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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红眼睛和青肿无表情的面部外,他看起来和其他人没有多少不同。墙上有一个告示提醒众人注意扒手,另外几条写的是:
请保持安静。
谢谢您的合作。
注意:这里是门诊部。
紧急状况优先处理。
在此情况下可能需要您耐心等待。
莫奈保持安静,耐心地等待着。突然,他的身体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人体病毒炸弹爆炸了。军事生化专家们有专门的术语描绘这种事件。他们说受害者是“轰然崩溃并流血而死”。或者更礼貌些,他们说受害者“倒下了”。
莫奈开始觉得晕眩并且极其虚弱,他的脊骨软了下来,变得非常无力,整个人都失去了平衡的能力。房间似乎在不断地旋转着。他进入了休克状态。他身体前倾,脑袋抵在膝盖上,胃里一下子涌出了数量惊人的血,咕噜咕噜地吐在了地上。他失去了知觉,向前扑倒在地上。这时惟一的声音是他喉咙里的哽咽声,是他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呕吐血块和黑色物质时所发出来的声音。然后又有一声响,像是床单被撕裂的声音,这是他的肠子在张开,并从肛门里向外喷血时发出的声音。血里还混合着肠子的内壁物质。他的内脏已经脱落了。这些肠子的内壁脱落下来,混合着大量的血液,被一起排泄了出来。莫奈此时已经轰然崩溃并流血而死了。
接待室里的其他病人全都站了起来,迅速从这个倒在地上的男人身边闪开,并大声喊叫着医生。一摊摊的血从他身边流了出来,迅速在扩大。这种危险病毒在毁灭了它的寄生体之后,正从各个孔穴里钻出来,“企图”去寻找新的寄生体。
第一部分:厄尔贡山的阴影跳跃者(1)
1980年1月15日
护士和救援人员推着担架床飞快跑过来,他们把莫奈抬上担架床,推到内罗毕医院的加护病房里。医院广播里回荡着急召医生的声音:“加护病房内的一个病人正在出血”。一位名叫闪·穆索克的年轻医生迅速赶到了现场。穆索克医生被公认为是这家医院最年轻而出色的医生之一,他是一个幽默风趣而精力充沛的人,工作勤奋,临危不乱。他看到莫奈躺在担架床上,弄不清这个病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明显的症状只是他正大量出血。已经没有时间来诊断病因了。他呼吸困难——渐渐地呼吸停止了。原因是他吸入了污血,气管被堵住,于是停止了呼吸。
穆索克医生感受到了病人的脉搏,微弱而缓慢。一名护士跑进来,取来了喉镜。这根管子用来疏通病人的气管。穆索克医生剪开莫奈的衬衫,以便观察胸部的起伏,他站在担架一端,俯身看莫奈的脸,来回注视着他的眼睛。
莫奈凝视着穆索克医生,但是眼球没有任何移动,瞳孔也放大了。他神志不清,这是脑损伤的明显表现。他的鼻子在出血,嘴巴也在出血。穆索克医生将病人的头部倾斜,连通气管,以便插入喉镜。他没有戴橡皮手套。他的手指移动在病人的舌头附近,清除嘴里的残渣、黏液和污血。渐渐地,穆索克医生的双手变得油腻,并粘附有黑色凝块。病人身上满是呕吐物和血液的气味,不过这对穆索克医生来说并非新鲜事,他正聚精会神地工作。他俯下身来,近得离莫奈的脸只有几英寸远,然后注视莫奈的嘴内,检查喉镜的位置。他使喉镜在莫奈的舌头上滑动,把舌头推向一边,使其不再挡路,这样他可以看见穿过会厌的气管,那个通向肺部的黑洞。他将喉镜伸进洞里,注视着仪器。莫奈突然痉挛了,身体翻来覆去。
莫奈开始呕吐。
黑色的呕吐物沿着喉镜从莫奈的嘴里涌出来。黑红色的液体喷涌到空气中,洒向穆索克医生,粘上他的眼睛,溅到他的白灰罩面和胸前。他的工作服上满是一串串夹杂着黑色斑点的红色黏液。一些黏液甚至进入了他的嘴里。
穆索克医生放好病人的头,然后用手指清除病人嘴里的污血。污血沾满了他的双手、手腕和前臂。到处都是血——担架各处,穆索克医生身上,甚至满地上都是。加护病房里的护士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在较远的地方踌躇,束手无策。穆索克医生窥视着气管,把喉镜放得更深些。他看到气管里面满是污血。
空气终于通入了病人的肺里,病人又开始呼吸了。
因失血过多,病人处于休克中。他流了太多血,开始出现脱水的症状。污血从身体的几乎每一个窍孔中涌出。已经没有足够的血液来维持循环了,因此心跳非常缓慢,血压降到零。病人急需输血。
有个护士拿来一袋全血。穆索克医生把血袋钩在床架上,将针头扎进病人的手臂中。病人的血管似乎出了毛病,他的血液在针头附近喷涌而出。穆索克医生又试了一次,将针头刺入病人手臂的另一个部位上,并探查血管的位置,但还是失败了,更多的血流出来了。在扎针的每一个部位,血管就像煮熟的通心粉一样破裂开来,不断渗漏血液,而且血液从刺破的小孔中涌出,沿病人的手臂向下流,却不能凝结。穆索克医生放弃了给病人输血的努力,因为他担心病人会因手臂上的小孔流血过多而死亡。血液从病人的内脏向外流个不停,现在它们的颜色像沥青一样黑了。
莫奈越发深度昏迷了,他再也没有恢复清醒。凌晨时分,他死在了加护病房里。这段时间穆索克医生一直呆在他的病床边。
他们无从知晓是什么东西夺去了他的生命。这是死因不明的病例。他们解剖了他的尸体,发现他的肾脏已经被损坏,而且肝脏已经死亡。在他去世的几天前,肝脏的功能就已终止了。它呈现黄色,其中一些部分已经液化了——看起来就像存放了三天后的死尸的肝脏。仿佛莫奈在死之前就已经变成了干尸一样。肠子脱皮,也就是肠道内层的脱落,这也是在存放几天后的尸体上才常常出现的一种效应。到底真正的死因是什么呢?人们不可能知道,因为有太多可能的原因了。这个人的体内的每个部件都被完完全全地破坏了,其中的每一种都可能是致命的:凝块、大量出血、肝脏变成布丁、肠子沾满血。他们缺乏词汇、类目或者语言来描述到底发生了什么,最后只得称之为“暴发性肝功能衰竭”病例。他的遗体保存在防水袋中,据说埋葬于当地。几年后,当我访问内罗毕时,已经没人记得他的坟墓在哪儿了。
第一部分:厄尔贡山的阴影跳跃者(2)
1980年1月24日
穆索克医生的眼睛和嘴里溅入了病人的呕吐物,九天后,穆索克渐渐感觉到后背有些疼痛。他从来不背痛的——确实是这样,他从未有过严重的背痛,然而他快三十岁了,在这个年龄一些人开始背痛了。最近几周来他太操劳了。他始终整夜陪伴着一名患心脏病的病人,然后,在第二天的晚上,他几乎是通宵达旦地陪着那个来自内陆某个地方的出血的法国人。所以他已经好些天没有合眼了。对于呕吐他并没有想太多,当疼痛蔓延到他的全身时,他仍然没有在意那次呕吐。然后,当他对着镜子时,他注意到自己的眼睛变红了。
红眼睛——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染上了疟疾。现在他发烧了,很明显他感染上了某种病毒。疼痛已经蔓延,直到全身的肌肉发生剧痛。他开始服用疟疾药丸,但它们没有任何效果,于是他让一名护士给他注射抗疟药。
护士在他手臂的肌肉里注射了药物。注射时的疼痛非常非常的厉害。他从来没有在一瞬间感受到如此剧烈的疼痛;这种情形是反常而难忘的。他想知道为什么一次简单的注射会带来这样的疼痛。然后,他的腹部渐渐疼痛起来,这让他觉得自己或许染上了伤寒症,于是他又给自己服用了一疗程的抗生素药片,但这对他的病没有丝毫的效果。与此同时,他的病人们需要他,于是他继续留在医院里工作。胃痛和肌肉疼痛渐渐变得无法忍受,他表现出黄疸病的症状。
对于严重的疼痛他无法诊断自己,也不能继续他的工作,于是他找到安东尼娅·巴萧医生,后者是内罗毕医院的一位内科医师。她检查了他的身体,观察发烧、红眼、黄疸、腹痛,却还是无法确诊,她怀疑他患上了胆结石或者肝胧肿,因为胆囊发作或者肝胧肿都可能导致发烧、黄疸和腹痛,然而,她没法解释红眼,于是她对他的肝脏作了超声波检验。她研究肝脏的图像,发现它肿胀了,但除此之外,她看不到有什么不正常的。到这个时候,他已经病得很重了,他们把他抬到一间私人病房,让护士昼夜不停地看护他。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这种可能的胆结石的侵袭也许是致命的。巴萧医生建议对穆索克医生进行试探性手术。在内罗毕医院的主手术室里,伊姆雷·洛夫勒医生带领的一组外科医生打开了他的身体。他们从他的肝脏部位切入,撑开腹部的肌肉。他们在穆索克身体里的发现是令人恐惧而困惑的,他们没法解释它。他的肝脏肿胀且呈红色,看起来是病态的,但是他们不能找到胆结石的任何痕迹。同时,他渐渐流血不止了。通常,外科手术都要切断血管,切断的血管会渗漏片刻,然后凝结下来,或者如果渗漏持续,外科医生会将少量的凝胶泡沫放到上面来止血。穆索克的血管不停地渗漏——他的血液不能够凝结。看来他似乎得了血友病。他们在他的肝脏四周全都敷上了凝胶泡沫,但是血从泡沫中流出来。他就像海绵一样不停地渗血。他们不得不抽掉大量血液,但是当他们抽出一部分后,切口又会再次充满血液。这种情况就像在潜水面之下掘洞:液体填满的速度与你抽空的速度一样快。后来,参与手术的一位外科医生告诉人们,医生们的“肘部浸泡在血泊中”。他们从穆索克的肝脏上提取了一块切片──那是一片肝脏活组织──放进一瓶酸洗液中,然后赶紧缝合了他的身体。
手术后他的病情恶化了,他的肾脏渐渐衰竭。看起来他快要死了。那段时间里,他的内科医生安东尼娅·巴萧出国访问,于是改由戴维·西尔弗斯坦医生来照顾他。对穆索克医生的透析和肾衰竭的探测,在医院里营造了一种紧急的气氛——同事们深深地热爱着他,他们不想失去他。戴维开始怀疑穆索克被一种罕见的病毒侵袭。他收集了病人的一些血样,然后提取了血清,这是从血液中去除了红血球之后保留的纯净的金黄色液体。他把一些冷冻的血清试管送到一些实验室去化验——其中包括南非国家微生物学研究所,美国佐治亚州亚特兰大市的疾病控制中心。然后他等候着化验结果出来。
第一部分:厄尔贡山的阴影诊断(1)
戴维·西尔弗斯坦居住在内罗毕,但是他在华盛顿附近也有一座房子。最近,夏季的一天,适逢他访问美国开展业务时,我在一家咖啡馆里约见了他,那家咖啡馆位于离他家不太远的一个大型购物中心里。我们在一张小桌子旁坐下,他告诉我有关莫奈和穆索克的病例情况。戴维身材瘦小,年近五十,留着胡须,戴着眼镜,他的眼神机警而敏锐。尽管他是一个美国人,他却带有斯瓦西里人的一丝口音。我约见他的那一天,他穿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