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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修闻言却笑道:“这可不成,随便写一首也行啊,我们也只是即席做些小品,秦公子不必拘束。”一壁说着,他也拿起笔来。
一会大家都已写就,苏焱便兴冲冲地叫着让辛弃疾先读他的词。小辛也不推辞,清了清喉咙道:“在下取《满江红》格式,因中秋身在异乡,思念远在济南的家人,故作中秋寄远。”然后他轻声道:“快上西楼,怕天放、浮云遮月。但唤取、玉纤横笛,一声吹裂。谁做冰壶浮世界,最怜玉斧修时节。问常娥、孤冷有愁无,应华发。云液满,琼杯滑。长袖起,清歌咽。叹十常八九,欲磨还缺。若得长圆如此夜,人情未必看承别。把从前、离恨总成欢,归时说。”
众人都不住点头称赞,尤其是欧阳修,说想不到他一个未曾弱冠的少年写词竟是如此精妙。苏焱看机会来了,赶紧拍手叫好,然后照着她在现代时读过的稼轩词赏析上的内容改名换姓算作自己的意见做深沉状摇头晃脑道:“这首词题为‘中秋寄远’,其主旨无疑是表达佳节思亲之情。上片先以‘快’字点急切之情,又以‘怕’字出担心之意,再以‘怜’字表爱月之心,上片一问妙语双关,明里关怀嫦娥之孤冷,暗中感伤自己之幽独。下片先写赏月之宴之酒之歌,后述赏月之人之叹之想,冀月圆说团圆,情溢字里行间。全词即景生情,借景抒情,有情景交融之妙啊!!”
辛弃疾听她说得头头是道,一时倒是对她颇有些刮目相看了,不由点头道:“这位……少游公子解析得很是精确,把在下心中所想倒是全说出来了……”说着,还对她笑了一笑。这是这么多天以来小辛他第一次叫苏焱的名字,头一回冲她笑,差点把苏焱乐得找不到北!她赶紧递上笔道:“这首词还请辛兄弟签名赏脸送了给少游!”
接下来按顺序轮到欧阳修。他看了看众人笑道:“在下做《渔家傲》格式,可比不得幼安词精致,让大家见笑了。‘八月秋高风历乱。衰兰败芷红莲岸。皓月十分光正满。清光畔。年年常愿琼筵看。社近愁看归去燕。江天空阔云容漫。宋玉当时情不浅。成幽怨。乡关千里危肠断’。”
苏焱一听,原来是正史中欧阳修做那一月到十二月的十二首连章鼓子词其中之一,一如他本人一贯清丽深婉的词风,亦含了浓浓思乡之意。记忆中他一共做过两套连章鼓子词,不知道自己在他身边期间有没有机会看他做完一整套。当下也赶紧拜托他签名盖章好要过来收藏。辛弃疾对这首词爱不释手,也要了过去细细赏鉴。
而欧阳修之后便轮到秦观。他却懒懒地笑了笑道:“我就不用了吧,还是让少游先读好了。”
苏焱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心道他果然废人一个,当下也不再管他,一手拿起自己面前的纸便要开口,却听嘉砚问道:“秦公子你刚才不是也写了么?为什么不读呢?”刚才人人都在埋首写词时只嘉砚一人无所事事,所以把大家的情况都看了个仔细,这时见秦观自动放弃,她一时好奇,便问了出来。
“你写了?写什么了?给我看看!”苏焱一听,便去抽他面前那张纸,果然见上面也写了一首。她张口就读:“《渔家傲》,江上凉飔情绪燠。片云消尽明团玉。水色山光相与绿。烟树簇。移舟旋旁渔灯宿。风外何人吹紫竹。梦中听是飞鸾曲。叶落枫林声蔌蔌。幽兴触。明朝相约……骑黄鹄……”
苏焱读到最后,声音都发抖了,身子更是微微抖动。然后就见她忽地站起身来,把自己面前写词的那张宣纸稀里哗啦撕了个粉碎,冲到栏边直往江中抛散下去。
欧阳修和辛弃疾都觉得秦观这首词文字工巧精细,音律谐美,情韵兼胜,绝不亚于他们所作,正各自赞叹,这时见苏焱莫名其妙撕烂她自己写的东西,大家都被她这举动吓了一跳奇Qīsūu。сom书,面面相觑,皆是不明所以,秦观也挑着眉毛问她道:“嗯?少游,你怎么了?还是我这首词怎么了么?我那只是随便乱写的,你要嫌不好撕了它就是了,干嘛撕你自己的?”
我怎么了?你还问我怎么了???苏焱简直怒气冲天!因为秦观他刚刚写的那首《渔家傲》,竟然就跟她回忆出来打算冒名顶替发表的那首词一模一样!!!他居然还说是随便乱写!!!亏得她没先读出来,否则肯定要穿帮!!而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他根本不是什么废人,他根本能写,他根本就是浪费才华懒散成性!!!亏自己整天恨铁不成钢地一心想助他成名,原来是人家自己根本没那个意思!!自己呕心沥血却根本是被他耍得团团转、被他欺骗了自己纯真美好的感情呀啊啊啊!!!
她真的好想哭啊……
“你……这……混……账……”苏焱咬牙切齿地盯着面前这张脸,恨不得上去扼住他脖子掐死他。只见她好不容易抑制下这阵狂怒,黑着脸沉声问他道:“秦观,你不是整天说想和我做朋友吗?”
“嗯?”秦观点头笑道:“对啊。”
“那你就给我去写词!!!以后不许逛妓院,全部时间给我去写词!!!什么时候写到我满意了我就和你做朋友!!!”
长江之畔,望江亭上,苏焱彻底地暴走了……
第四十八章
众人自江边饮毕乘兴归来时已是接近午夜。苏焱发完火后忽觉心情大好,认为自己对西宋的词史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当下不顾其他人的惊讶,端起酒杯喝了个尽兴。只是她酒量不行,酒品又差,嘉砚在现代就见识过不少次,这时怕她喝多了闹事,或许会因此不小心暴露了身份,便看差不多就把她拦住了。倒是秦观,被她下令写词后就一言不发地坐在一边盯着苏焱的侧脸沉思,嘴角还不时流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
三人回到月明轩后,正要各自回房休息,忽然周掌柜在楼下轻声叫道:“少游公子!”苏焱糊里糊涂地回过头来,见他一个劲地冲自己努嘴使眼色,似乎有什么话要和自己单独说的样子,便又踉踉跄跄地从楼上下来了:“干嘛?什么事搞这么神秘啊?”
周掌柜看看左右没人,这才附在苏焱耳边道:“少游公子,大事不好啊!”
“什么大事?和我……有关系?”苏焱漫不经心地拨弄着周掌柜面前的算盘,完全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啧,和你有大大的关系!”周掌柜见她还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一把拿过算盘,皱眉看着她道:“前几天,就是你彻夜不归那天,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啊?哪一天?”苏焱一时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想了想,才拍手笑道:“哦!那天啊!我不是告诉你了嘛,男人,还能上哪?当然是……嘿嘿嘿嘿……”
周掌柜见她还笑得开心,叹了口气道:“腻云楼是吧?我也以为少游公子你是去寻欢了啊,可是我今天上街,满大街听到的都是非常不利于少游公子你的传闻,据说就是从腻云楼传出来的啊!”
“啊?又……又有我的传闻?”苏焱一呆,酒也醒了一半,自从当初临安有过她的两大谣言之后,她就变得对谣传这东西非常的敏感,可是现在自己又不是当初遮面算命的苏姑娘了,来到这扬州之后自己又一向低调处事,哪来的什么新传闻啊?
“你还不知道是吧?”周掌柜看着她满脸茫然的样子,当下把今天所闻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据说月明轩的少游公子与欧阳公子在扬州萍水相逢,他俩一见如故,顿时惺惺相惜形影不离,二人居住的东关街上早有传闻说他们有那龙阳之癖,断袖之嫌。而少游公子困于谣言所扰,又不愿伤了欧阳公子的心,便趁着某天欧阳公子外出之时进入青楼寻欢,想借此洗脱他好男色的恶名。谁知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哇,少游公子竟然在腻云楼内遇见了他从前的旧爱陈公子!他不顾陈公子已经获得花魁青睐,竟然横刀夺爱当时就不惜钱财大手笔包下腻云楼一间华丽厢房与陈公子共续前缘,而这事有中途进入亲眼看见他们欢好场面的老鸨作证!其实那陈公子身边近年来也有了新欢辛公子,但是他见到旧爱少游公子时当下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而把辛公子甩在了一边,当晚伤心欲绝的辛公子一人在腻云楼内喝闷酒喝得酩酊大醉!啧啧,那个惨哪!世间还有比爱人在楼上和别人欢好,自己却被迫在楼下独守这种事更惨的吗?结果这事被本来在花街中享有盛名的太虚公子见到了,太虚公子他一向怜香惜玉,纵情声色,却不知为什么竟对少游公子一个男子大起兴趣,想必是看腻了女色终于想要转换胃口了。他便借着照顾辛公子的名义趁机接近了少游公子,然后……它居然又是无巧不成书哇!这太虚公子竟与他看中的对象少游公子同名同姓啊!一时太虚公子觉得这简直是天作之合,兴趣更甚,为了接近少游公子他更是立刻搬进了月明轩之中!只可惜少游公子目前只对欧阳公子最为倾心,太虚公子只能望洋兴叹,而同时少游公子还在与陈公子藕断丝连,辛公子又只能在一边郁郁寡欢……
所以目前这五人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已成为扬州城民间茶余饭后的第一谈资,目前大众最认可的关系表就是少游公子爱的是欧阳公子,同时也爱着陈公子;陈公子最爱的是少游公子,其次是辛公子;辛公子爱着陈公子,对少游公子恨之入骨;太虚公子爱的是少游公子,对欧阳公子恨之入骨;欧阳公子……也许他爱的是少游公子,只是他深藏不露,具体感情线路现在还不明朗……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苏焱听到最后简直要吐血而亡:“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头都听晕了!你……你……你是说,现在扬州城内人人都在拿我们当同志看待???”
“同志是什么?”周掌柜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却见苏焱满脸欲哭无泪的表情,然后她颓然坐倒在一边的凳子上,双手抱住脑袋开始发愁。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和欧阳修纯洁的江岸相遇,和嘉砚感人的“故乡遇故知”,经过市井的一番演变后竟然会变成了五个男人的情恨史之不得不说的故事???本来以为自己扮了男装后从此可以彻底和乱七八糟的事说byebye了,结果现在这个局面简直比以往任何一个都更令人无法忍受!她苏焱明明是个女孩子,恋爱都没有好好谈过,为什么就要被这么搅和进一群男人中去还变成了一个gay啊?她招谁惹谁了到底??难怪最近走大街上那些少女都不怎么搭理自己了,敢情她们都在拿看gay的眼光在看自己啊??
苏焱觉得自己简直要死地上了,可是死之前她也一定要为自己正名!!况且这事居然还牵扯到了最无辜的欧阳修,想想都觉得对不起他……目前能想得出来的最根本的办法就是必须证明自己绝对不是gay!那么,最简易的一招不就是那个了?正所谓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只见苏焱猛地站起身来,然后三脚两步地爬上楼去一把推开秦观的房门,冲进去就对着正更衣准备上床睡觉的秦观叫道:“喂!你!明天和我一起去腻云楼!”
秦观当时正脱着衣服,见她进来,先是一愣,然后他笑了起来,手上脱衣服的动作却不曾停下过,然后他慢条斯理地回答道:“我不要。”
苏焱本来的打算就是拖着他这个青楼达人一起去,也好给自己提点提点浪子都该干点什么,而且以秦观的个性,进青楼简直是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