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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停下了来。
汪子祺的目光撒网般四下里看,他的神经紧张到了极点,看上去十分痛苦。他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可他似乎又看到了。他眼前出现幻觉,一个无头的女尸,血淋淋地,就站在门口。他的心要从胸腔中跳出来,脑子里像有一个大袋子,抖出了所有的烟雾。
“看,看,她浑身是血,她想要我的头,她来了。”
何晓梅说完,身体一阵痉挛,昏倒在汪子祺怀里。
汪子祺吓呆了,他呆了几秒钟,随即引发了满腔的愤怒。他放下何晓梅,拿起床头的菜刀,两步窜到门口,猛地推开卧室的门。他挥舞着刀,像战壕里杀红眼的士兵,他不知道敌人在哪儿,所以处处都埋伏着敌人。他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脚步声,菜刀的风声,他越劈越快,越砍越急,像疯了一般。最后,他累得气喘吁吁,再抬不起脚,手腕酸疼。扔掉刀,汪子祺跌跌撞撞地回了卧室。他趴到床边,用力掐何晓梅的人中,拍打她的脸,又去冰箱拿了冰块放到她额头上。
不知过了多久,何晓梅才渐渐苏醒过来。她看到汪子祺跪在床边,满脸的泪。他紧紧地攥着她一只手,样子像在为死人祈祷。何晓梅转过头,不再看他。她感到极度的虚弱,像走了一段长长的路,再没有精神和力气。
汪子祺看到她醒过来,又高兴又难过。他想安慰她,却找不到合适的话,只把她的手一次又一次的放在嘴边。
何晓梅转过脸,对着汪子祺。但神色依旧痴呆,似乎在回想。然后,她盯着门看了半天,长长叹出一口气。
“什么也没有,是不是?”她问。
汪子祺没有回答。“还疼不疼?”他的手抚摸何晓梅的伤口。
何晓梅摇头。她抬起手,轻轻触一下汪子祺的脸,轻声说:“我像做了个噩梦。我怎么也不能从梦里走出来,那种感觉,太恐怖了。”
“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汪子祺轻声说着,脸贴住了何晓梅。她的脸冰凉,还有潮湿的泪。她的泪和他的混在了一起,让他产生一股奇异的情感。就像小时候,漆黑的夜路,他紧紧拉住父亲的手。这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让他迟钝的心变得脆弱而敏感。
何晓梅推开汪子祺的头,低低的声音说:“你在我的梦里啊。你还想杀了我。我真怕你在梦里就把我杀了。”
汪子祺闭上眼,又伤心又绝望,他喃喃地说:“我们,我们,离开这儿?”
何晓梅看着他,看了半晌,说:“是你领我来的,要走,也得你领我走。”
汪子祺低下头,“我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何晓梅喘了口气,“卖掉这房子,咱们搬家吧。我不想死,不想离开你。你想吗?”
汪子祺半垂着头,没有说话。这栋房子,要卖掉,谈何容易。再说,一想到离开这儿,他的心就像被什么攥着,生生的疼。
“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汪子祺问。
何晓梅的脸有细碎的颤动,她缓缓地说:“我正睡着,像做了个噩梦,突然醒过来。我看到你起身,以为你上卫生间,就没在意。我翻过身,冲墙睡,过了没两分钟,我觉得有凉凉的东西切我的脖子。我一睁眼,发现你跪在床上,手里拿着菜刀,就像要把我的头割下来。我摸到了血,我吓坏了,用力才推开你的手。我喊你,你没有一点儿反应,就像在做梦。然后,你把刀扔到床上,又躺下睡了。我吓坏了,想逃,可又不知道去哪儿。”
何晓梅说着,眼泪一串又一串地掉下来。她的样子,是那么地痛苦,无助,惹人怜爱。
汪子祺仰头看着天花板,紧紧拥抱着何晓梅。他的脸在巨大的阴影里,萎顿的神色就像所有的力量都被不发光的火焰烧毁了。
《租房》第一部分幽灵之屋(2)
汪子祺是钳工,父母去世后给他留下8万块,他一古脑投进了房子。整整20年,他和父母挤在不足40平米的一室一厅,他的小屋,只有六平米,他时常觉得腰都伸不直,梦里都要窒息。所以,上班后,他几乎从不消磨空余时间,他拼命地工作,又去工地兼了两份工,他要攒钱,要买大房子。父母去世后,汪子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旧房卖掉,订了一套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他把自己的几万块积蓄也投进去,又吃了三年的馒头咸菜,终于把三十万房款付清了。
女友何晓梅是汪子祺兼工的厂子里新来的女工,她长得不漂亮,但温柔可爱,善解人意。她的眼睛很亮,白皙的皮肤透着些微的红,黄色的头发有点儿不自然,但显得时髦,一点儿都不让人反感。汪子祺很快就喜欢上她了。他一次次地和她约会,从她那里得到异想不到的新鲜的乐趣。她身上有巧妙的让人喜欢的天赋。他迫切地想娶她。收拾好房子,他就急不可待地让何晓梅搬去和他一起住。虽然,他们认识不过两个月。
汪子祺拿不定主意,他舍不得卖掉房子。房子还没盖起来的时候,他每个月都来施工的地方看,拿着图纸,一遍遍地对照,想象哪套房属于自己,哪间房干什么。交了钥匙后,他跑得更勤了。他虽是个普通的钳工,但并不具备捕捉平庸的本能。所以,屋子里每一寸空间都经过他的精心设计,略显出小小的别出心裁。要知道,他是画了上百幅图,反复比照,才最后定下装修式样。为了省下人工费,买瓷砖,木料,水泥,沙子,都是他自己一手操持。四个月下来,他瘦了十来斤。但站在装好的家里,他觉得自豪,就像自己一直生活在那儿,那房子天生就是他的。这想法让他兴奋、激动,甚至彻夜难眠。
可是,现在这种境况,不卖掉房子,还能怎么办?汪子祺十分矛盾。
下了班,汪子祺在外面兜了一大圈儿才回家。刚到家门口,传达室的大爷就隔着窗子使劲儿喊他,“你快点儿去三院看看吧,你老婆被车撞了。”
汪子祺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一只脚支住车子,头贴到窗子上,“大爷,您说什么?”
“你老婆被车撞了,给传达室打的电话。”
汪子祺的头一下子大了。为了买房子,他连手机都没舍得买。现在,何晓梅找不到他,一定都要急死了。
汪子祺扔下车子,到路口拦辆出租车直奔医院。他越想心里越慌,晓梅被撞成什么样了?她会不会死?会不会残疾?会不会少了一只胳膊或者……种种的猜测像一团乱麻在汪子祺脑子里搅着,他觉得自己要发疯了。
车开得难以置信地慢,汪子祺觉得每一分钟阿梅都有离开他的可能。他害怕极了,以至不敢催促司机,不敢想象即将面对阿梅的场景。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车终于到了医院门口。汪子祺下车就往里跑,跑了十几米,他听到身后有人在喊他。
汪子祺愣住了。他慢慢转过头,是何晓梅,没错儿,是她,正靠墙站着。她纤秀的五官和苍白的脸看起来十分冷静。
汪子祺又跑回去,上上下下地看,就像久别重逢不相信真的是见到了她。他抹一把额头的汗,笑起来,“可把我吓坏了。你没事儿?”
“没事儿。”何晓梅低下头。
“检查过了?”
何晓梅点头,“只是被车擦倒了。当时,我吓昏了。司机送我到医院,拍了几个片子,医生说没伤着骨头,腿有点儿皮外伤,还有点儿脑震荡。”
何晓梅说完,惨然一笑。
汪子祺放下一颗心,这才发现衣服都快湿透了。
“你说,这是对我们的考验吗?看我们能在那房子呆多久?”何晓梅抬头看着他说。她神色忧郁,隐藏着哀伤。
汪子祺默不做声。可阿梅温柔的声音像一把锤子砸在了他心上,他感到一阵不可名状的忧虑和不安,脉搏一下子跳得快了。他无法忍受地用力摇摇头,拿定了主意。他的房子,赔多少钱都要卖掉。他真傻,他差点儿失去了最心爱的女人。
《租房》第一部分幽灵之屋(3)
汪子祺在几个中介所挂上了自己的房子,想不到不到两星期就卖掉了。那是正升值的地段,颇有炙手可热的驱势。况且,他要价不高,而且,居然有人欣赏他的装修。
32万,房子出手了。汪子祺没赔钱,连装修的钱都收回了。但他心里不是滋味。他觉得愧对买主。这是一处凶房啊,要是他们知道了,恐怕10万块都不会买。
何晓梅和汪子祺暂时先租了间小房,等买到合适的房子,再搬家。卖了房子,离开那个鬼地方,两人紧绷的神经都松弛下来。何晓梅去肉食店买鱼买肉,还买了瓶度数不低的酒,她满面春风,兴冲冲地和汪子祺回去庆祝。
两人推杯换盏,商定第二天就去领结婚证。汪子祺尤其高兴,虽说卖房时心情复杂,但想到终于要结婚,终于要有个真正的家了,他还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自从父母去世后,他一直向往着对别人说‘我得回家了,老婆在等着呢’,这对他,是期待已久的幸福。左一杯右一杯,一瓶酒渐渐地都灌进了汪子祺的肚子。不用说,他醉得一塌胡涂。何晓梅打发他休息,他竟七扭八歪地唱起了黄梅调儿,那是他曾在世的母亲教他的,他似乎又看到了疼他的母亲,目光慈祥地看着他,为他祝福。唱着唱着,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脸的满足和欣慰。
汪子祺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第二天,太阳升起老高他才醒过来。他觉得头痛欲裂,手揉了半天太阳穴才勉强起来。屋子里的一切都模模糊糊的,他感觉脚下虚浮。洗了把脸,汪子祺大声叫着阿梅。
没人答应。
她去买早餐了?
汪子祺开始刷牙,他还记着,今天他要和阿梅去领结婚证,从今天起,阿梅就是他正式的老婆了。这么一想,汪子祺的心就“突突突”地跳,好像害怕这根本是一个美梦。刷完牙,等了一会儿,还不见阿梅回来。汪子祺坐到窗前,喝杯水,晃晃头,看窗外的玉兰树。
花开得鼓鼓地,像一只小小的白茶杯。汪子祺眯上眼,想着阿梅很喜欢花儿,所以才找这么个偏僻的地方来租房。以后买了大房子,他要在阳台上种各种各样的花儿,凡她喜欢的,他都会想方设法地满足她。
半小时过去了,阿梅还没回来。
汪子祺坐不住了。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墙上挂着何晓梅的围巾,他亲手做的木衣架上搭着他的湿袜子,洗过的衣物全部收回,烟灰缸是干净的,窗台上的玻璃瓶里插着一只绢花。他突然觉得这房间静得有点儿别扭。
汪子祺觉得怪怪地,好像寂静中蹲伏着一头怪兽,它一直在寻找机会发动攻击。他坐下来,目光顺着窗子往下移,毫无意识地移到桌角的一只笔架上。那是一只翻筋斗的小人,穿着滑稽的运动衣,不厌其烦地翻来翻去。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一页纸上,被那个笔架压着。
他心里有些不安。那是什么?阿梅从没给他留过纸条。她有急事上班了?他的双脚有些发抖,像是没吃东西站不稳似的。但他还是拿起纸条来看:
子祺,对不起,我走了。我带走了银行卡,我知道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