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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三多:“不会的。我们现在都挺着,就是知道放弃是不对的。我们也知道教官是不对的,知道不对为什么还要去做错呢?”
吴哲愣了一会儿:“我真是佩服你的天真啊,许三多,不过这次是好话。”
袁朗和齐桓的车超过了他们,吴哲的笑脸也顿时拉了下来。
五十公里的一个来回下来,这个倒霉的星期天已经十去八九,剩下那点时间也许还不够恢复到学员们能自行爬回床上。仍然得在楼下边列队,袁朗一直到队列排好才从车上下来,慢条斯理地走过。
袁朗:“今天你们还算让我满意,所以有个小小的奖励,每人加两分。”
正如他所预期的那样,这两分加得队列里的人恨意炽然。可这跟袁朗没关系,他施施然地走了,并且没忘了拿走他的野外保温瓶。
齐桓:“解散。救护车暂时就停在这里,有不适的人可以现在就医。”
他刚说完,队伍散去,走向救护车的人接近了半数。
许三多和成才一人一个把吴哲和拓永刚搀了起来,往楼上搀。拓永刚两条腿拖得如劈了胯的山羊,人也是前所未有的失意:“我算是明白了。那个分没什么好挣的。他说扣就扣,说加就加,什么规则等于放屁。”
吴哲:“也就是他让你留就留,他让你走就走。”
拓永刚:“让他满意……嗨,原来我们吃了这么多苦是为了让他满意。”
吴哲:“嗳嗳,老拓别哭。”
拓永刚:“谁他妈哭?我就是不知道干吗来了……我干吗不在空降兵好好待着……现在正是训练紧的时候……蓝天白云,一开一片花……我怎么就空投到这泥潭里来了……”
他本来是真没打算哭,结果让吴哲安慰到想哭,最后成功地把自己说哭。
吴哲:“三多,成才,你们别光闷自己心事,也哄哄他呀。”
拓永刚:“他们懂屁。被人当狗欺,还欺得受宠若惊。我说你们俩,以前过的什么日子?是不是还把这当天堂了?”
成才:“不是空降兵,对蓝天白云天堂泥潭都没有兴趣。”
许三多干巴巴地安慰他:“以前过得很好。我们也很想以前的部队。”
“平常心平常心,你们怎么还有这份力气……”
楼下一声暴喝把他打断,那是齐桓:“进屋没进屋的都听清楚,明天实弹射击,成绩列入总分!”
楼上楼下怔住的绝不止在这楼梯口拖磨的四个。
拓永刚抹一把夺眶欲出的泪水,他已经忘了哭了:“他说什么?”
许三多:“明天实弹。”
拓永刚:“不用跑三个月了?还是我幻听?”
吴哲:“我想他们子弹快报废了,借咱们消耗点。”
拓永刚站了起来,不知哪来的力气,忽然也不用人扶了:“我想是时候让他们知道天底下还有其他的部队了。”
这大概是全体学员的同一反应,齐桓没事人一样走了,而所有人心领神会地交换着眼神,那有些像在提前预支着胜利。
四十二个人来自四十一个好斗的团队,通常还都是该团队最好斗的家伙。追着越野车屁股吃灰不是光荣而是污辱,一多半的愤怒是因为死老A居然连枪都不派一支。
成才在窗边,看着极远的一点星光,不是发呆也不是在惆怅,他在练目力。
拓永刚在闭眼养神,活动着指关节,看起来很有修行的样子,可说的全是没什么修行的话:“这回我要让死老A见识。我枪械全能,我能用十一种枪械打出接近满分的成绩,你们呢?”
许三多的声音听起来很沮丧:“我们没有十一种枪械。”
吴哲笑,他总算是在床上,但双手上各摊了一本书平举着,在练稳:“你别被他吓着。打好一把枪就行了,自己手上那把。”
许三多的床微微地动,翻上了上铺。
吴哲:“你睡觉吗?”
许三多:“嗯。”
吴哲:“这么有把握?”
许三多:“是没把握。我太久没摸枪了,现在补也没用。”
拓永刚:“什么太久,就一星期。”
许三多:“半年。”
成才:“我也是快半年没开过枪了。”
许三多:“你至少还摸到枪,有枪感。”
成才:“那也是八一杠,明天是九五式。”
吴哲:“那你……天天在摸什么?”
许三多:“扫帚。”
他有些不大开心地睡去。拓永刚和吴哲面面相觑。
“早说那个记分没有意义。平常心平常心。”
说是这么说,我是四十一个中被扣分最多的人。十分之一的分数竟然因为那么一个原因被扣掉了——过于天真。
第十九章
齐桓的哨子又吹响了,学员们瞬息间便在楼下集合成整齐的方队,今天没一个被扣到分。袁朗心里说估计他们都是穿着睡的,他看到队列中的大部分人,都在暗暗地活动着自己的手指。
随着齐桓的口令,队伍往靶场跑去。空旷的靶场上,只听得一声令下,要求整队人马四十秒内完成了预备,一分钟内打完弹匣。
拓永刚一声冷笑,跳进了散兵坑。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他伸手到放枪位置上摸枪时,愕然地拿起来一个扳机组件:“这是什么?”
他的邻坑则拿着一个枪管件发愣。
众人位置上都是一些拆散成了七八个部分的枪械零件,能否全摸到手还是个问题。
成才开始用一种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拼装枪械。众人恍然大悟,都开始装枪。
齐桓和几个老A淡漠地在散兵坑外走动,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没一个人开出一枪。
袁朗精力十足地观察这些狼狈不堪的学员,与其说在打气不如说在捣乱:“射击!射击呀!现在的靶子都第二批了!会扣分的!你们在原单位都算枪王吧?喂,你这孬兵!”他嚷的是正在身边的许三多,后者刚把枪械组装好,并且刚射出所有人中间的第一枪。
可是连瞄准具都未曾调校过,他那一枪严重脱靶了。
袁朗大笑起来,就他和许三多的那个距离,可说笑声震耳。
许三多又开了一枪,仍是徒劳,他周围的枪声也零零落落在响了,能来这里的人毕竟都不是善茬,这么点时间他们已经把枪械组装完毕。
袁朗一脸不屑地走开。
但和许三多一样,绝大部分子弹都是跑靶,每个人的瞄具都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成才犹豫了一下换成了点射,他旁边位置的拓永刚立刻开始模仿,他做得更过,把半自动射击换成了全自动射击。
这个行动立刻被大多数人仿效。
许三多索性停止了射击,开始调校瞄具,吴哲也开始那样做,他们是四十二个中的两个异类。
齐桓卡下了秒表:“停!停止射击!”
枪声最后响了一下,源于成才的一个点射。
袁朗:“扣两分。”
射击位置上站着四十二个恼火而难堪的人,根本没人有时间打完弹匣里的子弹,最惨的几个根本没机会开枪。
沉默。老A用步话机和报靶员在通报成绩。袁朗笑,又是那种得逞的笑,阴谋家的笑容:“四十二个人二十二发子弹上靶,我相信二十二发都叫做流弹,这里可从来没有过这样差的成绩。”
沉默。就要爆发的沉默。
袁朗:“全体倒扣五分。”
学员:“报告!”
袁朗:“19发言。”
学员:“枪械完全分解!我们刚够组装时间!”
袁朗:“一支枪在实战的故障几率有多少?我当然可以把这个几率算在里边。”
吴哲:“报告!”
袁朗:“39,每次都有你。”
吴哲:“枪械瞄具未经校正,校正一支枪需要多少时间?”
袁朗:“一分钟肯定不够。”他转向齐桓,“跟教官说话使用质问语气,扣除两分。”
吴哲死戳着,脸色已气得煞白。
袁朗:“答案是脱离瞄具你就不会射击吗?这么基本的常识。”
拓永刚:“报告!”
袁朗:“27发言。”
拓永刚:“我请求退出!”
死寂。可能每个人都想过退出,但说这话的是第一个,而且在这样的公开场合。
袁朗照常地微笑:“可以。你们都有弃权的权利。”
拓永刚:“不是弃权!是退出!是抗议!谁能做这样的事情?这样的可视条件,用这样的枪射击?我这辈子不知道什么叫弃权!也无法放弃从来没得到过的权利!你不过是让我们做些不可能做到的事,然后来显示你们的优越感!畸形的优越感!”
他是说出了每个人的心声,每个人脸上都写着默认。袁朗沉吟,看着那些脸:“你有一次选择的机会。归队,继续。或者找一个人,如果他能做到你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你弃权。”
拓永刚:“我找你!就是找你!”
许三多忽然意识到什么,但他离拓永刚太远,他看成才,成才在拓永刚旁边,许三多拼命冲成才使着眼色。
成才似乎没看见他,表情与其他人完全一样。
袁朗:“你还有一次收回的机会。”
拓永刚:“不收回。就是你,如果你能用我这支枪射击,一分钟内打出你们的所谓合格成绩,我弃权。否则,我退出,并且向总部声明,是因为对歪风邪气的不齿,那不叫弃权。”
许三多使劲瞪着成才,似乎要把成才瞪穿。
袁朗:“分解你的枪械。”
拓永刚分解枪械,放下。袁朗进入他的射击位置:“现在可视条件比刚才稍好,我不想占你便宜,所以背着身来吧。”
他确实是背着身的,背后长了眼一样摸到他需要的零件,组装,然后转身射击,根本看不出他瞄准,用立姿点射打完了一个弹匣。拓永刚有些哑然,成绩还没看到,但对方的气势已经完全不是以往看到的那个小人。
齐桓用步话机和报靶通着话,然后过来。
齐桓:“三十发子弹全部上靶,二百四十四环。”
拓永刚:“我要看靶纸。”
袁朗:“拿过来。”
齐桓犹豫地看他一眼,但袁朗的表情像是铁铸的,齐桓只好拿起话机。
夜色下几个报靶员冲破夜色,拿着靶子而不是靶纸过来。靶子还冒着轻烟,烧炙的弹着点几乎还有余温,所有的弹痕都集中在几个致命位置。
拓永刚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但仍然仔细地看着,并且用手去触摸弹孔。
袁朗:“我特意让他们把靶子拿过来,是怕有造假的歪风邪气,弹孔还有余温吧?”
拓永刚又仔细看了一次,表情可以用见鬼来形容,然后放弃了检查。他看其他人,其他人几乎因他那难看的脸色不忍看他,那是一个被完全击溃之人的神色,懊悔、痛苦,快让那表情扭曲。
拓永刚:“我弃权。”
袁朗没做任何表示就走开,齐桓神情复杂地看着拓永刚的身形佝偻下来。
许三多看着成才。
最后几个在这做课后作业的人也走了,只剩下许三多和成才。成才收拾了一下站起来:“许三多,回屋吧。”许三多低头写着最后几个字:“等等,我有话跟你说。”成才略有些不耐烦,但等着。许三多迅速收拾了东西过来。
“为什么不拉住他?”
“拉住谁?”
“我们不清楚教官的为人,可都知道他的射击。说到用枪这里没人比得过他,他一枪就让你失去做狙击手的勇气。”
成才的表情很怪,干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