
雨亭朝后望去,那辆奥迪轿车仍然悠悠地逆行。
雨亭妈妈望着奥迪轿车黑色的背影,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雨亭说:“大概是开过了路口,往回开吧。”
老庆搔搔脑壳,说:“不对呀,那驾驶座上也应该有人呀。”
雨亭前后左右瞧瞧,笔直的大路一望无际,冬日的阳光暖融融的,除了他们这两辆
车,再无别的车辆。
(全书完)
后记:想要说的“鬼话”
你相信世界上有鬼吗?
实际上鬼都是人造的。
人类社会确实面临着许多不解之谜,有的人便盲目地把它归结为是鬼作崇。这些不
解之谜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科学水平的提高都会真相大白。
但是我最新创作的这部《走投无路》,确实是在一个令人恐怖的亲身经历的基础上
创作的一部小说。
这故事要从2003年那个凄冷的春天开始。一天我正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门,忽悠
悠开了,走进来一个文雅的少妇,她风尘仆仆,拿着一本我创作的文革手抄本《一只绣
花鞋》。她要求我为这部小说签个名,并向我要了一张名片,然后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
几个月后她又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这个办公室,手里拿着一撂写作的情诗,并朗声朗
诵,尔后泣不成声。我意识到,她神经有毛病。她说她跟我“五千年前就有缘份”,以
后亦步亦趋。
她来自中原一个城市。无奈,我请她吃了一次饭,席间我告诉她,我工作很忙,你
以后不要再来了。她听了,默默无语,眼泪潸潸而下……她答应不再来了,也不再给我
打电话了。可是没过几天,她又出现在工作区。
她不断地给我写“情书”,其中不乏“情诗”,有的诗情感真挚,水平不低。有一
次,她还寄来一支枯萎的红玫瑰。她还曾拿来一部她创作的长篇小说,描写的是幻想她
和我在一种天国般的环境中共同生活的故事。后来在她神志稍为清醒的时候给我寄来一
封信,信中大意是:医生说我患了精神病,我觉得自己是妄想症,你能给我回封信吗?
让我有一个准确的判断。我很快给她写了唯一的一封短信,告诉她我们之间连朋友都谈
不上,她应该好好写诗,在诗歌中寻找她的寄托。于是她沉默了。几个月后,她又来了,
而且愈来愈不像话,于是我恼怒了,果断地报案。在派出所,她非常客观地向警察表述
了思想,并坦诚地说,张老师的人品非常好,我很尊敬他,我和他之间没有其它的关系。
我发现,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心地善良的病人。
她向警察保证,她再不会到我的工作区了,也不会再给我打手机电话了。
可是第二天她又给我打手机电话,第三天又出现在工作区门口。由于门口的保安人
员已经认识她,她无法再进入工作区,于是在工作区门口站了一宿。我的手机第一次被
迫改号,由此失掉了与许多朋友的联系。
不久,北京一座有名的精神病院的一位医生打通了我办公室的电话,他用阴郁的语
调告诉我:“张先生,您目前很危险,她患的是一种严重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症……”
原来她的亲属闻讯来京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这一年她逼得我“走投无路”。
这就是一个恐怖小说作家遇到的“恐怖故事”。
2005年元旦前夕,我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又响了,我接过电话,她熟悉的声音又出现
了:“张老师,我的精神病治好了。真抱歉,一年来我干扰了您的工作和生活。我衷心
祝愿您幸福快乐……”
我没有说话,默默地放下了电话。
人世间有不少这样的灵魂,他们常受过各种磨难,游荡着,飘浮着,这其中也不乏
有善良的灵魂。于是我写了这部小说,诚然小说更艺术性人性化了,有一些情节是虚构
的。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风铃就是这样一种灵魂,她飘浮着,游弋着,徘徊在茫茫的夜空
之中,像那一颗颗捉摸不定的竞相眨眼的星星。有的人忌讳到墓地去,可是我却非常喜
欢墓地,因为这是人生的归宿;在这人生的归宿之地徘徊畅游,你会悟出许多人生的道
理。人赤条条来到人世,一生不论要换穿多少件衣服,最终也要赤条条离开人世。恰巧
的是,在我写作这篇文章之前,我在一家医院的大厅看到了惊人的一幕,一个年轻的母
亲由于早产在地上生育了她的孩子。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目睹了一个生命诞生的全过
程,我永远也忘记不掉那母亲自豪和幸福的笑容。人的一生,有幸福,亦有痛苦;有安
定,亦有恐怖;有愉悦,亦有忧愁;有清醒,亦有困惑。在“文革”那个文化饥荒年代,
我当时在北京铁合金厂当生产班长,给大家讲了整整十年的故事,写了二十多种手抄本,
有名的是《一只绣花鞋》、《梅花党》等。现在我又写出当代悬疑小说《走投无路》,
为的是抚慰那些生生不息的灵魂,或许能给民间留下更多的思索。
张宝瑞
2006年春写于北京秋凉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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