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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海德堡坠入情网-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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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多久,血逐渐缓和下来,掌中低洼的地方尚有流动,凸起的那边凝结成块。    
    淘米的时候,手心碰到水,刺痛隐隐又复生了。淑娴用拳头量好了水,搁到炉上去。    
    淑娴吃饭老爱低着头,老王想告诉她房子租出去啦,番石榴上市啦,今天多卖了二十三块,就不知她对哪件有兴趣,讲出来两个人都可以笑几声,所以他还是依惯例扭开放在五斗橱上的收音机,一餐饭,就尽听别人歌吟或谈论,而他们就对坐着,感觉却遥远,远得像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生活要是太规律了,就会变成习惯,而习惯就自然地支配着生活。像老王,习惯吃过饭之后,抱着他的金鸡饼干空桶,一面计算他的旧有,一面把当天十元、五元和一元的纸钞折进去,再扎好。五毛、两毛的铜板放进小洋铁罐里,再统统藏到床下的暗角。    
    然后检查拴在屋外的推车,用帆布罩上。到橱边察看竹篓里的存货,把过熟的香蕉挑出来,用刀细细地削掉透明晕黄的地方,拈一张草纸,搁在柜橱上,那是省给淑娴吃的。    
    收音机在唱平剧,老王坐在藤椅上摇头晃脑,全身舒展着,沉醉的模样倒使人羡慕起他简单、满足的人生观。    
    走近跟前,透过顶上三十烛光的灯泡,淑娴看清了原来老王已经呼呼入睡了。    
    她把手上的洗脚盆放近他脚边。    
    他的睡裤松松垮垮掩住七分腿;他的肚子不算顶大,可是坐下来就多了一圈,浮着的,就让人觉得多余得厉害,长袖卫生衣破了几个洞,可以看见灰色的皮肤上长着斑痕;老王不抽烟,双手也发黄,大概常露在外面推车、摆摊子的关系吧!    
    淑娴站了一会儿,犹豫着要不要叫醒他。    
    老王啧啧嘴,晃过脸,幽然张开眼皮,翻翻眼珠子,想换个姿势睡过去,却恍惚间瞥到人影立在他的跟前。    
    “淑娴!”老王茫然地呼出声。    
    “快抹干净再睡。”淑娴转过脸去。    
    “噢!好。”他答应着,晃摆脚丫去够地面上踢落的木屐。    
    淑娴把肥皂递给他,反身走到厨房去。她在那里用清水抹面、揉脚,从半掩的窗框间,不经意地望见隔邻的旧屋,居然亮着灯。    
    这夜老王睡觉没有打鼾,淑娴觉得寂静之中总缺少些什么。    
    她起了个大早,把炉子从厨房抬出去,用枯枝及干叶扎成圈圈先放进炉肚里,再搬一个新煤球过来,燃起火柴,就在炉门底点上报纸。    
    用竹扇使力摇几下,烟火就大口大口地张扬开来。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中)煤球(3)

    然后是噼噼啪啪的声响,成串火星争先恐后地挣脱出来。    
    煤球终于点燃了,热情的火舌放肆着舔吮挑逗它,最后煤球赤身炽烈,熊熊火焰,滚滚升起。    
    她回过头去拿火钳子。    
    返身出来,看见有人站在火边。    
    那人套件夹克,手插在卡其布裤袋里,浓密的头发像未梳理,随着风的脚步忽儿东忽儿西,翻呀翻的却看不到底。    
    淑娴迟疑一下,心想:“这是我的煤球,害怕什么?”    
    她走到炉边,头也没抬,就张开钳子,伸了进去。    
    “我来帮忙好吗?”那人先开腔,声音很细致。    
    她抬起眼,望见他些微害羞的神态,虽有几分傻气,却是动人的。淑娴无法说出对他的感觉,只直觉地说:“我自己会。”但是钳子却停在半空中。    
    “我是租你家房子的人。”他像是想自我介绍一番,又耽心辞不达意做了个注脚:“我是新来的房客。”    
    “噢!”淑娴应着,像是这个人理当存在,而无视于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我想跟你要杯水喝,因为我忘了储水。”他再说,这会儿讲出心底的话,反而极其坦然,像是淑娴就该欠他一样。    
    “嗯。好。”淑娴这才正视他。    
    他抓抓头,面上有宽慰的笑容和不自禁的欢喜,淑娴觉得这人表情真多,叫人忙于应付。    
    他伸手去拿淑娴的钳子,自然地说:“来,我来帮你。”    
    淑娴赶忙放手,她没有遇见过这样坚持的人,也就顺其自然地让他忙了。    
    他张开火钳,把它一寸一寸地插进孔里,下面的焰火尽兴地吞吐,起起伏伏像急促不规则的呼吸,煤球已整个浸在灼热的温度中,粒粒相连的碳屑都饱满着,每个隙缝里都在燃烧,青蓝的胴体吐露涨红的心蕊,它充塞着焦烫的激情,令人不敢正视。    
    男人把它提起,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地把它安置好,才放回火钳。    
    “不轻噢!平日都是你拿?”他回头问。天没大亮,火焰印在他的腰际。    
    “噢!”淑娴像是吃了一惊,好像忘记这人是活生生的,还能对她讲话呢!    
    “我昨天还看到你在除草,你每天做好多事嘛!”他对她很感兴趣地观察着。    
    “噢!”她拘束了,不知该怎样回答。    
    “我可以喝水吗?”他指指小几上的水瓶。    
    “噢!”她猛想起他是来要口水的。赶忙上前,把水倒进铝杯里。    
    她交给他,不说什么。他接下水,一口饮尽。    
    “谢谢!”点点头,他把杯子还给她。    
    那个自称房客的人也没有道声再见,就退出房去,匆匆走开,留下淑娴拿只空杯站在那儿。    
    屋里老王早已醒来,听到淑娴细碎的足声,和一双陌生人的脚步。    
    早市生意忙,大婶探过头来问香蕉多少钱一斤,老王就手割下六根放进她篮里。    
    大婶连说不好意思,可也是眉开眼笑;“淑娴好吗?什么时候到我家坐坐呢?昨个我带老三、老四去萤桥听歌,很不错呢!下次请你们一道,老是拿水果不要钱真是不好意思哇!”    
    那天晚上老王带了淑娴去河边听歌,一人一杯清茶,还有花生什么的,老王看淑娴开心,就近又买了瓶太白酒,边看边喝真是畅快。    
    一路到家淑娴兴致勃勃,面孔在风里也红扑扑的,老王满腔陶醉,趁着酒意证明自己也是能使女人快乐的男人。    
    淑娴反应热络,倒让老王心虚了。妻子绷紧而充满弹性的身躯,老王有点不敢触摸。刚结婚老王就有罪恶感,到底淑娴是自己眼见着拉拔长大的,被凑合在一起,心里老有点那个;好在战乱嘛!大家都有了“国难妻”,别人都说两个人比一个好生活,也就这么凑合过来了。    
    老王战时受过伤,年纪又大,夫妻生活总是似有若无,幸亏那时离乱年头,每个人苦哈哈过日子,两肩扛张嘴,肚子填饱了才有得抱怨,老王猜想淑娴以前理家、读书不要她妈担心,现在做老婆也免他费神呐!生活该是这样苦乐交集,天大的事情本以为熬不下去了,但到头来还是顶了过去。    
    台湾的天气就这么怪,冬天里下几阵雨,就忽地热了起来,大家穿着卡其短裤,趿着高木屐,到刨冰店买盘黑漆妈乌的仙草,吃个开心,早把上星期还在流鼻涕那档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海德堡坠入情网》小说(中)煤球(4)

    淑娴也是这样,时而跟着话匣子哼个小曲,时而翻过屋外到空地上栽花。二十出头的姑娘,以前王叔叔王叔叔地叫,结了婚见到老王就是“你”,在人面前提起就是“他”,生活简简单单,不热络,可是别人也找不出个破绽。    
    现在淑娴多了件差事,清早准备一壶水,就放在伸手可及的橱上,免得人家来要杯水,自己还翻箱倒柜的。    
    那个人家叫李志忠,第二次来讨水喝的时候他自己说的。    
    淑娴还是不怎么热心,却又有求必应的。    
    淑娴后来也摸索出他的作息了:早晨到学校去,晚上胡吃一顿回来。她洗碗的时候会窥见他屋里燃起的亮光。每星期二、四、六和礼拜天他总比较晚,后来他自己提起是为小学孩子补习算术。淑娴想到他还是位高尚的先生,不由得欣喜起来,好像她也可以分得一分光荣。    
    六月里就看他灯燃到深夜,清晨蝉声刚噪他却又起身,握着水杯说:“这几天期末考,真快,过了暑假就是最后一年了。”    
    淑娴在想:“不知道他放假回南部去,会不会就把这屋子退了。”脸上却木讷着没有表情。    
    “谢谢噢!”李志忠习惯了她那张像白纸的脸,没有喜怒哀乐,却可以写上千言万语。    
    淑娴收下他的杯子。    
    男人转身而去,这几天,他把单车早早就斜在木门外,走出去,扶起车身,就听见塑胶球鞋走在煤渣填了凹处的红泥地上,吱吱喳喳,有轮声和步调,不很规律的,叫淑娴升起一股无名的怨恼。    
    夏夜,老王常受不住热气的闷蒸,把藤椅搬出来纳凉。以前淑娴也坐在一边,用黏着明星花露水广告纸的竹扇拍打蚊子。    
    最近淑娴就不爱陪老王闲扯,在屋里东摸摸西摸摸。老王有时在外面打起呼儿来,她心就气,想到那个李志忠可以一目了然阶前的种种,真不知要去唤醒老王,或者由他在外头出丑。    
    那天早晨他肩了个袋,手上还提了大帆布背包。    
    “我要走了!”    
    淑娴赶忙递上杯水,想回过身。“房租我已经算给老板了。”他头一次在她面前提起老王,怪不好意思的模样。    
    淑娴心想:“他终究要走了。”抿着嘴,生怕一开口,就让他窥知了心事。    
    李志忠举起杯就咕噜咕噜喝下去,喉结上上下下有劲地跳动,大概要回家就懒散了,胡子没刮,冒出头来,蓝青色包围着稚嫩的下巴;唇边沾着水,湿润丰满;鼻梁笔直忍不住淑娴也想多看一眼。    
    他移开杯子,眼睛直视淑娴。    
    淑娴这次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他的双眸殷实周密,眼白清澈透光,眼珠深褐,亮晶晶的,燃亮了晨曦里简陋的小屋,淑娴看到自己立在里面,孤单而疑虑,不禁垂下头去,念起这对如此干爽又崭新的眼睛,觉得自己贪心了。    
    “再见!”他说。    
    淑娴就把杯子搁在水槽里,想找张凳子坐下,放松自己疲惫的身心。    
    他走到门口,停下,转过头:“我下星期就回来,因为学校有暑期工作。”    
    淑娴呆在那里,手脚僵直。    
    她忽然笑了,自己都想不透为何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他头一次看她笑了,不是什么千娇百媚,却也着实让他迷惑,就好像一个陌生人猛地唤起你的名字,名字是天天在用,可是打不认识的人口中念出来倒真使人惊讶,然后就拚命在想,他是谁?我曾在什么地方遇过他吗?不然他为什么会叫出我的名字呢?!    
    他再回来的时候是中午。    
    老王不在,淑娴很少吃午餐的,送过便当到菜场就自顾着理厨房,做洋裁。    
    但是这天她心血来潮,正在下面疙瘩。    
    他自然地走进来,她觉得奇怪,因为自己毫不吃惊,好像就一心一意等待着他,早讲定了似的。    
    淑娴盛起锅里的面疙瘩,在墙上的吊篮上取了干净的筷子递给他。    
    她再倒了杯凉水放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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