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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想起那个看上去十分软弱的白玉锦,这些天来我看到的神仙都很厉害,而世人与他们比起来看上去既不聪明也没有力量,可是,就是那个软弱的白玉锦,前世是那个赢了神仙约定的刘彦昌——那个一辈子活完了没有任何牵挂的老爹吗?
“难怪二郎虽然不喜欢书生,对这个妹夫似乎倒顶多只给个无视态度。”哪吒似乎明白了什么。
“否则以二郎的傲气,怎容得妹夫停妻再娶?”吕道爷说,“想必那一年的约定也是二郎存心给刘彦昌的考验,既然知道刘彦昌对这段仙凡情缘问心无悔,自然也就对他体谅起来。”
洛神点点头,接着说:“刘彦昌在家中抱着孩子时刻不离,三姑娘在华山中一点都不知道,真君自送她进山后便被关在门外,三姑娘心如死灰,关在山中多日没有动静,那情形,颇似瑶姬消失之前的日子。真君十分担心,强行闯关了几次都未成功,考虑孩子的事是三妹心中的死结,便想到若是让三妹相信孩子未死,或许可以让她不走死路。”
吕道爷恍然大悟:“可那时候沉香还被刘彦昌暖在怀里不能离开,所以二郎就找了个假的?”
洛神点头:“孩子情况不稳,不宜带出家门,真君便在附近找了个刚出生的傻孩子抱来,让三妹认做自己的儿子。”
“怎么露馅的?”
“杨三妹看到孩子心情果然好了些,妾身偶尔去探望的时候,也会有些交谈。不料在山中养了三年之后,那孩子脸上渐渐长出一撮毛来,三妹随真君进山时,曾在路上见过一个脸上长了撮毛的孕妇,心中起疑,便令山精去探问,一问之下知道那妇人三年前曾生下傻儿子,因家人嫌弃送给路人了。”洛神说,“三妹由此知道这孩子的来历,她三年心思全寄托在这傻儿子身上,这番打击自不必言,当然恼怒真君欺骗她,便将那傻小子送回家中,并发誓不再见兄长。”
“哈哈哈!”哪吒与吕道爷都大笑起来,“二郎找假外甥也不知道找个没标记的!”
我摸着自己的脸,想象脸上长出一撮毛的样子,那肯定很好玩儿。
“二郎应该是个仔细人,这次吃了亏,下次一定会注意,那怎么第二次又露了馅呢?”吕道爷强忍着笑问。
洛神也是忍俊不禁,微微笑道:“第二次是在三十年前,虽说三姑娘在养过那个傻孩子之后情绪有所好转,但因她多年不曾露面,没有谁知道她的真实情况。那一年刘彦昌老死,消息传到华山,原本偶尔会与外界联系的三姑娘整整一年音讯全无,真君知道以后,又怕她走上瑶姬的老路。上次虽然送子失败,但这法子显然对三姑娘有效果,于是真君便又找了个娃儿送去,说是仙凡之胎长不大,现在他亲爹不在了,得让亲妈来养。”
“该不会又有什么标志?”哪吒哥哥兴致勃勃地问。
“什么标志都没有,真君挑得很仔细,娃儿长得漂亮水灵,为防三姑娘滴血认亲,二郎神在他手指上还作了法术,用自己的血来与三姑娘的血验亲,结果顺利蒙混过关。”
“那这次瞒了多久?”吕道爷迫不及待地问。
“这次一送进去就露了馅。”
“为什么?”
洛神笑道:“真君虽然各方面准备得很仔细,却忘了验身,所以误抱了个女孩儿。”
哪吒哥哥与吕道爷笑声震天。
“那女娃儿你们若是先前去华山叫过门的话,应该遇见过,三姑娘收她做了应门的童女。”洛神道。
“我想我们是遇见过。”吕道爷点头,“一口一个‘圣母说’,倒确实是个伶俐人。”
等大家笑够了,洛神盈盈施礼,温柔说道:“几位仙友,妾身所知不过这些,真君与三姑娘之间的恩怨,虽说事出好心,但对三姑娘的伤害也是有的。她如今不会再轻易相信真君,外人想插手他们的家事也很难,不如由得他们兄妹二人自己去了结吧。”
“我们是不想插手也给卷了进来啊!”吕道爷叫苦连天,“现在天兵天将和华山的地仙们已经交手。二郎的臭脾气你也知道的,不点着便罢了,一点着不分个输赢是不会罢手的。纵然我们想让他们兄妹俩个面对面解决问题,可是封石挡路,三姑娘又将劈山的斧子柄给折断了,我们一样进不了山。”
“封石的话,除了硬劈没有别的办法。”洛神摇摇头,“若有别的法子,真君这七十年来早就破门而入。”
“可是吧,我们打错了算盘,让这小子来劈石,没想到他如此不济事。”哪吒挥拳在我脑袋上打了一下,“一点力气都没有,抡斧子也能脱手,结果被卡住了。”
洛神用她冰凉柔软的手把我拉到面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一番,用责怪的口气对哪吒说道:“他不过是个凡间的小孩子,你要求他举仙界的斧子当然不行,至少,也该让个大人来使。”
吕道爷摇摇手里的拂尘,琢磨道:“我们曾用生死河的水助他长到十五岁,莫非要再去一趟冥府,令他再长个八岁,方才有力气抡仙斧?”
洛神牵着我的手轻轻摇头:“生死之事对于凡人而言,一世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地府的生死河水一世只能用一次,再用便没有效果。”
“那就没有办法了?”吕道爷很失望,“老道本来想,如果实在拔不出来,就用卡在里面的斧头继续往下劈,说不定还有成功的机会,可沉香若只有十五岁的凡人力气,那无论如何也劈不动啊!”
洛神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想了一想,说道:“若只是想让这孩子长大几岁,有个法子或可一试。”
哪吒哥哥和吕道爷的耳朵竖起来。
“凡人生息繁衍是从泾渭之间开始,所以泾水与渭水可算做凡人的生命之源,从这里往北去,有一条神河,处于泾渭之间,原本是前代住在那里的神仙们因为无处净身,专门挖开后引来两河之水洗浴用的。对于仙家而言,这混杂的河水并无什么特别效用,但对发迹于泾渭的凡人而言,配上转生咒来用,应该有类似于地府生死之河的作用,二位仙家不妨带这娃儿去试试。”
半信半疑地,哪吒和吕道爷告别洛神,带我乘云向北飞。
走的时候,我看到洛神又恢复了先前凌波微步的从容模样。
云飞了一段路,吕道爷突然打了个冷战。“啊呀呀!受不了啦!”他叫起来,扭头问哪吒,“你也有同感吗?”
哪吒哥哥咬着嘴唇一边笑一边点头。
“真是了不得!”吕道爷叹道,“先前只是在一边看着,并不觉得她有多么钩人魂魄,可是就算你我道行高深,和她真正聊起来,不知不觉间就中了她的招!”
哪吒哥哥摸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你说的这种感觉倒是没有,不过我好象明白为什么屈夫子和曹四公子舍不得转世了。”
我觉得吕道爷对洛神的反应前后有点不一致,便问道:“道爷不是不喜欢看洛神走来走去吗?”
吕道爷白我一眼:“谁说我不喜欢?只是不喜欢招摇。”他用拂尘在我脑袋上敲了一敲,“你长大了就知道,男人常常会口不对心。我和哪吒都是神仙,定力足够,对女神仙的招儿看看也就够了,你则不同,将来对种事一定要小心提防。”
哪吒哥哥笑道:“死老道,你中了洛神的招就坦白承认罢!这时候还摆什么酸架子教训人,难怪猪八戒的孩儿们不沾你。”
说笑之间,我们已经找到了神河,只见黑漆漆的山间一条小河流淌,上面浮着薄薄的一层云雾,还真有些仙水的样子。
哪吒问:“谁来念转生咒?”
吕道爷说:“我来吧,反正试试无妨。”
“你好象不是很相信?”
“难道你就相信?”吕道爷嗤道,“我只是想,只要尽力把各种可能都试过,就算这次阻止不了事情闹大,也算对得起各位,将来秋后算帐,咱们也有辩解的理由。”
哪吒嘻嘻笑:“我也这么想的呢!”
他们将云彩停在河上,对我说“捏住鼻子”,然后一人一只脚把我倒提了起来。
好吧好吧,就算这次我变不了大人,只要试过了,将来二舅爷责怪起来,我是不是也可以说我已经尽力了呢?
我们各怀鬼胎,开始准备浸河水。
“是用黑白无常那种浸法吗?”
“谁知道?就试试那个吧。”
“浸几下。”
“上次八下,这次也八下好啦。”
吕道爷开始念咒。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哪吒哥哥起劲地数着。
八下浸完,他们把我提回云上。
两个仙爷目瞪口呆地盯着我。
“这是怎么回事?”哪吒尖叫起来,“吕洞宾!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念的是什么咒啊?”
“我可以肯定!绝对没有念错!”吕道爷也急了,把我抱起来举到眼前仔细看,又举高了对着月亮看。
我觉得他抱着我的手掐得我很难受,便用力将小胖腿向他手上踢过去,踢得他手一松,把我掉下来在云彩上打个滚。
我冲上去使劲踢哪吒哥哥和吕道爷,大叫道:“不要嘛!我不要当小孩子!”
哪吒哥哥把我捉小鸡似地捉起来,哭丧着脸叫道:“一定是洛神搞的鬼!”
“可是,她没理由这么做吧?”吕道爷沮丧地双手撑着下巴,蹲在云边向下看,“会不会是这河水……”
一阵风吹过来,吹开了河上的薄薄云雾,现在我们终于看到这条神河的全貌了。
河水泛着银色的光,由东向西缓缓流。
哪吒哥哥和吕道爷大惊失色地叫起来:“倒淌河!”
后来听说,洛神告诉前去兴师问罪的哪吒哥哥,河是那条河,弯不是那个弯,仙爷们只要再往边飞那么一点点,河水转过弯来,就不是倒淌了。“倒着的东西不能随便用,这是做神仙最基本的常识,难道还要妾身专门告诫一下吗?”洛神颇不以为然。哪吒哥哥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把责任归结为他和吕道爷命里相克,只要凑在一起干活,十件有九件会干出岔子。
兴师问罪是一切风波都平息后的事,在当时,哪吒哥哥和吕道爷只觉头大如斗,哪里想得到去找人算帐?只一门心思要将我再浸回来,浸不成大人也无所谓,哪怕只是回到十五岁的身材也不算闯祸是不是?可是正如洛神说的,生死对于凡人而言一世只有一次机会,所以和生死河水效用相用的神河水也只有浸一次的效用,无论吕道爷和哪吒怎么把我提起来又浸下去,我就是保持着七岁的样子,一点也没变回去的可能了。
“半个时辰就要到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哪吒哥哥抱着湿漉漉的我站在云边上,气急败坏地问吕道爷。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我们除了把小家伙送回去,似乎也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同样大受打击的吕道爷无可奈何地回答他。
“你不觉得二郎会扒了我们的皮吗?”哪吒哥哥歪着脑袋,尽力躲开我抓他耳朵的手,“还是我们想办法把责任都推到洛神身上去?”
吕道爷驾起云头,听上去心中也没底:“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二郎最开始借给我们的沉香就是个小孩子,咱们现在不过是兜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