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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商钦敬地道:“相公要寻大司马么?真是不巧,大司马在涿郡明断冤狱,考察官吏,昨天午后才离开涿郡,向邺城方向去了。相公不必再去涿郡,从此向北直接去邺城,一定可以追上大司马。”
“多谢客官指引!”邓禹轻轻叹息一声,只好上马,继续向北追去。
客商所言不虚,大司马刘秀一行已经到了邺城。入夜,劳碌一天的部属都已沉沉睡去。大司马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光。刘秀毫无倦意,眼前摆着一张地图和一份文卷。他在思考着下一步的徇行计划。不知何时,灯光暗淡下来,刘秀才发现灯油干了。便向门外喊道:“斯干,加点灯油!”
“哎,”刘斯干睡眼惺忪地走进来,给灯加了油。说道:“主子爷,您该歇息了,这样没日没夜地熬着,身子撑不起啊!”
刘秀笑道:“我身体强壮着呢。再说,初来河北,千头万绪的事情多着呢,不贪黑干些,行吗!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唉!”刘斯干叹息一声,点点头,打着哈欠出去了。可是没多大会儿,又回来了,对刘秀道:“主子,有人求见。这么晚,见还是不见?”
刘秀一怔,抬头道:“深夜来见,必有要事,快请进来。”
刘斯干出去,领着一个年轻相公进来,年轻人看着刘秀,笑而不语。“仲华(邓禹字仲华),是你!”刘秀惊喜地叫道。慌忙起身离座,抱拳施礼。
“刘兄,小弟有礼了!”邓禹抱腕还礼。刘秀慌忙吩咐刘斯干献茶,让座。拉着邓禹的手道:“仲华不留在长安做学问,深夜来河北做什么?”
邓禹笑道:“做学问哪里有荣华富贵。听说刘兄执节河北,专主一方。邓禹千里追踪,想讨个官做。”
刘秀笑道:“以仲华之才,何愁没有官做。要出入仕途,早该名列更始帝朝,何苦千里追来河北!”
“知我,刘兄也!”邓禹哈哈大笑,“明公非久受制于人,施恩泽于天下,必成大业。邓禹不才,愿为明公效力,得青史垂名,今生足矣。”
“知我者,仲华也!”刘秀拊掌大笑,面对意气相投的同窗,完全敞开了心扉。他滔滔不绝,谈自己像尺蠖一样在更始朝里委屈求全;谈自己出巡河北,抚慰郡的做法和打算。
邓禹倾听着,更增添了对刘秀的钦敬之情,慨叹道:“更始帝虽立,但天下豪强割据,各霸一方的局面仍然没有改变。更始帝对内乱政,诛杀功臣;对外排斥,打击赤眉军,目光短浅,生活堕落,不思进取,必不能复兴汉室。明公执节河北,断理狱讼。考察吏治。所到之处吏民归服,法纪肃然。汉室复兴的希望在河北闪现出亮点。”
刘秀点点头,谦恭而诚恳地道:“仲华博学多闻,通古知今,可有良言教我?”
邓禹没有推辞,进言道:“现今王莽虽灭,天下未靖,崤山之东便不安宁,赤眉、铜马的部众,人数众多,到处作乱,三辅假号称帝的,排起了长队。更始帝对他们既不能讨伐,又不能发号施令以控制整个局面。部下的将领,心里全放在争权夺利上。目光短浅,只顾眼前享乐,没有深谋远虑和尊主安民的打算,总有一天要分崩离析,自取灭亡。明公虽然执节河北,专主一方,终属受制于人,不能独树一帜。自古以来,帝王的崛起,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明公的功绩恩德,天下皆知。为今之计,何不笼络英雄,收服人心,复立高祖帝业,拯救万民于乱世。就凭明公的才智胆识,只要去努力,一定可以平定天下。”
邓禹一番话,说出了深藏在刘秀内心深处从不轻易示人的东西。刘秀兴奋不已,连连称善。
刘秀得邓禹,犹如刘备得遇孔明,两人抵足而谈,彻夜不眠。鼙鼓响起,天已大亮,邺城的守军出操了。刘秀、邓禹一夜没睡,依然精神饱满。两人步出房门,正遇起床练武的部属。刘秀向大家介绍道:“这位是名满天下的长安学士邓禹,与我游学长安,交契甚厚。不畏风雪,千里追我至此。你们就称他邓将军,以后有事,可与邓将军商议。”
部属们都惊讶大司马所言,因为邓禹不过是一个年轻文人,何以称将军?内心多不服,但慑于刘秀的威严,只得抱拳施礼,齐声道:“见过邓将军!”
邓禹谦恭还礼道:“同为明公效力,大家就是一家人,何必多礼。”
早餐用罢,部属整理马匹,行李,准备动身,离开邺城。刘秀向邓禹道:“仲华,我们下一站该去何处?”
邓禹道:“明公不是安排好行程了吗,就按既定行程,去下曲阳。”
刘秀点点头。大司马的队伍告别邺城吏民,踏上通往下曲阳的官道。下曲阳是新朝和成郡府所在地。王莽分汉朝巨鹿为和成郡,以邳彤为和成卒正,掌管地方事务。卒正是新朝官名,就是汉朝的太守。刘秀与邓禹并马而行,边赶路边说话,朱祐、杜茂、马成等百余骑尾随在后。一路上,行人很多,人们看见大司马的队伍,都投来钦敬的目光,老远就为大司马让道。
赶到下曲阳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城门口冷冷清清,行人稀少。几个守门的兵卒抱着刀矛,无精打采地来回走动,就等着关城门了。刘秀、邓禹到了城门口,才有一个卒长迎上前,打量着这支小小队伍,施礼回道:“请问,你们是洛阳大司马刘秀的部属吗?”
邓禹一指刘秀道:“这位就是大司马,奉汉帝令出巡河北。今日徇行到下曲阳,你们大人何在?”
卒长慌忙跪拜,道:“果然是大司马驾到。我们卒正大人公务正忙,不能亲自迎接大司马车驾,特命小人在此恭候。大司马请随小人去府衙歇息。”
刘秀点点头,正要跟卒长进城。护军朱祐突然叫道:“明公且慢!”
刘秀不解地,问道:“朱护军有何事?”
朱祐把刘秀、邓禹叫到一边,低声道:“明公万不可贸然进城。邳彤沿用新朝官名,分明没有归降汉室之意。他不亲自来迎接明公,分明没把大司马放眼里。如果邳彤有叵测之心,设下埋伏,我们百余人如何抵御?”
刘秀笑道:“想不到朱护军竟有细心之处。不过,依我看,邳彤何必如此用心良苦。”
邓禹也笑道:“朱护军多虑了。邳彤虽然是新朝吏士,但素有贤名,官声很好,不是居心叵测的恶吏。”
朱祐见邓禹不帮自己说话,不满地说道:“如有不测,邓将军能保护明公的安全吗?还不是靠我们这些人保护明公。”言下之意是说邓禹不会武功,枉称将军。
刘秀岂能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顿时斥道:“朱护军,不得对邓将军无礼!”
邓禹不恼不怒,看着朱祐笑道:“邓某就与护军打个赌,如果邳彤在城内设伏,图谋明公,邓某从此退回长安,永不出仕。”
朱祐不甘示弱,道:“如果邳彤正如将军所言,朱某从此对将军心服口服。”
朱祐身后的中坚将军杜茂瞪着邓禹道:“邓禹,你可不能拿明公的性命打赌。如有不测,杜某可不能放过你。”
刘秀笑道:“我不怕,下曲阳就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
众人拥着刘秀,跟着卒长刚进城,身后的城门“吱呀呀!”就关上了。
朱祐狐疑地道:“他们为什么关城门?”
邓禹笑道:“朱护军,天过酉时,哪座城池还不该关城门!”
大家这才发觉天已经黑了下来。两旁的店铺也亮起了灯光,照亮了宽阔的街道。天气虽冷,街上的行人却不少。大多是来来往往的客商。看来,下曲阳是个商业繁荣的城池。
走了半天,才到府衙。府衙并不大,房屋破旧,里面只有几个差役小吏,来来往往地忙活着。如果不是卒长带路,刘秀等人就是来到门口,也不会知道这里就是和成郡府衙。
进了府衙大院,有一名佐史带着几个差役慌忙上前,把刘秀、邓禹迎入客厅,又忙着吩咐人准备酒宴,安排大司马部属歇息。忙活半天,佐史才回到客厅,带着歉意,施礼道:“对不起,这几天府衙人手太紧,招待不周,万望大司马海函。”
第五部分第67节 中兴汉室者必为刘文叔
刘秀温和地一笑,道:“本官冒昧问一句,你们大人忙什么公务这么晚还没有回来。”
`“大司马当然不知道,我们下曲阳发生了人命关天的大事了。城东门外狮子山突然发生滑坡,十多个人被埋在土石下面,官道也给阻断,我们卒正大人带着大小官属救人去了,所以府衙里就空了。”
刘秀、邓禹一听,肃然起敬,邳彤如此爱惜民命,一定是个难得好官。刘秀望着佐史道:“吩咐下去,不必准备酒宴了。本官带有干粮,将就一下就行。”
“这……”佐史惊讶地道,“这么冷的天,又赶了一天的路,大司马总该用些酒菜暖暖身体?”
刘秀语气坚决:“这么冷的天,卒正大人在山下一定寒冷无比,如果准备了酒菜,就给邺大人他们送去吧!”
佐史眼含泪花,道:“下官遵命,就把酒菜送到山下去。”
佐史出府而去。刘秀命斯干取出干粮,与邓禹对坐,边吃边谈。直到二更鼓响,院内才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佐史跑进来禀道:“大司马,我们大人回来了,更衣之后就来见您。”
刘秀与邓禹交换一下眼色,起身说道:“不用卒正来见我,我们去看他。”
“那……那成何体统!”佐史要阻止,刘秀邓禹已步出门外,见院内亮着火把,几十个满身泥水的人刚刚走进来。
刘秀大声呼道:“哪位是和成卒正邳大人?”
院内的人一下愣住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应声道:“在下便是,请问两位是……”
佐史慌忙大声道:“他们是洛阳来的大司马和部属邓将军。”
大个子一听,慌忙迎上前去,屈身下拜,道:“罪人邳彤给大司马请安。没能亲自迎接,万望大司马恕罪!”
刘秀望着他衣服的泥水,已分辨不出是官服,忙双手扶起道:“邳大人如此爱惜民命,何罪之有?快去更衣吃饭再来见本官,小心着凉!”
“谢大司马关爱!”邳彤心头一阵温暖,忙去后衙更衣,洗涮干净,才去刘秀房中,重新叙礼。
邳彤道:“罪人归降来迟,请大司马治罪。”
刘秀未置可否,却问道:“王莽灭亡,新朝吏士或者归降汉室,或者拥兵自据。惟卒正大人既不归汉,亦不专据,仍用新朝官名,为何?”
邳彤坦然道:“王莽灭亡,天下纷乱,邳彤亲见百姓饱受战乱之苦,盼望天下一统,故不愿专据。然而汉皇虽复,更始失政,天子诏命,不及河北。和成郡因此首鼠两端,无所归依,仍用新朝官兵。如今,大司马恩泽齐天,吏民思慕,河北敬服,和成愿归降大司马。”
刘秀慨叹道:“卒正大人不为名,不贪图权势,以天下为念,何等的胸怀,豪杰英雄,有几人能及?”当和邳彤谈及河北风土人情,议论用兵之道,探讨天下大势时,邳彤坦诚相告,侃侃而谈,颇有见地。刘秀、邓禹相视点头,都觉得邳彤不但有贤名,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