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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小香最镇定:“谢叔叔一开始便知道无法救我,因为你也经脉大损,我说的对么?”
窗外红影一闪,疾风一般掠入屋内扶住谢明月,却是红绡到了,聂小香见她双眼泛红面带焦虑,显是对谢明月用情至深,不知怎么心中轻轻叹了一声。
落日的金光朦胧落在谢明月俊美的脸上,他微微一笑,唇边犹带了鲜红血丝,却越发显出他双唇丰美、面色如玉,笑声更是华美醇厚,慢慢道:“小香你当真是聪明,不过我的伤与你的不同,我治不得,你却未必治不得。”
“二十年前清影嫁入铸剑山庄,我伤心之下不慎走火入魔,以致经脉错乱血气逆行,早已是个废人。”谢明月仍旧轻描淡写,笑道,“你是清影的女儿,我便是耗尽心血,也定然是要治好你。”
红绡在他身后立着,面色苍白如雪,聂小香看在眼里,一时竟不知能说什么,良久才吐出一口浊气微微笑道:“谢叔叔不必勉强,生死有命,强留无益。”
顷刻间心中如同豁然放空,松懈一身的紧绷。
作者有话要说:俺木有弃坑,嗷,最近比较忙,嗷,有空一定会写的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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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鸟
白鹤山虽高远,庄中稀奇玩意儿却不少,聂小香厚着脸皮将自己当成贵客,过得竟比从前在七星堂时还滋润舒坦。
转瞬已到来年三月,天都峰顶冰雪依旧,园中却花团锦簇,不似凡间。
这天天气极好,青葛、苏和搬了一屉屉药材在外晒,药庐外一架苍翠欲滴的藤蔓间忽地人影一晃,四五个雪团劈脸打来。
雪团大如核桃,专打身前穴位,苏和眼尖,就地一滚避开,青葛慢了一步,膝头一软哎呦一声栽进药堆里,爬起来也不生气,呵呵笑道:“小香来啦?”
聂小香背着手笑嘻嘻地绕过青藤,苏和早已搬来竹椅放在药庐前。矮几上扣一盅汤药,是谢明月亲自配的方子,补气益血,配合谢家的续气补经法,是为固本培元之用。
汤药隔一月换一个方子,大有将她当成死马医的意思,聂小香本就是捡回条性命,倒也毫不在意,灌完汤药便帮着分晒药材。
不知从何时起,每天清早来药庐坐一会已成了习惯。
青葛、苏和都是十五六的年纪,青葛温厚、苏和机灵,眉间青涩开朗像足了当年的柳出云,又有一种极欢悦的朝气,彷佛青天白云都映在眼底的清澈,让她暂时忘记过往的种种沉重旧事。
稍一愣神,闻见屋内炭炉上正熬药,药香浓郁扑鼻,其中几味药材的味道十分熟悉,不由好奇道:“谁受了风寒?”
青葛面有担忧之色:“麒麟洞的孙婆婆。”
麒麟洞在与天都峰并肩的青鸾峰上,是白鹤山历代庄主与夫人牌位供奉处,孙婆婆是过世的庄主夫人叶兰幽的奶娘,独守麒麟洞已有十多年。
药庐前遍植奇花异草,皑皑冰雪衬满目姹紫嫣红,聂小香默然看了会,暗觉叶兰幽就如同这些花草,纵是珍奇艳丽,也不过和着天都峰千年的冰雪苍老,哪如纵马江湖来得快意洒脱。
青葛自小在庄内长大,从未出庄一步,见她望着花丛出神,少年明亮的双眸中不觉冒出骄傲之色:“古来诗词都赞江南春日繁花似锦,我看未必比得上咱们庄里的景色。”
聂小香嘿嘿笑了几声道:“胡吹大气,你连江南什么样子都还没见过哩!”一面斜眼看青葛一面道:“二月桃花三月柳,四月天青堤边走,家家户户院子里桃花一开,可比这天都峰上热闹喜庆多了。”
桃花溪边竹屋前,每到春日,竹碧天青、桃花嫣然,又怎是白鹤山一抔冰雪一丛孤花可比的?聂小香默然叹口气,心中一阵突兀的烦躁,却不知怎么发泄才好。
见苏和往瓦罐中倒药,忙将手中几支老参一丢道:“我去送药。”
。
孙婆婆又哑又盲,一张脸遍布皱纹,苍老如同枯树,神色却是十分平静,仿佛只与洞中岁月相伴,沧桑中透出安宁祥和。
洞外雪满青鸾峰,聂小香却不知为何被这安详妥帖的氛围勾住心思,一连三天都主动替苏和送药去麒麟洞,谢明月在内堂得知,并未阻拦,只笑了笑道:“多走动也好,活络经脉。”
孙婆婆年岁已高,一度风寒歇了七八日才得好转,聂小香每天午时踏雪而至,偶尔连午饭也一并带到麒麟洞来用,只觉此间静谧安宁,多少前尘往事似乎都能忘却一般。偶尔倚着石壁随意哼几句江南小调,便见孙婆婆微微侧耳细听,沧桑面容间隐有笑意。
自打上了白鹤山,红绡也好,谢明月也罢,聂小香从未敢放松戒备,只有在这麒麟洞中才能放下满腹心事,安静待上片刻。
天都峰的雪经年不化,江南已是芳菲四月,桃谢石榴初红,江湖中却一直不曾安宁。
谢明月宽袍大袖一翻,笑道:“聂沉璧泰山下一场恶战收服鲁东三大剑派,重伤丐帮帮主苏星海,恐怕在中原武林已经没了退路。”指尖黑子落下,正好断了聂小香白子的后路:“你输了。”
聂小香正盯着谢明月绣梅枝喜鹊的衣袖走神,棋子落下清亮一声,抬头一看稀里糊涂棋差一招落了下风,不恼反笑,顺着竿子拍马屁道:“谢叔叔棋艺精妙,小香甘拜下风。”
谢明月握起茶壶斟茶,袖口一动,喜鹊也如同活了一般,聂小香不由想起三月江南杨柳枝头跳跃清啼的鸟雀,莺莺呖呖、悦耳动听,但白鹤山偏远高寒,庄中却只有豢养的雪鸽。
再一愣神,便听见谢明月道:“聂沉璧命人在鲁东重建铸剑山庄,想必是心中有愧,希望能与你尽释前嫌,借以博你谅解。”
聂小香见他眸中含笑,颇有调侃打趣猜测之意,不由嘿嘿冷笑了一声没吭声,心里却是十分地憋闷,往下几局棋更是下得乱七八糟、大失水准,一不留神连负三局,输得一塌糊涂。
午时在药庐与青葛、苏和一道用过饭,便瘫在花梨木方桌上对着茶壶出神,蔫了吧唧像足了腊月里冻过的萝卜缨子,只觉脑中乱糟糟一团,理不清,剪不断。
谢明月不常来药庐,青葛与苏和正是年少,无人管束时便整日嬉戏打闹,少年的双目里尽是说不出的清亮明丽蓬勃朝气,聂小香倚窗看着,不觉心中胡思乱想,当年初遇聂三时他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桃红莺啼满山花开,聂三的眼底却是遍布阴霾,深黯冰冷得像是淬过了冰霜。
桃花溪边十一年岁月,往事种种,无论是年幼相拥而眠的温暖,还是桃花嫣然时初萌的情窦,都只能留在回忆里,褪剩了残旧光影,勾留一点依稀隐约的温情。
时光如指间流沙,毕竟握不住尺寸的光阴。
聂小香默然半晌,抓了把白果揣兜里,起身道:“我出去走走。”
庄外白雪皑皑,起伏山峦间冰雪反射日光,分外耀眼。聂小香两条腿像是走惯了,下意识踱到青鸾峰上。
青鸾峰少有人至,冰雪冻起一层厚似一层,聂小香心不在焉,脚下一不注意跌个大跟头,手忙脚乱爬起时已沾了满脸雪粒冰渣,冷得哆嗦,不由恼羞成怒,飞起一脚将地上积雪胡乱踢了一阵。
毕竟还是病鸡一只,踢了十来脚就没了力气竖在雪地直喘气,不知怎的想起那日绊倒雪地中聂三抱她回庄之事,一面想一面跺脚怒道:“谁要你重建铸剑山庄!庄子烧了就烧了,你再修得多好我爹娘也活不过来!”
明知恼得毫无理由,发狠又踢了雪堆几脚,才歪歪扭扭横眉冷目憋了满肚子火气往麒麟洞去。
洞前却有两行浅浅足印,一进一出,远些的早被风雪遮去痕迹,聂小香好奇什么人会来青鸾峰上走动,忙探头一看,孙婆婆坐在香案前闭目合十,洞中空阔,并无旁人,便料想大约是庄中下人来此走动。
当下如常在蒲团上坐下,默默剥了白果吃,生白果苦涩异常,唇齿间沾了苦味,呛得鼻子眼睛也酸,但觉一颗心也像是泡在了苦水里,一时情绪上来便再也忍不住,一面剥白果一面抹眼泪。
心头极乱,说不清是恼聂三重修铸剑山庄一事,还是痛恨自己内力不在像个废人,又或者是别的影影绰绰藏在心底的一些莫名情绪,聂小香人前活蹦乱跳,心中却终究有一处留着伤疤。
不知什么时候靠着石壁睡着,醒来却躺在洞内石床上,身上盖了件极厚的狐裘,想是孙婆婆怕她在洞口着凉,特地抱她进洞来睡。
聂小香暗道声惭愧,溜下床到香案前嘿嘿干笑几声谢过孙婆婆,见洞外天色已暗,忙拢了衣襟道别出洞。
改天上青鸾峰来,老人正闭目在香案前用竹篾编一只小小鸟儿,聂小香兜了一兜花生笑嘻嘻地进洞,无意瞥了一眼那竹编小鸟,不由一惊,手中半把的花生撒了一地。
孙婆婆虽眼盲,手却极灵巧,一折一弯竹篾穿插勾拢,不多时编好小鸟儿,摸索着放到聂小香手中,末了苍老的手又宽慰似地轻轻握住她的手。
那竹编小鸟羽翼丰满,栩栩如生,聂小香心中百转千回,瞪着它看了半晌,嘴角微微弯起,怅然地笑道:“婆婆,这小鸟儿真俊,和我师父编的一模一样。”
年幼时顽皮刁钻,有几回挨了揍哭得天昏地暗,聂三便将编竹篮竹篓剩下的篾片随手编个小雀小虫逗她,十八九岁的少年性子冷漠,却有足够的耐心给她做这些小玩意儿,此刻想来,真像是恍然一梦。
孙婆婆眼皮微微一动,似是颇有些惊讶,聂小香便记起叶兰幽原本就是聂三的亲姨娘,小心翼翼托着小鸟靠着石壁盘腿坐下幽幽笑道:“不过我已经很久没有没有见到他啦。”
稍一顿,看着香烟缭绕中叶兰幽的牌位出了会神,垂眼轻声道:“婆婆你该认识我师父,他叫聂沉璧,也是祁连山聂家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额,我感觉好久没来更新了,抱头~
春天到了,小蜜蜂们都要找工作了(被殴),我等无业游民辛酸啊悲痛啊天朝这日子没发过了……=_;=尾毛工作这么难找……
天气还这么变态,一会20度一会4度,搞啥呢……
锋芒
孙婆婆既盲且哑,自然是没有做声,手中缓缓拨动的佛珠却略略一停,佝偻的脊背慢慢直起。
洞中好一阵沉寂,聂小香把玩着篾编小鸟儿,睹物思人,不觉心里说不出的憋闷难受,又默默待了有半天功夫才道别回了庄中。
这些时日她照着谢明月教的口诀习练补经续气,又有固本培元的汤药相佐,体内仅存的一星半点内息已经能导入奇经八脉,虽然没了从前的充盈内力,但比起数月前半死不活的模样已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踏雪回了药庐时已是午后,峰顶一片茫茫寒光,皑皑雪地中唯有庐前一架青藤苍翠欲滴,那明艳的绿像足了桃花溪边的片片竹林,越发地让她心中烦闷。
苏和正在屋内守着炭炉煎一副新药,聂小香满怀心事进了屋,在窗下呆坐良久,直到药香扑鼻才好奇抬头道:“这煎的什么药,又是人参又是黄芪……”话未说完已是想起必然就是谢明月昨日另开的益气补血之方,鼻尖皱了皱猛地吸一口气,不由跳起来道:“这方子这般凶猛,谢叔叔也不怕我大补过头,鼻血流干而亡!”
一面说一面还是皱着眉头接了苏和乐呵呵递来的浅口瓷碗,捏着鼻子咕咚咚几口灌下,碗一放便急忙跳起来往屋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