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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说人会伤心死吗?”
“你死个给我看?想点有用的行吗?”
“嗯,想了。”
成才看了许三多一眼,好像对方还没明白,他继续说:“我就总在想。我怎么能做得更好一点。狙击手比赛,我只拿到第三,我在七连出不来头。”
许三多瞪大了眼睛:“我们讲协同的啊。”
“协同。连里让你协同做后进,你愿意吗?”
许三多愣一会儿,摇摇头。
“你现在可太不像听天由命的人了,”成才看看周围,确定所有人都睡着又说,“有件事,我想了很久。总得有人说。我想跟你说,如果这次演习没有突出表现,我想去三连。”
许三多愣了,看一下周围睡着的人,他说:“你疯了?”
成才摇摇头:“我没疯。”
许三多迅速压低声音说:“你疯了!钢七连只有淘汰的兵,没有跳槽的兵。”
“那我就做第一个。七连好兵太多了,在这里要被埋掉的。三连要尖子兵,到三连我能拔头筹。”
“你可以……你可以好好做啊!”
“我不是你啊,许三多。你是个聪明人,别瞪着我,我前不久才发现原来你是聪明人,你又比傻子还认真。在七连谁能抢得过你?你不知道连你们班的人都被你压得喘不过气吗?”
许三多快把两个眉毛拧到一起了:“别说我聪明,从来没人说我聪明。”
成才轻轻地问许三多:“聪明在这里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我知道,就是说我很会找机会。”
成才点头:“你看,你心里也有这个词,你知道找机会。”
“是你跟我说的,你说生存不易,机会有限。”
“你记住了。”
“谁跟我说话我都会记住的,谁说话我都会记住啊。”他有些发急,声音也大了。
成才指着车窗外的群山:“看见外边的山了吗?知道是什么山?”
许三多:“不知道。”
成才:“对,你那会光顾哭了。我告诉你,是咱们来时经过的山。”
许三多默默地看着成才,成才接着说:“来时我很傻,现在也不够聪明。我只是想,再经过这座山的时候,我不能再像现在这样。再经过这座山时,不能是人家要我走,是我自己要走,有一个更好的地方等着我,一种比现在还精彩的生活。”
许三多问:“走?干吗走?走到哪?”
“走回没穿这身军装的日子。许三多,两年役期很快就满了,现在有限的不光是机会,还有时间。”
许三多看看外边的山,又看看成才,因为成才传染给他共同的忧虑,那座山现在也有了特殊的意味。
列车一到站,士兵们就迅速地在山峦前安营扎寨起来,可是,野战炊事车刚刚开始准备做饭,一个参谋打团部营房里火急火燎跑了出来,说:“团长命令,遭遇敌军空袭,我方野战炊事车全部炸毁!”
士兵看看天,什么也没有:“什么空袭呀?”
“一句话就把我们炸啦?”有人问道。
“假设敌情,懂吗?各炊事班,应急作业预备!”参谋说。炊事兵只好在营房不远的空地上,刨起了土来,刨得土屑纷飞。
野战营房,墙上悬挂着大幅的团首长作战决心图,团长正和参谋长还几个连长,一块打量着眼前的沙盘,团长王庆瑞有些担心说:“基本上哪个坡都超过了咱们的火炮最大仰角,山林密布,对所有重型火炮射界也是极大障碍。”
“我车上是人,人没有最大仰角。”高城说。
王庆瑞叹口气:“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冲击坦克暂时用作火力支援,几个装甲步兵连变阵为刀锋,咱们对手这支是专业蓝军部队。”
“专业蓝军?”有人费解地问。
参谋长解释道:“每军区仅有一支,主要业务就是研究友军弱点,针对其弱点进行训练,在演习中予以致命打击。说白了,就是专业找茬部队。”
王庆瑞思索了一会儿,强调说:“这次演习的蓝军也搞得格外诡秘,咱们到现在没发现过蓝军部队的影子。他们战法缺德,已经有四支重装部队折在他们手上。”
于是都轻松不起来了,沉默地看着沙盘,似乎打算把那套沙盘装入心里。
史今正在野战的车场上调整车上的高射机枪,同时安装激光发射器。许三多悄悄地摸到他身边:“这就是激光发射器吗?”
史今点头:“别乱动,这玩意射到眼睛上也能伤人眼的。”
许三多心不在焉地把手拿开。
史今一眼看出他的心事:“心事很重嘛?”
许三多犹豫着:“我跟你说件事,你不能告诉别人。”
史今笑:“可以。”
“成才要走。”许三多说。
史今果然一愣:“他告诉你的?”
许三多点点头:“他想跳槽,去红三连……你不会告诉连长吧?”
史今说:“答应你了,我就不会说的,我想他要走,有他的理由。”
“他说在七连会被埋掉,他说我把七连人都压没了。班长,我现在知道成才为什么不理我了。”
史今说:“他只是习惯了你比他差,不习惯你比他好。等他习惯了你比他好,他会理你的。”
“我不想,”许三多说,“可我不想比别人好啊……我只是想不拖后腿。我就是想干得好一点,让你提干,让你留下来!”
史今苦笑着道:“如果我真能提干,怎么还做班长?我得去军校学习,或者没提了,复员,一样的,对你来说一样的,就是走了。就是说人终归是要分手的,一起过了一关又一关,但总是要分手。成才要走,你只有希望他好,但别的做不了什么。”
许三多愤怒、无奈、沮丧:“这算什么?他要走,你也走,这算什么?”
“不算什么。你入伍时没宣过誓吗?如果不记得,咱连队门口就有。回去看看,你就知道咱们已经选择了这种生活。”
“那里边没说这个。”
“它说了你要放弃的东西,我、成才,都在里边,还有很多你很看重的人,很多事。”
“它没说明白!”
许三多执拗得让史今苦笑,史今伸了只手敲打他的头盔:“它说得很明白,而且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或者我就不该跟你说?你继续那么糊里糊涂地高兴着?”
史今叹了口气,回头继续忙着自己的激光发射器:“你这样出色的士兵不该是糊里糊涂的。”
“我是后进!”他重重地跳下车强调着,“后进!”
史今再没看他,仔细地完成最后的安装手续。许三多靠着车坐下,两手夹在两腿间,两手抱着自己的枪,发愣。
远处的信号弹和照明弹忽然被打上天空,伴随着零碎的枪响,那完全是即兴的,不代表任何军事信号。
第一发绿色信号弹在清晨的森林间悠悠升起。
这片林地刚才还是空寂无人的,低沉的引擎声忽然响彻云霄,七连伪装良好的步战车迅速抢占了林地间的主要通道,它们刚看起来还像灌木丛。
现在车上所有的枪炮全部对准了林地外那片未知的空地。
连长指挥车里,高城正在几个武装的士兵中用车内通话系统呼叫着:“各班注意,各连于三分钟后向453方向发起冲击,我们的任务是以最大机动速度抢占蓝军防区的034高地建立阵地,如果可能,对敌纵深进行火力侦察。各车准备,看红色信号弹行事……”
蓝军阵地一直是静悄悄的!洪兴国猜测着:“兴许准备打阵地仗吧?”高城摇头否定:“不会这么蠢。咱们的三五三团擅长攻坚。”一发红色信号弹终于升上了天空,高城立刻兴奋地呐喊着:“冲击!”钢七连的两杆连旗,八面威风地打了起来,十辆步战车以五十公里的时速射了出去。然而,那发红色弹还没落地,从七连侧面的山峦间,几架直升机已经贴地爬升,后发而先至地冲向钢七连冲击的山头。
“发现蓝军!发现蓝军!”
高机动单兵防空导弹迅速向那里瞄准,但对方实在飞得太低,第一发导弹刚飞出去,目标已经下沉至山峦以下。更多的飞机远远地掠过树梢高度,又沉下树梢高度,在看不见的地方响起爆炸和火箭的呼啸——看不见的地方是部队的后方。洪兴国大喊:“那是指挥部!”高城不理他:“加速冲击。”“指挥部被袭击!”洪兴国急了。
“原计划不变,”高城看着在冲击中颠簸的地平线,声音很小,是说给自己听的,“回头它也比我们快了六倍。”
指挥部方向也开始响起地面火炮和防空导弹发射的声音,一架直升机被浓烟笼罩了,消失于人们的视线。
洪兴国:“打下来一架!”
高城甚至没回头看,他现在只有一个目标,已经被蓝军占领的冲击目标。车里的电台乱成一片。
“山峦,又有两架武直飞向你方。高度20,速度300。”
“我是山狮。3、4、7号补给点遭遇袭击。4、7号瘫痪。”
“我是山峦。山獾继续冲击。山獾继续冲击。”
高城拿起通话器:“明白。山獾继续冲击。”他的神情已经越发沉重起来。
领头车刚接近山地,从林地里一声轰响,车体上的激光装置感应到激光光束,冒出了白烟,那杆“装甲之虎”的旗顿时被白烟淹没了。
“下车!下车!各连协同进攻!”高城指挥着。
一辆车的舱门还没打开,又一股白烟冒出。士兵们骂骂咧咧地从车里钻了出来,一个一个地都翻出了白牌。他们都“阵亡”了。
散开!五十米间隔推进!
高城看那两辆车上的兵,气不打一处来:“平常说什么呢?上车要猛,下车要快!没下车折损五分之一!躺下,你们现在都是尸体!”
话音未落,一声怪异的枪声传来,高城下意识地闪在车后。又是一枪,那明显是冲着他来的。高城顾不得叫喊,使劲把身子伏低了。
车上的重火器开始轰鸣,反应过来的七连三班向那里扑去。成才在瞄准镜里搜索,只能看见摇晃的草丛。几名士兵从不同方位扑进目标区域,一通扫射,但是空地上只有两个用过的火箭发射器犹在滚动。
七连很快就学乖了,他们的步兵随时在前沿警戒着。
这时的高城,正看着两个一次性使用的火箭发射器发愣。指导员洪兴国很惊讶:“打完就扔的,一次性使用。这是明年咱们团才换装的!他们现在就用上了!”
高城翻了翻手上的弹壳:“枪声也不是八一杠,是九五枪族。那东西咱们也是明年才换装。对手的装备比咱们领先一代。刚才两个点射企图明显,先打车,把人逼下车再打指战员,这需要极好的观察力和心理素质。”
洪兴国说:“要等坦克连上来一起推进吗?”
高城死死盯着前方,对洪兴国说:“我推进,你在这里接应。”
沉寂的战场忽然又响起了爆炸和枪声,那是来自七连的后方。七连的士兵以班为单位,在林地间推进着。他们现在已经弃车就步了。丛林间山峦间不时冒出些零零星星的枪焰,弄得七连想还击的时候都晚了。”
甘小宁的头盔上忽然冒出白烟,他只好摘下头盔,躺倒在了地上,“我没听见枪响啊?”他倒在地上大声抗议道。
“无声的!各班化整为零,发挥个人优势!”史今用手势指挥道。
大部队终于到来了。洪兴国望穿秋水,终于望出了满脸的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