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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的模样,混迹在一群女孩之中,但是最终还是被聪明的奥德修用计认出来了。所以阿喀琉斯不得不去参战。在特洛伊战争的第十年,阿喀琉斯和阿伽门农为了一个女奴的归宿问题发生争执。阿喀琉斯一怒之下退出了战斗。希腊军队在阿喀琉斯退出战斗后就节节败退,一直被特洛伊人打到了海边。阿喀琉斯的朋友出于大义就偷来阿喀琉斯的铠甲,假装成阿喀琉斯上阵,但是却被特洛伊的英雄赫克托耳杀死。出于对朋友之死的愤怒,阿喀琉斯再次出战,杀死了赫克托耳。但是他自己不久也被特洛伊城的王子帕里斯一箭射中后脚跟而死,应验了他母亲的预言。后来,希腊人用奥德修的木马计攻陷了特洛伊城,夺回了海伦。特洛伊城被付之一炬,阿喀琉斯也被人射中脚跟而死。这里面有多少冥冥中注定的命运在主宰。但是,当希腊人鏖战十年,终于抢回海伦时,他们并没有责怪她。当他们看到如此美丽的一个锦标时,他们觉得为了这样一位漂亮的女人打了十年艰苦的战争,是完全值得的,于是他们很快就原谅了她,带着她和掠劫来的财产高高兴兴地回到了希腊。希腊人对待海伦的这种态度与中国文化中的“酒色误国”、“红颜祸水”等观点有着明显的文化差异,古代中国人总是把女人说成是祸国殃民的根子,夏代失国归咎于妹喜,商代失国归咎于妲己,周代失国归咎于褒姒,甚至李自成兵败,最后也是由于陈圆圆的错。但是西方人从希腊时期起就养成了一种尊重和善待女性的文化传统。关于这一点,大家可以去看看我的《西方文化概论》,了解一下在中世纪骑士文学中表现出来的一种尊重妇女的习惯,以及近代法兰西宫廷里的贵族风范。这种贵族风范从17世纪以后就成为欧洲各国有教养阶层的一种行为楷模,用著名艺术哲学家丹纳的话来说:“17—18世纪的法国人教会了欧洲所有开化和半开化民族一套说话、行礼和微笑的方式。”这种高尚的风范是从希腊一脉相承下来的。
讲完了三个悲剧故事,我们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里面都反映了一个命运主题。尤其是俄底浦斯的悲剧,另外两个悲剧也是一样。悲剧主人公都是在自掘陷阱,用自由意志为命运的决定论开道。如果我们对照一下近代的悲剧,例如莎士比亚的悲剧,就可以明显地看出两者之间的差别。在莎翁的悲剧中,好人和坏人一出场便知道。哈姆莱特和他母亲都是好人,尽管哈姆莱特在性格上有些延宕,他的母亲有些脆弱,但是他们从根本上看是好人。而哈姆莱特的叔叔克劳狄斯是个坏人,阴险恶毒。可见,剧中主人公一出场就善恶分明。悲剧之所以是悲剧,只是因为邪恶的力量泯灭了善良的力量。尽管邪恶的力量可能也同归于尽了,但是善良的力量终究是毁灭了。用鲁迅先生的话说:“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了给人看。”而美丽的东西之所以被撕碎,只是出于邪恶之手。这就是近代的悲剧,即道德悲剧,悲剧的根本原因是坏人陷害好人。然而在古希腊悲剧中却既没有好人,也没有坏人。俄底浦斯之所以杀父娶母,不是由于坏人的阴谋诡计,而是由于一个从来不出场的命运在暗中操纵。在俄底浦斯的悲剧中根本就没有邪恶的力量,他是自己在给自己挖陷阱。悲剧的根源也不是由于善、恶这两种对立力量之间的外在冲突,而是同一个主体的自由意志与隐藏在背后的必然性之间的斗争。我认为,这种自由与必然性之间的斗争比善恶之间的冲突更加深刻,它更加深刻地揭示了人生悲剧的根源。悲剧主人公与命运之间的冲突,说到底,就是我们今天所说的客观规律与每个人的自由意志之间的矛盾。同学自己想一想,我们人生中的悲剧,其根源到底在于我们自身的性格弱点,在于我们的自由个性与客观环境之间的矛盾,还是由于有一个坏人老在处心积虑地要害我们?我们的悲剧更多地是俄底浦斯式的,还是哈姆莱特式的?所以,面对悲剧我们应该好好反省一下,问题的根源到底在哪里?如果我们认识到悲剧的产生不是由于坏人的陷害,而是由于不以我们意志为转移的客观规律所造成的,那么我们至少会像希腊人一样以一种乐观主义的态度来对待悲剧。真正可悲的不在于生活中的悲剧,而在于我们对待悲剧的态度。如果我们有这样一种超越性的认识,那么我们的生活就会轻松得多。我再强调一遍,现实人生中最重要的问题不在于有无悲剧,而在于你如何对待悲剧。每个人的生活中都会有悲剧,没有悲剧的人生是一种缺少精彩的乏味人生,就像一个无梦的长夜一样乏味。我们在面对悲剧时应该像希腊人那样,以一种乐观的态度和平静的心情来对待悲剧。或者像贝多芬所说的那样:“我要紧紧地扼住命运的咽喉。”大家想想,作为一个音乐家竟然失聪,这对贝多芬来说就像剥夺了他的生命一样残酷,但他却在与命运的搏斗中取得了那么大的成就。因此,关键问题不在悲剧本身,悲剧总是要发生的,而在于如何面对悲剧。黑格尔曾经认为希腊民族对待死亡就像对待生活一样,而基督教徒对待生活就像对待死亡一样。希腊人把死亡看成是一场美丽的梦幻,所以他们在对待悲剧时总是能泰然处之。也许他们很幼稚,就像一个儿童不相信死亡一样。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儿童有时候比我们更加深刻,尽管他是以一种被我们看作幼稚的方式存在,但是在质朴和幼稚中往往包含着极其深刻的真理。所以希腊悲剧对于我们的启示是非常深刻的,而希腊悲剧中所烘托出来的“命运”意象,在后来希腊民族的智力发展过程中逐渐以一种更加抽象的方式表现出来。在希腊哲学中,这个“命运”变成了潜藏在现象世界背后并决定着现象世界的逻各斯、理念、形式、实体等形而上学的本质,再往后则演变为基督教的上帝、唯心主义的精神实体,以及唯物主义的客观规律等,这在逻辑上是一脉相承的。我在武汉大学讲“西方哲学史”课程时,总是强调在希腊哲学之前还有一个史前史,这就是希腊的神话传说和悲剧。因此,我们必须从希腊神话传说和悲剧入手,才能真正顺理成章地进入西方哲学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