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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瑶?”
“嗯?”夏瑶轻轻应声,无奈,她再多的小心,御琅陌还是醒了。就如她再多的补偿,也改变不了对他的亏欠。
“现在什么时辰了?”
“丑时刚过。”
“兄长……至今未归?”
夏瑶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认真道:“他不是小孩子,深夜不归也是寻常。”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御琅陌撑身坐起来,想必是心中担忧已不想再睡了,过了半晌,才开口道:“并非寻常,兄长从来不会不告知陌一声便不归。”
“话不尽然,若无不归,他如何与我相识的呢?”
一句话,说进了御琅陌心中,正是半月前,御琅穹将他安顿好了之后,只身前往千绝谷请凤绝。却不想,一去便是了无音讯,再得消息传来,人已是在丰宁城中。
他也明白夏瑶的话没有错,只不过……
☆、我嫌你碍眼 (2)
“夏瑶,能否求你一事?”
夏瑶看了一眼外面的狂风大作,心中自然明了,“你想让我去寻他?”
“上一次,兄长不告而别,陌并不知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自那时后,兄长不比以往的情况总是让陌很担忧。他以前……”
“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听出御琅陌刺探的念头,夏瑶矢口否认,收起笔墨,起身舒展了一下身体。她需承认,御琅陌的心思是细腻敏感的。御琅穹极力掩饰得再完美,哪里禁得住静养中的御琅陌大把时间去琢磨?
而这一次,却也不是他空穴来风无端猜疑,御琅穹应该是遇到麻烦了,否则,这样的天气,他必会担心御琅陌,无论如何也会赶回来。
看来,兴许不是不想回,而是回不来了。
“也兴许只是护弟心切,将一个山头的野猪都猎净了才回来呢?”理解归理解,可夏瑶着实不想出门,外面狂风寒雨,她为什么要出去找罪受?
然,只是一句玩笑的劝说,却让御琅陌慢慢低了头,虽然还挂着些许礼节性的笑容,可单薄得就如笼在脸上的纱。垂敛眼眸,却偏偏又能让她看见眸中失落的光芒。
她从来不知道,一双眼睛,可以透露那么多的心绪,且清晰的她一眼便能获知。
他很忧心,忧心御琅穹的安危。很失落,失落于她不肯承他所求。很悲伤,悲伤自己只能做个负累。很痛恨,痛恨自己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
“唉……”深沉的一声叹,浅薄颤抖的气息提醒她面对的是一个禁不起波折的人,那垮下的肩头消瘦挑着衣衫,似在向她控诉她犯下的罪过。
“唉……”夏瑶也深深叹了口气,眼前这个落寞嶙峋的身体,无疑刺痛了她的软肋,也与另一个无助的身影相重合,让她无端想起了青虞,“我出去看看。”
清瘦的脸抬起,犹如昙花霎时绽放般的笑容,不那么优雅疏离,一抹从内心涌出的笑容,原来才是最美。
“有劳了。”
……
然,夏瑶刚一出门,一阵冷风卷着寒雨刮过,掀起衣襟灌入袖口,她便又打了退堂鼓。这样的鬼天气,为了一个自己不关心的人去野外奔波纯属犯病,更何况,如果御琅穹真的遭遇险境,他都无法脱身,她若是寻过去,殃及池鱼就亏大发了。
可是,承了御琅陌的请求,她若再转身回去,很是没脸不说,她也无法面对御琅陌那张悲哀落寞的脸。
不期然一瞥眼,房檐下静立一抹秀挺的身影,任凭风吹雨打也纹丝不动,好一个忠心耿耿的侍卫。
“阮七,来一下。”夏瑶说着,向她勾了勾手指。
阮七瞥她一眼,迟疑了下,还是心不甘情不愿走过来。
“给你一个立功邀宠的机会。”夏瑶伸手啪啪拍着阮七的肩头,就像好姐妹一般,“你家公子至今未归,他应该就在自此地十里外的树林中,你要么自己去,要么带上几个人,去寻寻。”
☆、我嫌你碍眼 (3)
明明真是个邀功的好机会,阮七却愤愤瞪了她一眼,冷硬道:“公子曾下令,若他不归,必是有要事在身,无需去寻。”
原来如此,夏瑶倒是点了点头,难怪御琅穹被卖到易市都没人管,原来是他自己挖的坑。而也正是属下对他这种盲目的崇拜与信任,帮了她大忙,那她是不是还该好好谢谢阮七?
微微一笑,她哪里知道,本来还带着几分善意的笑容,在阮七看来,无疑是奸诈狰狞的笑。
“本是二公子托付我去的,不过,方才我冤枉过你,才把这个机会让出,毕竟我只是个过客,你需要时时刻刻表现忠心,不是么?”
“公子曾言,阮七无需讨好,只需尽职尽责保护二公子周全即可。”阮七毫不领情,显然是跟夏瑶卯上了。
“那好吧,既然你不去寻,便是我去。你家公子许了榻上等我,我若不去,寒凉雨夜,还真缺个暖床的呢。”夏瑶慢条斯理说着,悠悠然迈入细雨中。有些出乎她所料的是,明明已经把话说到如此不堪的地步,阮七居然没有愤然与她抢功劳。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已经坚信御琅穹的为人,到了可以不吃醋的地步?很难说。
然,阮七自然有她心中的打算,望着夏瑶悠然离开院子,脸上渐渐浮现一个得意的笑容。去寻?恐怕有命寻没命归!
她跟随御琅穹多年,可谓只有功全无过,她深知御琅穹的心性禁忌,人若不归,那是万万不能寻的。
曾几何时,她也派人去寻彻夜不归的御琅穹,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派去的人一去不返,换来的是御琅穹的禁令。
帝王无需事事均入他人眼,窥者,杀无赦!
“阮七。”
屋内突然传出一语,阮七赶忙推门而入,静等吩咐。
“你可知错?”温和的声音,无以委婉,清韵流转,竟一开口便是问罪。
阮七心中一颤,扑通跪倒,双手撑地,将头深深低下,“阮七知错,还请二皇子降罪。”
“呵,知错就好。”御琅陌浅浅一笑,偏头看她,温文尔雅笑得暖意融融,“那便自行去领罚,可好?”
“谢二皇子!”阮七用力一叩首,根本不敢面对御琅陌身周洋溢的温暖,那暖意无法让人觉得亲切,只无端心中犯寒。
或许,只有她才知道,宛如赎世谪仙般的御琅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通常,无双仙人的背面……是恶魔。
…………
漆黑一片的秋夜,狂风四起,冷雨肆虐,几张开外便是沉黑一片,无星月映照,整个天地间犹如一口硕大的棺材。
夏瑶骑着一匹不甚听话的倔马,披着一副聊胜于无的斗笠,马蹄一脚深一脚浅,摇摇晃晃走向漫无边际的黑幕。
她后悔了,如果厚脸皮狠下心拒绝御琅陌,她大不了在冷屋中呆上一夜,也比在野外灌饱冷风喝雨水要强得多。或者放低姿态求阮七出来找寻,让那女人得意一次,她也不会少一块肉。
☆、我嫌你碍眼 (4)
她甚至后悔甩开了袭风,若是袭风在此,任劳任怨听她差遣不说,最起码若说寻御琅穹,他定万死不辞。
并不快马加鞭,在她看来,若是势均力敌的千日战,她去了也是白白送死,不如等等许见到结局。若是御琅穹不敌,她也不必急,已经过了几个时辰,该死也死透了,收尸而已,不在乎早晚。
虽然他是她局中至要,但人不是她杀的,兴许就能提前回去交差了。《小说下载|WRsHu。CoM》
也兴许……
夏瑶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如今没有人监视于她,她如果能遇见死掉的御琅穹固然是好,但如果他伤重,补上几刀又有谁知道?
心中的算盘开始劈啪乱响,突然奋力一抽马背,收尸去!
十几里山路,对于一匹赶它纵跑它偏要斜奔的倔马来说,路途堪称曲折。无星无月,对于在狂风冷雨中的人来说,还能找准方向,已是万般难得。
夏瑶自诩常年走南闯北,方向感极佳,可是这一次,她迷路了。
向南走十里外的树林,她已是走过一次,明明觉得自己方向绝对没错,可又不得不承认,她兴许真的迷路了。
黑漆漆的夜幕,所见唯有远方依稀轮廓起伏,山不假,形状也似曾相识,可是,她偏偏找不到那片树林。
熟悉的山坳中,兜兜转转找寻,唯独没有那片树林。
莫非是鬼打墙不成?夏瑶忽然无端想起青虞曾给她讲过的那个故事,腐骨死尸从地底钻出……
猛地一激灵,四下打量着,竟有种周围潜伏异样东西的感觉,仿佛沙沙作响的枯草中,已经有腐烂化骨的手,慢慢从土下挣扎钻出。
甚至马蹄偶尔踏空,让她以为,是鬼手捉住了马脚。
不行,还是想一些美好的事吧,比如,青虞的温柔……
御琅穹派去送他的人被他遣回,却没有给她带回只言片语,他……是不是已经开始责怪她了呢?
她甚至没能让他确信,她心中真的有他。没能让他全然相信自己,说出他的苦衷。也没能向他倾心诉说……她如今做这一切事的身不由己,甚至言不由衷。
她或许尚有资格为他留一片心,待到她有朝一日,从局中脱身……
夏瑶显然已经快忘了她究竟是出来寻人的还是转念想要杀人的,悠悠然雨中漫步,任由马儿自己走。
忽觉冷意,索性趴在马背上,将冰凉的手抚向马儿温暖的脖颈,惹得倔马猛喷响鼻,不住甩头想要逃脱魔掌。
然,当晨曦微露,天边的黑色轮廓都化为了层层叠叠的影子,夏瑶才猛地一勒缰绳,瞪大眼看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雨幕中。
她说什么来着?她就说嘛,这么多年走南闯北,怎么可能连个刚刚路过的小树林也找不对方向?
而她方才一直不放弃,就在周围转悠的举动也是对的,因为,她距离那片小树林,也就只有寥寥一赶马的距离。
可是,白天里枯枝茂密的树林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遍地苍痍,影影绰绰的满是断树残骸。
夏瑶猛地一拍脑门,哀嚎道:“这是大战三千野猪了嘛?”
☆、我嫌你碍眼 (5)
她很难想象到底是什么样的强悍力量,就在短短半天之内,将整一片树林,夷为平地。
残骸中,断木焦黑,也只因淋了雨,她一直没能闻到灼烧的气味。被雨水浸湿的墨黑枯灰,遮蔽了整片土地,厚厚的……宛如泥浆一般。
这莫不是杀人之后,一把火烧了毁尸灭迹?那么就是说,御琅穹已经葬身在这一片草木灰泥之中?
夏瑶双手笼在脸颊,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喊道:“御、琅、穹,你还活着没有?!”
空寂的山谷中回荡着她的声音,重复着一遍遍……活着没有……活着没有……
然,回答她的也只有她自己的声音,风仍旧凛冽呼啸,雨依旧肆意飘飞。
夏瑶挥动手中的马鞭,试图驱使倔马走入泥泞中,可倔马原地踏着蹄子,显然不愿意涉足那别样诡异的黑泥之中。
“你也就现在能猖狂,等回去了,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宰了吃肉!”
狠狠威胁着死不合作的倔马,心中却在盘算着,这么一大片的灰泥,她到底要不要把御琅穹的尸体挖出来带回去。
如此浩大的工程,她许要挖一整天,而若是御琅穹已经不知道碎成多少块……
“你来这里做什么?”
“啊!!!”夏瑶惊得头发都要炸起,用力向后一挺身,而倔马极其配合的前蹄腾空,砰地一声,差点儿摔了她一个狗啃泥。
滚了半身薄泥,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作势就要一掌推向身后无端出现的鬼。
然,她滚了半身泥,御琅穹的情况绝不比她好。
只见他一身玄色挺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