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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我没事。”贝儿摇了摇头,立刻收敛起凶相。
赵母看着女儿身上无碍,才宽心地转向范佟及老张鞠躬致歉。
“小女莽撞,真是对不起。”
范佟笑而不答,下颔轻点着。
“妈,您干嘛跟他对不起,他向我对不起还差不多。”赵贝儿用身子挡去母亲的打躬作揖。
可把赵母弄得莫名其妙,“贝儿,你怎么这么不懂礼数!”
“哎呀,他……他就不必了。咱们走了啦!”赵贝儿气急得说不出成句的话来,拉着母亲直往外走。
赵母被女儿边拽着走,边回过脸向立在身后的范佟及老张点头,匆忙之际她约略瞧了一身贵族气息、器宇不凡的范佟,还问着女儿道:“你认识他?”范佟和老张立即弯腰答礼。
“不认识。”赵贝儿立即回嘴。头也不回地往东大寺门口直走,心里老觉得范佟那双阴阳怪气的可怕眼眸,直盯着她的背瞧。
所谓知女莫若母,赵母最了解女儿的脾气,她一眼就看出贝儿在说谎,但她并不打算揭穿,只是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瞅着女儿。
忽然她们的身后响起一长声呼唤,“贝儿,别忘了我们晚上的约会,不见不散!”
是范佟的声音!
那声声句句敲打在贝儿心坎上,激起一种被宠爱的涟漪,可是,她还在生他的气啊!
吴嫂咯咯大笑,笑贝儿小儿小女的恋情被大人察觉了。
“还要骗我吗?”赵母也笑得暧昧地瞅住贝儿,让她无所遁形,只好乖乖地招了。
※※※
赵宅是一栋坐落于市郊的老式四合院,全部的建材都是从内地运来的福杉,虽已住了三代人了,仍是历久弥新。
当年赵贝儿的祖父为了顾及行路安全,在大马路要转入赵宅前的斜坡上,自行掏腰包请了铺路工,弄了条行人专用的阶梯,供家里大大小小使用。
赵母、赵贝儿及吴嫂原本坐在司机老陈驾驶的车子里,就在老陈欲转边驶进下坡的马路时,赵母突然喝住老陈,说她想下来走走那段斜坡的阶梯。
于是贝儿和吴嫂便将赵母扶出车外。
赵母下车后,闭起眼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脾舒畅,她好久没走过这段路了,想当年她还是新嫁娘时,每日晚饭后,赵仲能总会带着她来这里散步,那一段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美好的回忆。
思及自己不堪回首的婚姻生活,赵母不禁想到女儿的终身大事。
“贝儿,告诉妈妈,警官和刚才东大寺里的那个人,你比较喜欢哪一个?婚姻的事得谨慎才是。”赵母想了解女儿的想法,以便从中协助她,万万不能让她步上自己的后尘。
吴嫂也正经八百地瞧着贝儿看。
赵贝儿被她们俩人看得有些心慌意乱,双手抱胸地说:“拜——托,妈,我才十九岁耶!您想到哪儿去了?”她悻悻然地说着,见着地上有两个空的可乐罐子,她一脚将其中的一个踢下斜坡,顿时清朗宁静的空气里响起哐啷、哐啷的声音,直到它掉到坡底,刚好砸到一只带着小鸡出来觅食的母鸡头上,吓得它们死处乱窜。
“女孩子走路要有走路的样子,还有地上的空瓶子、空罐子不可以乱踢,老一辈的人常说,空的容器会装灵魂的,所以最忌讳乱踢。”赵母言言之凿凿。
“踢了会怎样?”赵贝儿追问道。
“如果你踢了那个空瓶子或空罐子,”赵母故弄玄虚地停了一下,看着女儿好奇的神情。
贝儿点点头,示意母亲往下说。
“万一那个空瓶子或空罐子恰巧砸到路人甲的头顶,魂魄出了窍,那么你们两人的灵魂将会对调过来,也就是说你的躯体内存在着路人甲的魂,至于你的魂魄呢,则在路人甲的身体里面,所以路上的东西不能乱踢。”赵母故意说得绘声绘影,吓唬女儿,看她老是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连走路都不规矩,于是她才想到以前小时常听大人说的灵魂交错的禁忌。
吴妈当然知道赵母故意恫吓小姐,所以她也加油添醋的说:“嗯,是有这么回事,以前在内地时发生好多灵魂交错的事件呢!”
赵贝儿听完她们两人沆瀣一气所凝聚出来的诡异传闻,用大拇指及食指摸摸下巴,是有那么点骇人听闻。她的右脚原本还打算将另一个空罐子踢下去,这会儿倒真有些犹豫不决了。
“真的有那么恐怖吗?”她的脚放了下来,可别轻易以身试法,万一是真的,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可不想变成一只老母鸡。
赵母和吴嫂见她打消了念头,两人才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原来你们串通好骗我!”她小女儿的娇态在母亲面前展露无遗。
赵母开心极了,她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赵贝儿见母亲难得开怀,她便继续扮演“老菜子”。
“照你们那些乡下习俗,那我现在应该是只老母鸡才对咯!”说完一手放在头顶当鸡冠,一手置于嘴前成鸡喙子,咕咕咕地又叫又跳,学起老母鸡的模样来。
她把赵母逗得笑不可抑,还频频咳嗽,显然是笑岔了气。
吴嫂则笑得人仰马翻,再者观其人便知其声,她体格强壮,音量自然声如洪钟,比学校的钟还大声。
当她们三人乐成一团时,小佩突然出现在阶梯下面,仓皇失措地注视着赵贝儿,“大小姐,你快点回去,老爷在家里等着你呢!都吹胡子瞪眼睛了。”小佩连说话的声音也颤抖得厉害。
三人的笑声嘎然而止。
“他找我做啥?我跟他又没约会。”她的口气轻蔑,根本不想理会似的。
赵母蹙着眉看她一眼,不许她用这种态度说自己的父亲。
贝儿觉得母亲真是傻得可以,那男人都已经琵琶别抱了,还死顾着人家的尊严,而她自己的尊严要摆哪儿去?
“大小姐,那位陈警官也等了你大半天了。”小佩终于说出关键人物。
“我就说嘛,爸平时根本不过问我的行踪,甚至理都懒得理我,怎么今天突然专程在家里等我,哎呀,小女子我真是三生有幸,受宠若惊啊!”赵贝儿这些话原是要在她父亲面前说的,可是心里实在气得憋不住,不吐不快。
“贝儿,妈不许你对父亲讲话如此尖酸刻薄!”
“妈——”
“贝儿,你再这样,我就真的生气了!”赵母端出母亲的威严训斥贝儿。
贝儿头有如千斤重般地垂下来,其实她也不想这样,可是,父亲对她们母女的差别待遇,令她心理极度不平衡。
“你听妈一次,跟那位警官出去走走,乖。”赵母微弱的气息,俨然不同于先前的开朗,“吴嫂,扶我回后院,我想休息了。”
吴嫂一脸为难地搀扶赵母离去,但她频频回头告诉贝儿。要她听母亲的话,别惹父亲生气,快进屋去。
贝儿眼里又起雾了,她强忍着,紧紧咬住下唇,倔强好胜的她从来不在人前流泪,因为那无疑是弱者的表现。可是若连母亲都不了解她的心境,那么她心里的苦,还有谁知道呢?
“妈……妈……”贝儿叫着叫着,喉间一阵酸楚,哽咽了,泪重重垂下。乍然与泪相逢,她低下头来,有些不知所措。
※※※
华灯初上,司机老张驾车送范佟重回学校。
沿途上,唐人街上无数的餐厅和酒馆到处是喧哗的人潮,或聚餐或狂舞,霓虹灯艳丽得更加放肆,它们卖力地演出光和热,因为今夜是可以恣意放纵的周末夜晚。学校里,空无一人。
范佟换上轻便的牛仔裤,一件长袖棉质格衬衫宽松地套在直挺挺的上半身,脚下是一双黑色的NIKE球鞋,他那副颀长的身躯跨出大轿车外。
他仰望校门口的时钟,司机老张也随着望了一眼如明镜高悬的大钟。
范佟那张年轻皎洁的容貌,在月色辉映下,清明俊朗得宛若骑着白马的王子风度翩翩地降临凡间。而如许饱满明丽的年华青春,期待奔赴的正是一场永恒的爱恋。
“老张,你先回去。”范佟望着雪白的明月,心里想着上午贝儿忿忿不平的话语。她讨厌拥有特权的男人。
那句话深深烙在范佟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可是有些事是天生注定的,如他,一出生便与特权同在,集各种荣宠于一身,那是无法任人挑选的。
但他可不认为这样的出身背景,会威胁到他们两人即将展开的一场爱恋。
“少爷,你要老张什么时候来接你回去?”老张立在范佟身后,欠着身等待指示。
“你休息吧,不必来接我。”范佟燃了支香烟,视线挪回校门口,他的两只眼睛来回梭巡,只要赵贝儿的身影一出现,马上会跃入他的眼中。
“少爷,可是……”老张不放心,毕竟少爷初来乍到唐人街,对环境并不熟悉,这地带可不比他们遥远的草原国度,那般安宁平和。
“回去告诉爷爷,以后不必再为我四处转学寻觅王妃了,我已经找到人选了。”范佟低吟似的嗓音,在夜空中萦绕翻腾。
“少爷,你说的……该不是那位……”老张不敢再说下去,他只是觉得恐怖,那个刁蛮无理、口出狂言的女孩,竟能掳获少爷的心,简直不可思议。
范佟回头端视老张惊讶无语的神情,他更笃定要收服赵贝儿,并带她回去,让爷爷亲眼鉴定他所挑的王妃人选,贝儿的蛮、刁、横、强,绝对可与他匹配。
自从父亲为他举行过族人传统习俗的十六岁成人礼后,在蒙藏侨务委员会的强力支援下,一心希望他早日娶得王妃的爷爷便带着他出国游学各地的华侨学校,名义上是求取浩瀚的知识学问,实质上却是为寻找他未来的王妃人选,这两年来他和爷爷及随从部属们几乎是过着“逐王妃而居”的游牧生活。
幸得海外侨委会对边疆少数民族的礼遇,协助他们办理入学及转学申请,并拨款补助该校,才使得他这名打着求学问名目、实为寻妃的边疆王子,成了海外各个华侨学校招募的重要学生。
只是两年来,范佟虽游历了不少华侨学校,也吸收了丰富的中西学问,但对于终极目标“王子妃”的人选,却一无所获。
“对,就是她。”范佟两手交叉于胸前,任由手中的香烟缕缕升空。他眉宇之间闪现一股狂狷之气,像猎人。
在他昔日游走过的学校之中,当然不乏姿色迷人、聪颖轻俏的中国女孩,但她们在往是冲着他的特殊身份而来,王子妃的闪亮光环遮蔽了她们的真性情,徒留下虚情假意的奉承,以及唯唯诺诺的屈服,这种女子吸引不了他的目光,也成不了他的王子妃。
老张咽了下口水,“不……好……吧!那女孩太凶悍了。”
范佟眯着眼,徐徐吐出一团烟雾,一阵冷笑。
她是很泼辣凶蛮,但她跟一般的女孩不一样,这一点深深吸引范佟欲探究竟的好奇。而她的野性青春之美,更在无意间拨动了范佟的情弦。
夜里还挺凉的。
而范佟好整以暇地展开漫漫长夜的等待。
※※※
蹲在赵宅大门旁负责守门的佣人不住地打着呵欠。
夜凉如水,沁得他拉紧身上微薄的衣物。平时的他,这当儿早已横陈在床榻上了,恐怕那打呼磨牙的声音,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