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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如懿传-第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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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懿扶着惢心的手进了咸福宫的院中,只见和敬公主跟着双喜和彩玥正在玩闹。和敬跑着跑着便有些累了,赌气道:“不玩了不玩了!什么老鹰捉小鸡,还不如上回双喜玩那些蛇给我看呢。”

如懿正跨进院中,不觉怔了一怔,与惢心对视一眼,便立住了脚。和敬回过头来,正见如懿,便止了笑,淡淡施了个礼:“娴娘娘万福。”

如懿含笑回礼道:“公主有礼了,本宫看你和双喜玩得正得趣呢。”

和敬撇撇嘴,矜持道:“什么玩不玩的,我是公主,得守着规矩,哪里能整天玩呢。”

如懿见她硬要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也不觉好笑:“可不是,跟这些太监宫女有什么好玩的。昨日本宫还听三宝说呢,外头棋盘街上来了个波斯的玩蛇人,一手蟒蛇玩得可好了。听说那蛇比柱子还粗,可是到了玩蛇人的手里,十分乖巧呢。”

和敬不以为然地一笑:“娴娘娘就是见识得少,棋盘街上的东西也能当件事儿来说?要说玩蛇,现成双喜就是个厉害的,何必去说棋盘街上那些不入眼的东西。”

双喜听公主这般说,不觉吓得一噤,连忙摆手道:“奴才那些哪里能看呢?公主是抬举奴才罢了。”

和敬听双喜推辞,有些挂不住脸面:“这会儿倒谦虚了,从前慧娘娘与嘉娘娘都夸你呢。你在火场外头养了好些蛇呢,能引得它们乖乖地游过来游过去,它们可不听你的话?哪天给娴娘娘瞧瞧,也让她不必羡慕外头去了。”说罢,她便走到乳母身边,独自玩去了。

双喜听了这话,恨不得缩到彩玥身后去。如懿浑不在意:“好了,如今贵妃病着,别再说这些怕人的话了。本宫看贵妃病着,也无心顾得到你们呢。对了,贵妃呢?”

彩玥忙道:“小主在里头歇着呢。皇后娘娘正和小主说话。”

如懿便道:“那也罢了,原以为贵妃和本宫得的是一样的病,想过来看看她。彩玥,本宫这里有一本宝华殿大师亲手抄录的佛经,每天念一念倒是很安神。你便替本宫转赠给贵妃吧。”

彩玥忙不迭谢过:“娴妃娘娘真是雪中送炭了,咱们小主得了这个,或许能安心些。”如懿嫣然一笑,深深看了双喜一眼,转身便离去了。

到了夜间,晞月服下安神汤睡了,却眉头紧锁,满口胡乱呢喃,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茉心守在一旁,着急唤道:“小主,您醒醒,您醒醒!”

晞月自惊梦中醒来,一摸身上,素色寝衣都汗透了。茉心道:“小主,皇后走了之后您便睡得不好,奴婢看您这么辛苦,只得叫醒您了。”

茉心说罢,便递了一碗银耳汤过来:“银耳汤宁神,小主喝一些吧。”

晞月嘴唇上都起了焦皮,勉强喝了一口,抬首见香球照旧挂上了,不觉惊道:“皇后不是说里头的安息香有古怪么?怎么又用上了?”

茉心忙安慰道:“方才是替小主您诊脉的太医送回来的,说安息香无事,可以继续用着。”

晞月点点头,惶恐地抓住茉心道:“我又梦到阿箬了!茉心!我又梦到她了!”

茉心慌兮兮道:“小主,您别说了!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吧。身上这么湿着,怕不好受呢。”

晞月吃力地颔首,扬声道:“双喜!叫人备热水!”

进来的却是彩珠,她福了福道:“小主,您有什么吩咐?”

晞月诧异道:“双喜呢?去了哪里?”

彩珠有些为难,不知说还是不说,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双喜被皇上身边的李公公叫走了。说他手脚不干净,趁着去养心殿送东西的时候不知摸走了什么,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晞月动气:“双喜被李玉带走了?本宫怎么不知道?”

彩珠道:“小主方才睡着了。李公公说了,不许惊动小主。”

茉心着紧道:“双喜伺候小主这么久了,就算有什么,小主能不能求求皇上,饶了他这次。他可知道咱们不少事情呢。”

晞月一张脸本就熬得干瘦,颧骨高高凸起,此刻更是煞白可怖,她背靠着床喘息着道:“快扶我起来,我去养心殿瞧瞧。”

茉心忙劝道:“可是小主,外头天都黑了呢。怕是……怕是……”她的话虽未出口,神色却已提醒了晞月。

晞月吓得浑身一颤,眼珠子骨碌碌望着四周,也顾不得双喜了,忙缩在了床脚,颤声道:“那我,我便明天去吧。”

次日趁着日色明亮,晞月顾不得身子,一早便赶到了养心殿。李玉在滴水檐下迎候着,十分恭谨:“贵妃娘娘且先回去吧。双喜的事,怕是求也不中用了。”

晞月如何碰过这样的软钉子,当下不悦道:“双喜犯了什么事,连本宫的话也不中用了?”

李玉笑吟吟地道:“回贵妃娘娘的话,双喜手脚不干净,趁着您吩咐来养心殿送东西时,顺走了一块先帝爷用过的玉佩,昨儿奴才拉他进了慎刑司,才受了十二道刑罚,他便都招了。按着皇上的旨意,已经叫乱棍打死了。”

晞月气得嘴唇哆嗦:“什么玉佩,怎的本宫都不知道?”

李玉弯腰赔着笑道:“贵妃娘娘病着,精神不济,自然什么都不用知道,免得伤身。皇上还说了,一切与您不相干,你且回去歇着就是。皇上得空,自然会去看您的。”

晞月迫近两步,急道:“那双喜死前,招了些什么?”

李玉皮笑肉不笑,扬了扬拂尘道:“能招什么?做了什么便招了什么罢了。贵妃娘娘,这里风大,您且回去吧。”他定一定神,又笑,“奴才们的事再大也入不得主子的眼,贵妃娘娘不必揪心,再挑好的来伺候就是。就好比……”他一顿,笑得灿烂,“皇上跟前伺候的小张子和小林子,今儿一大早也被乱棍打死了。不为别的,就为立个规矩,叫他们不许乱递消息。自然了,这都是奴才的不是,总怪不到皇上身上去。您哪,好自珍重就是。”

晞月听着这话明是劝慰,里头却夹杂着不少自家隐事,一时心神大乱,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眼前金星乱冒,勉强扶了宫女的手走了几步,身子一晃,径自晕了过去。

如懿听着养心殿外的动静,捧了一盏杏露莲子羹到皇帝跟前,婉声道:“既然贵妃突然晕厥,皇上不妨先让人挪到偏殿休息吧。”

皇帝定定道:“朕不想见她。”他接过杏露莲子羹,看了一眼道,“是杏露莲子羹?好端端的,怎么给朕备了这个?”

如懿脉脉睇他一眼,温然含笑:“莲心苦寒,过于伤身,臣妾已经剔干净了,只剩下清火的功效。杏露入口清甜,正好润燥安神。臣妾想,皇上此时的心情,喝这个最好不过。”

皇帝的脸色冷得如一块化不开的寒冰:“该吐的双喜都吐干净了。和高氏有关的,朕都听进去了。再和旁人相关的,双喜语焉不详,也知道得不甚清楚,朕无谓再查下去。”

如懿沉默片刻,轻声道:“宫中传言四起,臣妾重罚过阿箬,固然不能不怕。但高氏也被谣言惊动,畏惧至病,皇上已经觉得她有疑,所以一直不曾好好去看过她。”

皇帝冷哼一声:“高氏怕成那样子,朕便知道她和阿箬有见不得人的事。”

如懿立在皇帝身边,似乎这样切近才能让她安心说出心底的疑虑:“臣妾身在冷宫时被群蛇围伺之事,双喜已然招了是高氏主使的。火场那窝蛇也找了出来。只是臣妾不明白,为什么怡嫔有孕时被蝮蛇惊动胎气之事双喜却至死不招?认了一件难道便不肯认第二件么?”

皇帝嗤之以鼻:“那些奴才素来奸猾,能少认一桩怕也是好的,还以为能少些责罚呢!既然都是蛇,即便不是他做的,哪里能脱得了干系!左右也是一死!”

如懿只得默然不提,又道:“至于用朱砂水银毒害龙胎之事,双喜只知道是高氏拉拢了阿箬,参与其中,至于高氏是不是拿主意的人,他也不甚清楚。皇上与臣妾一样,隐隐知道高氏虽然做事狠了些,但未必有这样周全的智谋。”

皇帝静静听着如懿说完,牵了她的手在榻上坐下,温言安抚道:“朕知道事情不查得水落石出,便是委屈了你。可是你要知道,许多事盘根错节,若弄得太清楚,便会到了连朕都无法收拾的地步。朕登基才这些年,不能有任何动摇国本的事出现,免得人心浮动,江山不安。”

如懿低低垂首,伏在皇帝肩上,眼波似绵,丝丝媚然,绵里却藏针:“皇上的心胸里有江山万代,臣妾的心胸里却只有皇上。所以,臣妾听皇上的。只是高氏残害皇嗣,多次意图杀害臣妾,臣妾实在是……”

皇帝的手搭在她肩上,有温热的气息从他掌心隔着薄薄的春衫缓缓透进:“高氏在朕身边多年,总是温柔如水,却不想背后竟是这个样子。朕有生之年,不想再见到这样的毒妇。可是如懿,她的父亲高斌并无大错,又是朕在朝堂上的可用之人。朕不能因为他女儿的过失迁怒于他。所以对着外头,朕不会给高氏任何处罚,她也依旧会是朕唯一的贵妃。”

如懿纤细的手指一点点攀上皇帝的胸口,澹澹儿薄的衣衫下有滚热的心跳,带给她罹乱中些许安定之意:“臣妾不在意名位,只在乎皇上的用心。”

外头春光初绽,如一幅锦绣画卷,初初绽放华彩。皇帝便在这朝阳花影里,轻轻拥住她:“朕能许你的,便是用心了。朕知道你喜欢孩子,愉嫔的身子坏成那样,你的身体既然好些了,明日朕就让人把永琪抱来给你抚养。”

如懿的笑里含了薄薄的喜悦:“多谢皇上体恤。”

皇帝慨叹道:“其实你再喜欢永琪,他到底不是朕和你亲生的。朕一直很想和你有自己的孩子,才当是朕的用心,有了最能着落的地方。”

二月的春光是枝丫上新绽的一点嫩绿的芽,一星一星地翠嫩着,仿佛无数初初萌发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滋长。她伏在皇帝心口,听着他沉沉的心跳,似乎安稳地闭上了眼,有了几分感动。这么多年的深宫岁月,她所祈盼的,其实与凡俗妇人并无任何不同。夫君的关爱疼惜,儿女的膝下承欢,如同这世间每一个女子的渴望。若真有不同,或许是她更早地明白,早到也许是在初初嫁为人妇的时候,她便清醒地知道,她从不能拥有自己夫君的全心全意。钟鸣鼎食的王侯府第,朱门绣户的官宅民苑,哪怕只是多了几亩田地的富户农家,也会想着要讨一房妾室。三妻四妾,旧爱新欢,凭着她的家世,无论嫁到何处,都脱不了这样的命数。

虽然她没有孩子,虽然她是那样渴望孩子,可皇帝,到底是以另一种方式成全着她,安慰着她。如懿以轻柔之音相对:“那么,臣妾也用心弹奏一曲,回报皇上,如何?”

皇帝素性雅好器乐,养心殿暖阁中便有上好的宋琴“龙吟”,如懿原是弹得惯了,便取下轻拢慢捻。琴音宛若春雨打破一池春水,渐弹渐高落后琴音渐渐舒缓,愈来愈低好似女子在花树下低声细语,相对言笑。

皇帝闭目须臾,轻声道:“是李之仪的《卜算子》。”

“是。”如懿素手轻扬,衣袖的起伏若碧水三尺,飘飘若许。伴着琴音潺潺,她轻声吟诵:“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皇帝睁开幽深的眸,怜惜地望住她:“朕与你并无相隔,何来这样日日思君不见君之意?”

悠长的羽睫垂下如扇的浅影,遮掩着绵绵不可言说的心事。如懿低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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