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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世-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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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琴剑相谐,在宫中过着神仙一般的日子。厉思寒有时甚至会无缘无故地笑出声来,痴痴地看着庭中的花木。她以为自己的一生,终于也能有真正的幸福与爱情了,能与一位真心爱她而她也爱的男子,坐拥天下地过完一生。    
    而她却没想到,她的一生,竟以噩梦而告终!    
    那天,在用完早膳,她一个人在庭中练剑,突然她的指尖竟起了无法控制的颤抖!厉思寒大惊失色,强自运气压住体内的不适,吩咐左右侍女:“快去找皇上来这儿,快!”她已感觉到了一种强大而又阴毒的力量,在侵蚀她的五脏!毒,她中了毒!    
    “思寒,思寒!”从大殿议事中抽身返回的康宗心胆俱裂,抱着昏迷的她大声呼喊。不错,他很熟悉这种毒,这本是大内才有的杀人无形的“木犀清露”!    
    当年,为了早日巩固自己的地位,明知周昌是南安王那边的人,他却故意去贿赂他,在思寒陷入险境的时候,利用了金承俊毒杀老皇帝,金承俊随后用其自杀。可如今,厉思寒竟也中了这种无药可解的毒!是天遣?是天意?    
    康宗一遍遍地用内力输入她体内,勉强护住她心脉。终于厉思寒睁开了眼睛,看着他不说话,也说不出话了。康宗心神俱乱,他这时才发觉,他最爱的原来不是权利,不是王位,而是怀中这个垂危的人儿!他曾那样地看重过手中的地位和权力……但是时至今日,他却甚至可以用所有的一切,向老天换取她的生命。可是,却已没有机会了……    
    是他的错!是他的错!宫闱斗争的残酷他并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却没有保护好她!    
    厉思寒神智很清楚,目光一直看着他,张开了口,却无力说出一个字。她努力地抬起手,慢慢摸索着他的脸颊,轻轻为他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泪。“皇帝……不可以哭。”她突然轻轻说出了一句话,死灰色的脸上绽出了微笑,手便重重垂了下来……    
    康宗果然没再流泪。抱着宠妃的尸身,他整整三天没说一句话。


第一部分:沧海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四日,他一反常态,上朝议事,下令刑部追察此案。    
    一个月后,皇后与淑妃被赐死,据说与合谋毒死南贵妃一案有关。皇后一族在朝中势力颇大,朱胤爔当年也因为这个才立她为王妃,但他如今却不顾所有人的求情,于熙平四年六月二十日,用白绫缢死皇后淑妃于披香殿。    
    熙平四年六月二十五日,康宗下旨追封南雪衣贵妃为皇后,谥号端孝贞慈皇后,宣布国丧,以皇后之礼丧于十三陵内,同时大赦天下以志哀。康宗不但亲自送殡,还在陵前素衣守墓呆了三天,才回朝议事。    
    表面上,他仍平平静静地当着天子,有着三宫六院。可他常常会想起以前,想起在朱雀大街上的初见,想起她当时的娇憨任性,想起她的自立坚贞,也想起她多难的一生。特别是她在临死之时,那望着自己的目光,深情缠绵,却又伤心入骨,至今让他想起来就痛不欲生。    
    康宗知道,他虽富有天下,可失去了比天下更珍贵的东西……    
    十年后,康宗病逝,年仅三十七岁,正当英年。太医诊断,竟是死于区区的风寒高热。只是他不请医治疗,也不运功驱寒,终致病情一步步恶化。    
    熙平十四年三月初七,康宗入葬于十三陵,与端孝皇后同穴合葬。    
    据说,在某一天,有人在那儿看见一个黑色斗篷的人在奠基,很象已失踪很久的传说中的铁面神捕,只是他脸上已不再有面具。谁也猜不透他在王陵干什么,奠谁。    
    这是关于铁面神捕的最后一个消息,那以后,谁也没再见过他了……    
    涸辙之鲋,相濡以沫,曷不若相忘于江湖。    
    也许,真的,不如相忘于江湖。


第二部分:雪满天山人生到处知何似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哪复计东西?    
    正月初十,将军府。    
    窗外的梅花开了,开在漫天的飞雪中,一树树如冰雕玉琢。    
    “你已经在这儿站了三个时辰了,”一个声音缓缓响起,“你在想什么?”    
    窗前站着一个年青人,他披着貂裘,执着金杯,静静地站在镂花的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雪中的梅花。雪光从窗外反射进房中,透过窗搁映在他的脸上。他的脸非常苍白,白得象窗外的飞雪,映着雪光,却又隐隐透出了淡淡的蓝色。    
    在遥远的西方,这种肤色据说是贵族们特有的标志。    
    “你在看梅花?”那个声音又问。年轻人沉默,他不说话,往往就是默认。    
    “你知道庭下那一株绿萼梅开了几朵?”    
    年轻人低下了头,毫不迟疑地回答:“一百一十七朵。五十一朵是全开的,二十朵是花骨朵,其余半开半含。比昨天整整多了二十朵。”他的语音简洁洗练,语音中有不容小觑的威严。可他的神色,却极为淡漠而孤寂。    
    仿佛风雪中的孤芳,摇曳于冰风雪雨中,独自开放,独自凋零。    
    那个声音顿住了。他居然连树上开了几朵梅花都知道了?    
    一个人在数梅花时,心情该有多么的寂寞,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明白!    
    “你还在想着她么?”那个声音又问,苍老的语音中微微发抖。    
    “冰梅已经死了。”过了许久,那个年轻人才淡淡道,“我很明白,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蓦地回身,目光闪亮如星:“可我……我不知怎地,一见梅花就……〃他的声音亦已发抖。    
    房中还坐着一个老人。一个白发似雪的老人。    
    老人坐在软椅中,膝上铺了一张波斯毛毯,上面放着一只紫铜的火炉,他正把一双枯叶般的手放在炉上取暖。他已是风烛残年,可一张脸上却有着无尽的睿智与宁静,仿佛一位远离红尘的智者。    
    “宁儿,再这样下去,我真要为你担心了。”    
    老人叹息着说,“你变得消沉了。”    
    年轻人猛然一震,手中的酒也溅出了一点。    
    又过了许久,他突地抬头,把金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师父,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这样软弱!”他苍白的脸上隐隐泛出了红晕,是酒力的催化作用。他的声音,亦回复了往日的镇定和威势:“父亲已派我接替回朝的于都护,去玉门关任驻边大将。我三天后起程。”    
    他叹息了一声:“告别江南,去了塞外,也许会忘了冰梅,忘了这段往事。”    
    老人颔首:“好男儿当为国出力。你身为大将军之子,文武双全,更应成为国之柱石,撑住一方天际,不让狄夷扰乱中原。”    
    这个年轻人就是丁宁,朝廷一等威灵侯、镇国将军丁毅之子。丁大将军权倾朝野,声望极高,连当今天子都亲口称其为“兄弟”,国家军务之事尽付于丁将军。    
    丁宁是他的独生子。    
    虎父无犬子,将门无懦夫。丁宁注定了要投身从戎,在边疆的金戈铁马之中,终其一生。    
    骏马秋风塞北,杏花烟雨江南。


第二部分:雪满天山倚天长剑

    丁宁已离开了开封,进入了酒泉郡。    
    中原已经在身后了。离开中原越远,他心中越平静。这一年来一直困扰他的阴影,在越来越粗砺的风中淡去。关于江南,关于冰梅……一切,仿佛都成了昨夜的消魂一梦。    
    他牵着马,在熙熙攘攘的街上慢慢地走。满耳是异域的吆喝声和叫卖声,胡人在地上摊放着许许多多银制的小刀小剑,以及各种远自波斯和大食的珠宝,沿街叫卖。    
    丁宁只是一个人来酒泉郡上任,怀中揣着公函与文书。边关的将士谁也不会料到,这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将会成为他们的统帅。    
    日近正中,他随便寻了个小店坐下吃饭。    
    当垆的是个回鹘族(今维吾尔族)的大娘,双眉描成一线,高鼻深目,却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语。她端来了一盆手抓羊肉,一盘馕和一瓶马奶子酒。    
    丁宁只尝了一口,眉头已微微皱起,这辛膻十足的东西,实在不合他的胃口。他却仍是慢慢的全部吃了下去。他本不是来这儿吃东西的,他来这儿,是为了维护边陲的安定。    
    他刚放下小刀,用手巾拭着手上的油渍,老板娘已端上了一盘子石榴,他正待拒绝,却听见老板娘一个劲地摆手,用蹩脚的汉语官话说:“不用付钱的,这个不用钱。”    
    丁宁抬眼看去,只见店中已经每桌都摆上了一盘红艳欲滴的石榴。他默默剥开一只,抓了几粒扔到口中,慢慢咀嚼。酸酸,又甜甜,仿佛是他旧日的回忆……    
    旧日的江南小镇。一幢临水的大宅子。一个白衣小孩子在院外摇着手,喊:“冰梅,冰梅!”楼上的窗子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小女孩的头伸了出来,笑着应道:“侬来了哦?我下来了。“    
    于是,过了一会儿,后园门开了,一个小女孩跑了出来:“宁哥,吃石榴!”她的裙里裹了一捧红艳艳的石榴。她笑得很好看,白生生的脸映着红红的石榴,仿佛五月的榴花……    
    〃冰梅,冰梅哪——“他陡然低叹了一声。一把石榴籽在手中捏碎,血红的汁籽染了他一手——又仿佛是冰梅死时那一地的鲜血!    
    丁宁叹息。看来,无论他身在何处,他永远忘不了过去!    
    他抚了抚身边的长剑。    
    剑名“倚天”。    
    古人云:“耿耿长剑倚天外”,后来,就往往以“倚天长剑”来比喻镇守边关的名将。    
    这把剑是皇上亲手赐给丁将军的,而他又在出征前,把这剑赠给了他的儿子。他已老了,不能驰骋疆场、为国出力了。他把这把倚天剑传给了他唯一的儿子,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    
    然而,这次他主动请命远驻边疆的真实想法,又有谁知道?    
    正在沉吟时,街上却突然起了一阵喧闹,人们纷纷让出了一条路来。    
    丁宁抬起了头,看着外边。看样子,似乎是什么贵人来了。    
    这时,猛然听得一阵音乐之声,众人一齐合拍欢歌。“阿娜儿古丽来了!”“阿娜儿古丽来跳舞了!”众人纷纷欢呼,涌到了门外。    
    “冰川在轻轻流动呀,仿佛巧手拨动了冬不拉。我唱了这首歌呀,远方的人请你留下。”一个略为沙哑的女声在唱,声音低沉而缠绵。唱歌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回鹘族大娘,旁边几个留小胡子的中年人在伴奏。    
    她唱得虽好,可真正令人注目的则是那边跳舞的女子。    
    那女子就是众人口中的“阿娜儿古丽”(石榴姑娘),她一身绯色舞衣,头插雀翎,罩着长长的面纱,赤足上套着银钏儿,在踩着节拍婆娑起舞。    
    她的舞姿如梦。她全身的关节灵活得象一条蛇,可以自由地扭动。一阵颤栗从她左手指尖传至肩膀,又从肩膀传至右手指尖。手上的银钏也随之振动,她完全没有刻意做作,每一个动作都是自然而流畅,仿佛出水的白莲。    
    丁宁的目光一直停在她的脸上,好象要看穿那薄薄的面纱,看见她的真容似的。她仿佛看见了丁宁的目光,指尖撩起了面纱,对他微微笑了笑。    
    丁宁呆住。冰梅!居然是和冰梅极为相似的笑容!那顽皮天真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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