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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只喜欢好汉……”黑子喃喃地念着。
月光,照在银样的海滩上,海滩上坐着一个女人,她试图将膝上因醉而沉睡的男人推醒,但却推不醒。于是,女人高高地举起了拳头向男人砸去,但是,那拳头最后还是轻轻地落在了男人背上。
“黑子……你咋的就是不明白呢?”女人的声音哽咽了……
。
“月色果然很好,天香楼花魁玉版的月下之舞有倾国倾城的风姿,连当今皇上见了也自倾心,只可惜以后无人能得见了。”秦海青突然叹道。
杨小姣淡淡一笑,从怀中抽出帕子,手指轻轻合在一起。“你是指这个吗?”她问。
小姣轻移莲步,在银雾中摆动纤腰,手中无扇,但那搓起的手指中似有扇在摇,帕子就如扇坠。只不过稍稍摆出两个姿势,却令观者有了一种月下赏荷的幽然心情。
“这舞还在,但以后只会给一个人跳,因为玉版已经不是原来的玉版了。”杨小姣脸上有一种幸福的笑。
秦海青细细地打量身边这个曾经倾城的花魁,只见她洗尽了铅华,一身渔家女儿的粗布衣裙,半点儿也没了去年见她时那种脂环钗粉相绕的华贵,不禁长长叹了一声。
“小姣,恕我直言,你真的能过惯这种清苦的日子吗?当新鲜劲儿过了后,十年、二十年后,你不会后悔吗?”
“后悔吗?我想都没想过那么远的事儿。”杨小姣只是笑着摇头,“青儿,我连一个月后自己还能不能活着也不能肯定呢!所以,我只希望好好珍惜现在活着的每一天,只要现在能很快乐就可以了。阿南……他和我是一般儿的心事。”
杨小姣拉着秦海青的手,真诚地说:“青儿,皇上对我是很好,可是,我已经决定和阿南在一起,一辈子……”
秦海青会意的笑了。
“你呢?”杨小姣小声地问,“还是那么喜欢你的老头儿?”
秦海青的手颤抖了一下,慢慢地抽了回去,“不,他已经成亲了,回去我也要成亲了。”
“可是,那并不是你的意愿吧?”小姣反问,“我了解你,其实,即使池玉亭成了亲,你还是会喜欢他的。”
秦海青不语。
“青儿,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杨小姣踢了踢脚边一个贝壳,似乎有些犹豫该不该问。
“什么事?”
“你……真的了解池玉亭吗?”小姣问。
秦海青似乎吃了一惊,随即面色有些忧郁起来。“你是不是指他有时好象是另一个人?”
小姣楞了楞,“怎么,你也有这种感觉吗?”
“虽然他总是很温和的,可是认真起来有点可怕。当然,他从来不想让我看到他这一面。”
“青儿……”
“小姣,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我并不清楚那是怎么回事。”秦海青苦笑了一下,“老头儿既然不想让我知道,必然有他的理由。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是没有办法探出来的。”
她们走到搁置在沙滩上的一条小船边,秦海青手按船帮,轻轻一跳,跳上小船,在船上坐了下来。小姣不语,随着上了船,在她身边的舱板上躺下。
“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秦海青问。
“没什么……”杨小姣有些幽幽地答道。
秦海青也躺了下来,和小姣一起看蓝得发黑的天空中点点的群星。
一颗流星从天顶划落。
“见过贾姑的把式吗?”小姣问。
“嗯……”
“阿南说她舞的那个把式叫‘流星球’,是和黑子一家在西北演杂耍时练下的。贾姑本来功夫就不错,练这个就练得特别好。”
“在京里我听说这个把式叫‘水流星’。”
“如果在晚上,往碗里放上点着的棉絮,舞起来就叫‘火流星’。”小姣说,“知道吗,那两个碗,不管分得怎么开,它们总是被一根绳子联在一起的,谁也摆脱不了谁。”
小姣转过头来看着秦海青,笑了起来:“我和阿南就像那两只碗,你们也是一样的。”
秦海青不语。
海上的浪头不大,小姣醒的时候只觉得小船摇得很舒服。
秦海青在对面的船头坐着,一言不发地望着海面。
杨小姣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她们正在海面上飘着。
“青儿,你答应过我等三天的!”小姣扑上去抓住秦海青,“我不回去。”
“你仔细看看,我手上有桨吗?”秦海青苦笑着扶住她的肩膀,尽力让她冷静下来。
小姣向她手上看去,没桨。
小船在是随波逐流。
“怎么回事?”杨小姣慌了。
“我也不知道,醒来就在海里了,也许是晚上涨潮?”秦海青也是一付愁模样,“没办法,只好期待老头儿他们来救我们了。”
小姣脸上却仍然是一付慌张的模样:“可是,他们上哪儿找我们?何况贾姑说过,如果离岛太远会碰上海盗。”
“不是说岛上都是渔民和商人吗?”
“那是贾姑岛上的人,别的人就不一定了。”
秦海青与杨小姣面面相觑。
最后,秦海青无可奈何地笑了。
“想开点,我们不至于为一只毽子丢掉性命罢?”
杨小姣抬起沮丧的脸。
“青儿,我也不想让阿南为我‘招潮魂’,可是,这是海啊!随时会变脸的海!”
“不会的,我看到希望了。”秦海青突然笑了,指了指远方的一个黑点。
黑点渐渐近了,可以看见是一只大船。
杨小姣却一把抓住秦海青,失声叫了起来:
“是海盗!真正的海盗!”
海盗船与昨天肖将军的兵船比起来要小得多,长度不过十丈左右,远远看去上面的人也不过三十来个。帆鼓足了,八只大桨从船两侧伸出,用力地划破海面向这边飞渡过来。再近些,可以看清船上海盗的装束,秦海青仔细一看,心里一沉。
“是倭人!”小姣紧紧地抓着秦海青的手臂,她的身子因为害怕而颤抖。
莫非出发前那不祥的预感就是这个吗?秦海青的脸色也变了。不管政事并不等于对政事一点儿也不清楚,在京里秦海青就隐隐听过沿海一带有倭人为盗的消息。海对面那个国家政局不稳,跑出一些破落的武士到大明天朝的海域为盗,虽然尚不成气候,但已令沿海的守备极为头疼。据说,这些倭人够狠,够厉害!
“小姣,既然已经这样了,只好拼一拼。”秦海青身上没带长剑,于是,她解下束腰的长带,手伸出舷,将长带浸在海水中。“小姣,呆会儿你不要乱动乱跑,我会护着你的。”她沉着脸叮嘱。杨小姣苍白着脸点了点头。
海盗船上的人也已经看清这边船上的动静,见只有两个年轻女子,发出“喔喔”的欢叫,及至见到秦海青解开腰带,更是发出一声声怪嚎。
很快,海盗船靠近了两个姑娘的小船,两船间还有四五尺的距离时,已有三四个海盗按捺不住狂笑着向她们的小船跳下来。
“闭上眼睛,抓紧我。”秦海青低声说。
杨小姣依言闭上眼睛,双手紧紧搂住秦海青。秦海青怒喝一声,伸一臂夹住杨小姣,从小船上腾空跃起,提起浸饱了海水的腰带,迎着半空中落下的海盗们扫去。
布一旦浸湿了,份量大增,而这样的湿布带由一个内功精纯的人甩出,其威力并不逊于一根带着铜头的皮鞭。
半空中,血光乍现,海盗们发出刺耳的惨叫,跌进海中。
两只大桨从两边拍向了空中的姑娘们,此时的秦海青下手毫不留情,脚在一个正落入海中的倭盗头上一踩,已换过气来,随即带着杨小姣再次跃起,看准桨的来势,稳稳在包着铁皮的大桨上一点,借劲跃上了船。
船上海盗未料到这看似柔弱的女子竟如此刚猛,大惊之下挥着长刀蜂拥砍来。秦海青走江湖常与土匪强盗以及杀手打交道,也知道海盗是什么样的人,懒得和他们纠缠,索性打了再说,是以下手干净利落,铁青着脸,皮鞭似的布带劈头盖脑地打过去,惨叫声中海盗们纷纷见红。
秦海青带着杨小姣从海盗中杀出一条血路,直指船头。在往这只船上跳的半空中,她已经注意到那里站着一个东瀛武士打扮的年轻男子。
要控制这只船,就必须制服它的首领,而直觉告诉秦海青,这个男子就是首领。
离那男子还有一丈远,突然,海盗们都住了手,慢慢退往后面。秦海青楞了楞,回头看看海盗们,再看看那个首领。
首领脸上带着一种嘲讽的笑意。
“女人,你很勇敢,但这是没用的。”首领的汉话讲得并不十分流畅,但是,每一句话都让人听懂了。
秦海青仔细打量这个首领,见他的武士服腰间别着一把短剑,手中则另外提着一把长刀。
“那么我们试试!”秦海青运力将腰带向首领抽去。
她别无选择。
首领冷笑着抽出了长刀,秦海青看到那是一把窄刃倭刀,闪着冷冷的光。首领喝了一声,双手握刀迎着布带劈去。
“哧——”布带被劈开了,长刀直向秦海青头顶劈来。秦海青一侧身,躲过这一刀,那刀势不收,转为横扫,又向她腰间斩来!
“呛!”长刀被格住了,秦海青手中多了把匕首,那是她侧身时顺手从靴中拔出的。
终日在刀光剑影中生活,平时打架的长剑可以不带,但防身的匕首不可离身。
首领向后退一步,双手持刀防在身前,眼中流露出惊奇和欣赏的目光。
“我是川上淳。报上你的姓名!”
“秦海青。”秦海青回答,一边在想听到的这个名字。
“好,秦海青,我们公平决斗,胜了你们可以走,输了你们任我处置。”
“等等,”秦海青放开夹住杨小姣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你认得这个东西吗?”
那是临走的前一天,精灵古怪的琉璃子追下楼来塞给她的护身符。
“扔过来!”川上淳板着脸命令道。
秦海青并不介意他的语气,将护身符扔了过去,川上淳松开握剑的一只手接过来,仍没有放松防备的姿势。他狐疑地看看秦海青,秦海青知道他防自己趁机偷袭,便抬抬腿,将匕首插回靴筒中。川上淳这才低头去看手中的护身符,他看看正面,又看看反面,面色渐渐和缓下来。
“谁给你的。”
“川上琉璃子。”
“你们认识?”
“我们是朋友。”
“她为什么给你?”
“她说带着它出海可以保我平安。”
“她现在在哪里?”
“和六槐在一起。”
川上淳面带微笑将护身符抛回来,“好吧,你可以走。”他又转过头去问杨小姣:“你呢?和琉璃子怎么认识的?”
杨小姣咬了咬唇,老实回答:“我不认识她。”
川上淳脸沉了下来,“你必须留下。”
“她和我是朋友,自然也是琉璃子的朋友。”秦海青分辩道。
“六槐也是琉璃子的朋友,但却是我的敌人。”川上淳用不容反对的语气说道,“我放过你并不因为你是她的朋友,而是因为琉璃子让我不要伤你。但这个女人,她是我的战利品。”他一指小姣,“我不会对她无礼,因为她将被献给天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