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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有《她倒下了吗》、《上帝的夜生活》、《转身》、《主教
的保镖》、《皮与骨》等。
我们的读书传统
无论怎样规矩的人,
顶多不过是只剃净了毛的猴子吧。
不,吉尔勃特这个批评是不公道的,就因为一个重要的原因:猴子
们不会著书。根据最近的统计,整个非洲或南美洲都还没有一个猴文的
图书馆。
可别误会我对这些有趣的猿类兄弟有什么恶意。毫无疑问它们本身
是不错的。比方说,它们就不会把一本书定为它们的党的路线,然后打
算把其他的书都烧掉,并且清算所有其他的贩卖文字的人。每只猴子都
可以随意耍闹,而且它们之中不会有谁因而被鼓动以扮演上帝为名来仿
效魔鬼。
我们之所以为人,是我们的传统使然。而书籍,正是这个传统的主
要象征。猴子们喋喋不休地吵闹,而我们将把书本充满这个世界,只不
过我们并不是常常能够智慧地美满地利用这些书罢了,我是根据经验这
么说的。
我童年时代的得克萨斯州正在拓荒,书籍极少,而且不易得到,正
和现在许多乡村孩子们仍然不易获得书籍一样。我父亲的藏书,在其时
其地算是丰富的了,我记得也只不过共十六册而已。有一册是圣经,十
四本是一套传家之宝:克拉克的圣经注释,第十六册是贝克的《坏孩子》。
质虽不差,量实在是少了点。现在想起来,这些书的品质对我再好没有
了,在我们的文化中,圣经究竟是最重要的经典。可是,如果把圣经误
解的话,也会徒增狭隘的地域偏见,滋长宗派之争,甚而激起偏执的狂
热。幸好克拉克的注释源出十八世纪开明思想的基础,并且能够为圣经
的信仰开拓一个宽大的眼界。
尤其,作为信仰的补充,没有比幽默感更好的了,正如幽默讽刺是
宗教虔敬的矫揉之情的最好解药一样。贝克的《坏孩子》恰好正是我所
需要以防止信仰变成食古不化的偏见的书,因为这纯然是顽皮孩子型的
纯净谐趣。虽然儿时读物缺乏,但我总不必遗憾了:当时我所读到的书
虽极少,但性质是很均匀的,有信仰,有眼界,也有幽默。更好的是,
我读过的书,以及我没有机会读的书,都使我感觉得非多读再读不可。
我从小就决心穷一生之力读尽天下的书——真是初生之犊的野心啊!
书不在多,只要是好书便行,如果读书欲够强的话,有些书是谁都
能懂的。因此首先要弄清楚的最重要之点就是,使我们得到书籍的,是
我们对传统的尊敬和对书籍的爱好。正如寻求见识的欲望使书籍被人写
下来,被人阅读一样,这欲望本身也是由人感到一种缺乏而产生的。因
此,让我们应付这个问题的根源,而且把这种“罐装的维他命”——书
籍,贡献给人类正在忍受的各种匮乏症候吧。
书籍的职责最低限度有三方面:它给我们见闻;它激励、感悟、启
发我们;它升华那些使我们把持不定的欲望和冲动。
书籍把我们这狭窄的目前扩展到无限的过去之中。它把前人的错误
显示出来,又和我们共领人类成功的秘方。没有一件事情书籍不能帮忙
我们把它做得更好些。书籍告诉我们如何优游自在地过独身日子,或教
我们如何享受美满婚姻的生活,它教胖子减瘦,瘦子长胖。它教我们管
帐,修理机器,建筑房屋,谈情说爱,办丧事,开垦田地,以至去掉额
上的皱纹。它使我们得到一切的见闻:从如何合法地干坏事到如何神妙
地赞颂上帝。不过如果是这样子扩展我们狭窄的目前,我们仍然和猴子
差不多呢。书籍给予我们见闻,但见闻虽然不可或缺,但也非万应灵丹
感觉。知识是必要的,但并不充分。生命除了是科学之外,也是行动呢!
书籍激励、感悟以及启发我们。不加以应用的知识等于废置的木材,
只会永远阻碍道路。我们需要一种意志,来给予我们原有的资源一种活
力。这种意志,就是书籍所给予的激励、感悟和启发。
像记忆把我们的现实扩展到过去的领域中一样,想象可以使我们的
现实包容一个无限的未来——“那重生于我们心中的不朽人物的无形合
唱,美化我们的心灵。”
“还要美好些”的远景,是激励、感悟和启发的特征。有了远景,
我们的生命便活在遥远的星光底下,这些星光从我们目前的工作能力来
预测将来一代一代对我们的评判。有人曾经崇高地说,有想象的人,“已
经享到了天堂的一切快乐,知道了地狱的一切苦楚”。只有激励、感悟
和启发才能尽量发挥我们所能。这样,在灵性生活中,文艺就不会比一
切科学逊色了。
还有,在我们的文学遗产中有涤清万虑的书籍,有褪色的从往昔传
下来的圣书,现在又有通俗的惊险壮举或者前程远大的书。还有诗人们,
他们带来的财宝更多了!
我个人喜欢读悲观诗人的作品,因为它们能使我坚忍,从而节制我
那血气之勇的乐观气质。只有睡在地板上的人永不会从床上翻下来。悲
观论者告诉我们哪里便是地板。当我消沉之时,我就翻开一本哈代
(Thomas Hardy)或者一本豪斯曼(A。E。Houseman)的书。借几行他人
的苍凉之感,我就看得出真实男女生活中的现实世界实在明亮多了。由
于感染而写出来的书会使人共鸣,每人在各种心情之中,都可以找得到
他所需要的书的。
加里森(W。E。Garrison)读了一本书之后,写下了这样的一首诗:
如在梦中,我把书轻掩,
谛听它那萦绕的回音,
度静寂于音乐,引光明到黑暗。
这一天我休息了。
不再操劳,不再计较。
新的光向每件寻常事物照耀。
天国的尊荣流过我的注视。
这一天我已休息;但,荣耀归于上帝。
从此以后我要加倍努力。
谁能找到并且时常得着这样的一本书,他就有福了。
书籍给予我们升华之感。激励、感悟、启发虽然必需,却还不够,
甚至伴随着充分的见识也还不够。这个世界对于我们实在是太复杂了。
我们要把感情(特别是我们的攻击)施于这世界的事物上,愈来愈困难
到近乎不可能了。如果在黑暗里你碰着一张椅子,你可以回身踢它一脚,
这么一来你的气便会平下,虽然你的脚趾也许也踢肿了。但在这个过度
组织的复杂世界上,我们哪里去找那搅扰过自己的人呢?我们甚至不认
得他们。
升华就是从别的代替对象上零碎地抽干我们的不幸。而书籍能供给
我们多少代替对象啊!小说里的恶汉可以让你“枪杀”,远比你把一肚
子的怨气都发泄在自己身上,或是弄到颓丧不堪好得多了。当人们找不
到泄气的对象之时,他们就不向对象乱发脾气。从小说的角色中找个人
来枪毙比真地去谋杀你的邻舍或老板要好些,从小说里找个替身来离婚
也比扼死床上的伴侣划算多了。绝少不幸的冲动是不能用这种阅读的升
华来解救的,只要你知道图书在哪里,或者和图书馆管理员商量商量就
行。书籍是最好的朋友,而这一点也许正是它们给予现代人类最好的礼
物呢。
它们给予我们见识,它们给我们灵感,它们使我们升华。
埃米莉?迪金森(Emily Dickinson)写道:
他吃喝着宝贵的话语,
他的灵魂渐渐清明;
他知道自己不再渺小, 他的躯壳也不仅是灰尘。他在黑暗蒙昧
的日子里跳舞,
然而,这飞翼的遗赠
只是一本书。啊!何等的自由
由一个解放了的灵魂带来。
(林衡哲 廖运范 译)
克拉克(1910— )
法国作家。早年就读于巴黎高等师范学校和政治学院,后
执教多年,为历史和地理教授。1938 年发表第一部小说《在阿
尔格勒城堡》,是公认的超现实主义作家的代表。1951 年出版
《沙岸》,拒绝接受龚古尔文学奖,并批评滥发文学奖的活动,
引起很大反响。其它作品有长篇小说《阴郁的美男子》(1945)、
《城中阳台》(1958),散文诗集《大自由》(1947),评论
《厚皮文学》(1950)及随笔《边读边写》(1981)等。
读《红与黑》
《红与黑》。我十五岁时,在一本文学教科书中读到有关司汤达的
几行文字(大概有七八行,不会再多)。对这位作者我一无所知,也从
未听到过他的名字。这几行文字涉及泰纳对他的评价;我记得提到司汤
达用字精确,擅长心理描写。这寥寥几行介绍激发我的好奇心,我既喜
欢又不喜欢这书名和作者的名字。那个时代,一名中学寄宿生是无法搞
到司汤达的著作的:这位号称“犬儒派”作家的名字散发硫磺味,“街
道图书馆”不备他的作品。我要求父母——这是我第一次提出此类要求
——给我买这本书;他们从未听说过这本书,毫不作难。几天后我就得
到书了,是绿色封面的两卷本,我今天偶尔还去翻阅。每章的标题和题
词令我惊喜(我对分成章节的书,每章的标题,尤其对章前引用的题词,
天生有种偏爱)。刚一展卷,就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欢快、放肆、狂热的
劲头涌上脑袋,令我薰薰然:几页以后,我整个儿被迷住了。读完一遍,
我立即从头开始,再读一遍。一而再,再而三。上高二那一年,这本书
整整一年没有离开自习室里我那张课桌深处。五点半到七点半,与其说
我在用功,不如说在吊自己的胃口;每晚七点半到八点,我打开这本神
奇的书,在飞毯上就坐;这一学年年终,只要有人在我面前任意念出书
中某句话,我能几乎一字不差背出接下去的半页文字。
比起超现实主义,《红与黑》更使我大大突破了世俗之见。在这以
前一直信服世俗之见,每天晚上打开这绿色封面时,我便置身于一种和
平、宁静的智性与感情的反抗状态之中,反抗作为理应赞同的东西给予
我,而我曾照单全收的一切。我以读这本书来反抗我周围的一切,反抗
人们向我灌输的一切,犹如于连?索黑尔用读《回忆录》来反抗社会,
反抗维列叶城的信条。可是这一普遍的抗拒不带暴力,不是反叛,它不
过是告辞、离别、冷静的后退。
我想我有四十年没有重读《红与黑》了:如此深沉的遗忘对我是个
提醒,是个警告,因为这等于遗忘了爱情。《红与黑》是我的文学初恋,
一种野性的、心醉神迷的、排他的恋情,任何其他恋情都不能与之相比:
我要回忆的是这个恋情本身,而不是其对象(当然这个对象永远令人叹
服)。我需要“辩明”,上帝请勿怪罪。少男少女也会产生一种文学性
欲,这种欲望与另一种性欲一样,最终会把当初点燃它的东西焚为灰烬。
奇怪的是,这种文学性欲竟是被一本如此者练、精明的书,一本与我当
时的年龄不相称的书烧着的。它必定在我脸上留下几道深刻的、少年老
成的皱纹,犹如本雅明?贡斯当邂逅沙列叶夫人后在脸上留下的记号。
(施康强 译)
凯罗尔(1911— )
法国当代著名作家。生于波尔多。早年学习法律与语言学。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应征入情报机关工作。1941 年参加抵抗运
动,被捕后关入毛特豪森集中营,胜利后回法国。作品有诗集
《飞翔的荷兰人》(1936)、《黄金时代和上帝预示的征兆》
(1939)、《夜间和雾中的诗》(1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