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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日本可能也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国家之一。当冷战结束、柏林墙崩塌的时候,当时的美国国务卿詹姆斯·贝克宣布,一个新的西方共同体“从温哥华到符拉迪沃斯托克”已经出现。即便日本一直是美国在东北亚的主要盟友,但是留在这个魔环之外的惟一主要大国正是日本。日本因此不得不在后冷战时代寻求新的作用和身份。这样的寻觅还在继续,日本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的真实位置。正如它在马哈蒂尔博士提出关于东亚经济集团构想后的痛苦所显示的,日本加入任何东亚共同体都是困难重重。
成为一个成员、与此同时成为主要集团的非成员这样自相矛盾的是独特的日本人。我个人对日本还是非常敬佩的。但是,我对日本研究越多,我感觉对它的了解越少。回头看,我对我在对日本显然一无所知时就发表了一篇关于日本的文章感到吃惊。但是这篇文章的核心观点———日本在国家间共同体中还未找到合适位置———还是合理的。如此状况近期内可能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日本可能还要漂泊一段时间。
日本的一个民间传说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居住在海边农场村庄的年轻男孩,在一个秋天的上午独自步行去干农活,他恐惧地发现一场海啸即将到来。他意识到这场海啸将会摧毁整个村庄。由于没有时间下山向村民示警,他果断地在稻田放火,以保证灭火护田的人蜂拥而出来到山上。宝贵的农田损毁了,但是村民逃脱了海啸带来的灾难。在下面的论述中,东亚战略话语的一些珍贵农田可能被点燃,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我希望读者对正在接近该地区的变化浪潮加以警惕。
大多数人相信日本在冷战中是一个赢家。正如前参议员保罗·桑加斯在总统竞选战期间所指出的:“冷战结束了,日本胜利了。”1992年中日本金融泡沫的破裂某种程度上削弱了这种说法的力量,但是没有人会认为冷战的结束伤害了日本。事实上,冷战之后的日本面临的麻烦超过满意,威胁多于安全。
冷战结束之际,日本的战略规划者可以指出得到的许多收获。来自苏联的威胁消失了,接近或卷入日本的大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曾经使日本黯然失色的中国的影响力减少了,尤其是1989年之后。东亚地区是日本经济的后院,由于中国沿海省份经济起飞的推动而继续繁荣。日本已经是世界第二经济大国,并有潜力在10年或20年内超越美国这个第一经济大国。就是用绝对的言辞说,日本对未来的投资要多于美国。
虽然具有这些重要的收益,但现在日本面临着战后即使不是危险、也是最困难的战略环境。将日本舒服地推到西方阵营并为日美安全关系提供粘合剂的苏联威胁现在消失了。基于各自的原因,美国和日本都没有放弃双边安全协定(MST)的打算。但是双边安全协定所依赖的战略支柱已经遭到侵蚀,使日本人怀疑美国是否或在什么情况下才能保卫日本未来的安全。
从战略上看,不可靠的经济超级大国的主张是很难消失的,但是必须考虑到这一点。冷战期间,日本的安全规划者甚至没有考虑日美安全关系破裂的可能性。现在,他们在考虑这个问题。如果日美关系破裂了,日本会发现自己将面临至少三个即便不是敌手、也是不友好邻邦的战略脆弱性。它们是中国、韩国和俄罗斯。可以肯定的是,日本与这三个中的任何一个国家都不会有急迫的军事冲突,根本不需要任何的战争准备。日本及其邻邦在冷战期间并没有相互提防,但是现在他们会相互忧虑。1992年《北京周报》的一篇文章警告道:“日本的外交政策更加积极和独立,意在填补美国和俄罗斯影响撤离后留下的真空。”韩国计划制定者也指出,即便朝鲜半岛统一之后,美国的军事力量也应该留驻韩国以提防日本。
第三部分:亚洲 太平洋漂泊的日本 2
后冷战时代日本问题的根本原因是危机四伏的日美关系。将这两个国家维系在一起的主要安全利益,尤其是遏制苏联的共同利益,已经减弱或消失。在分析日本外交政策时遗漏或忽视这个简单观点是令人惊讶的。比如,在对俄罗斯问题上,日本和美国在国家利益上的分歧非常大,美国力图救助俄罗斯,但日本并不相信救助俄罗斯对其国家利益有什么好处。
这个分歧是值得注意的。就在二战之后,随着朝鲜战争的来临,美国和日本之间达成了一个协议(虽然不是一个明确的协议)。美国原谅了日本在二战时所做的一切,作为回报, 日本成为美国忠诚和可靠的反共产主义的盟国。
虽然这种新型关系并不是强加于日本的,但是很明显这是不平等的双边关系。在通常的情况下,这就像孤独的行者与印第安人的关系一样。这种比较可能冒犯了许多日本人,但是事实是不可抗拒的。日美关系不平等的根源可以追溯到两国关系开始的时候,也就是说,在马修·培利命令日本对外开放时就已经开始了。“要求者…接受者”模式持续了至少一个世纪。日本人清楚地记得罗斯福总统明确要求日本无条件从中国撤军,国务卿杜勒斯要求总理大臣吉田茂停止与中国进行关系正常化的努力,而尼克松的“越顶外交”,未与日本磋商就实现对华关系正常化的决定,使日本人更觉屈辱。除了贸易和经济问题,战后的日本对美国提出的任何重要要求几乎都没有说“不”。在国家安全问题上尤其如此。此外,在美国对外政策目标上,日本一直扮演着重要的银行家的角色,其官方发展援助政策要满足美国和日本的需要。长期屈从美国要求的历史可以解释石原慎太郎的小册子《日本可以说不》以及“仇美”(意味着不喜欢美国人)这个新词汇出现的原因。
日本近期只是在对美国的重大军事要求的反应上开始犹豫不决,也就是说,在对在海湾战争上做出重大贡献的要求上极为慎重。这样迟疑的根源是日本希望伊拉克占领科威特不会影响其石油供应,以及惊讶于西方将萨达姆·侯赛因培养为西方的资产后不久就抛弃了他。日本大众对直接参加军事冲突的厌恶情绪也发挥了作用。迟缓的反应让日本付出了宝贵的代价。虽然为海湾战争支付了130亿美元,并且是非阿拉伯盟国之外最大的捐献国,他们在美国的名誉还受到了巨大的伤害,美国人并未减轻其认为日本人再次搭乘美国便车的不满情绪。
美国政府决定利用美国媒体公开施压,确保日本提供资金(如果不提供军事人员的话)以帮助海湾战争。这是双边关系的一个危险行动。首先,许多美国人感觉已经受到日本上升的经济力量的威胁。正如哈佛大学政治学家亨廷顿所指出的,美国人受到了日本的困扰,因为他们将日本看做是对美国在权力的决定性领域———经济方面占据首位构成了“一个主要威胁”。因此,许多美国人提出了一个意义相同的问题:为什么美国要花钱保卫一个“搭便车”的经济竞争者?当时媒体的炒作进一步削弱了美国对日美关系的支持。这也相应强化了日本人这样的看法,即美国在让日本充当美国国内经济困境的替罪羊。客观事实支持了日本人的论点,美国经济问题的根本原因在于美国政府的失误,行政和立法机关要解决它们的政策后果导致的若干问题:财政赤字、大量的国内外借债以及缺乏在工业或劳动力方面的长远投资等。这只是列举了较为明显的几点。
日本一直真切地感到美国值得钦佩,部分原因是作为占领者的美国表现出了不寻常的雅量,但是这样的钦佩之情正在逐步丧失,日本不再准备充当“印第安人”。事实上,日本越来越强烈地认为他们要比“孤独的行者”更加出色。因此,在日美之间的心理关系上,正在发生从单向屈尊到相互屈尊的结构性变化。
为了避免日美关系的破裂,日本已经有意识地在编织一个两国间经济相互依赖的稠密之网。但是,即使日美间没有严重不和,日本还是发现自己遭到抛弃。由于认为日本是经济对手这个看法的影响,日美关系可能比较友好,但仅仅是类似美国与瑞士关系的正常友好而已。到那时,美国将不再认为有义务保卫日本或在东亚驻军以保护日本的海洋运输线。同样,密切的日美关系可能由于美国孤立主义的复兴而受到损害。日本驻美国大使栗山指出:“我们担心的是美国政治和经济上的内向化。”日本担心美国政府处理经济问题的无能将进一步恶化美国经济,这将导致美国人不愿意或没有能力继续负担其海外驻军的经费。
第三部分:亚洲 太平洋难处的邻邦 1
如果丧失了美国提供的核保护伞,日本这个世界上惟一遭到原子弹袭击的国家将会感到具有核武器的邻国的威胁。如果中国在有争议的钓鱼岛实施新的法律并派驻军事力量,那么日本自卫队应该如何应对?中国军队会像几年前中国台湾象征性的存在一样被赶走吗?现在日本的经济力量十分强大,远远领先于中国、韩国和俄罗斯,但是每个国家都有独特的对安全的担忧。这些国家中的任何两国结成的敌对联盟对于孤独的日本而言都是一个战略噩梦。随着未来日美安全关系不确定性的增加,日本必须重新审视与这三个邻邦的关系。
在现在的三方关系中,日俄关系是麻烦最多的。北方四岛问题的悬而未决继续折磨着日俄关系,麻烦重重的日俄关系史进一步加剧了日本人对俄罗斯人的不信任感。这些麻烦包括:在二战结束之际,苏联违背已经签署的双边协议在最后时刻加入对日本的战争,以及随后野蛮对待日本战俘。即使北方四岛问题得到解决,日本还得自问一下:帮助俄罗斯再次崛起是否符合日本的长远利益?
只要发现自己依然处于经济社会与政治混乱之中,俄罗斯就不可能在近期对日本构成威胁;但是日本对俄罗斯继续保持冷淡的态度将会影响日本与其西方盟友之间的关系。1992年5月,德国总理科尔就曾公开批评日本援助俄罗斯不力。1992年6月俄罗斯总统叶利钦对华盛顿的成功访问表明美国将更密切地接近俄罗斯。日本这个西方阵营的名义成员还能抵制这样的趋势多久?日本人传统上将韩国看做是一把“指向日本心脏的匕首”。他们在历史上总是毫不迟疑地干涉或侵略韩国,这就使韩国人对日本人产生了严重的不信任感。值得注意的是,二战结束47年之后,日本还是没有缓解韩国的不信任。
冷战期间,日本根本没有担心韩国的必要。朝鲜半岛北南双方的军队相互对峙,日本没有受到它们的威胁。但是如果朝鲜半岛重新统一,就像统一的德国一样,随后的韩国将会继承强大的军事力量,日本将处于这支力量的攻击范围之内。1992年,朝鲜统一的苗头似乎不是很好,至少在北朝鲜领导人金日成去世之时是这样的。但是,可能解决朝鲜问题的轮廓正在明朗化。就像西德重新统一德国一样,韩国将可能成为两个朝鲜重新统一之后的继承国。
从前保证北朝鲜独立地位的两个大国现在对朝鲜半岛的继续分裂并没有多少兴趣。正如戈尔巴乔夫的所作所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