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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知道吗,雷吉,我想我得立一个遗嘱。因为现在大家都在追捕我,还因为所有发生过事情。你认为怎么样?”
“那你究竟有些什么财产呢?”
“哦,现在我已经出名了,还有其他等等原因,我想那些好莱坞人会来敲我的门的。唔,我想起来了,我们眼下根本没有门。可这样的事会发生的。你不这样认为吗,雷吉?我意思是说我们会有门的,你说呢?不管怎样,他们一定想拍一部叫座的电影,那内容就是一个小孩知道了太多的秘密。我讨厌说这些,原因很明白,可一旦那些坏蛋把我给杀了,那么这电影就了不得了;这一来妈妈和里基过日子就不发愁了,你懂得我的意思吗?”
“我想我懂,你想立一个遗嘱,这样黛安和里基就可以得到有关你生平故事的电影拍摄权,是吗?”
“正是这样。”
“你不需要立遗嘱。”
“为什么?”
“不管怎样他们都会得到你的财产的。”
“立不立都一样。这倒省了我的律师费了。”
“我们能不能谈点别的,别再谈什么遗嘱和死人了,好不好?”
马克住嘴不说了,转头去看他这一侧的街边房屋。昨天夜里他在汽车的后座上睡了大半夜,白天又在汽车旅馆的房间里睡了五个钟头。而雷吉则正相反,她开了整整一夜车,白天只睡了不到两小时,她又疲倦,又担心,所以开始对马克没好气起来。
“雷吉,你是不是对我感到厌烦了?”马克问这话时没朝她看。
“当然不是。你对我感到厌烦吗?”
“没有,雷吉。眼下在整个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只希望自己没有惹你生气。”
“我保证不生你的气。”
“雷吉,你想逃走吗?”
“有点想。你呢?”
“我不知道。我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如果现在逃走,那看起来有点傻,在我看来那车库没什么好怕的。”
雷吉在折叠那张地图。“我想我们可以试试。要是害怕,我们就跑回到这里来”
“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打开车门,说:“让我们去散散步。”
那条自行车道通向一个足球场,然后拦腰穿过一个繁密的树林。两旁的树枝在路的上方相交,使得这条路显得黑乎乎的,就像在隧道里一样,阳光透过树枝忽隐忽现。偶尔有一个骑车人会将树枝从柏油路上推开几秒钟。
这趟散步的确提神,马克在医院呆了三天,在监狱里呆了两天,后来又在汽车里坐了七个小时,在汽车旅馆里睡了六个钟头,因此当他们在树林里漫步的时候,马克简直都无法克制自己了。这会儿他很想念他的那辆自行车,他想要是现在他和里基能一起在这条小道上,那该有多好啊。那他们就可以无忧无虑地在这片林子里飞快地穿来穿去。那他们就又可以是两个普通的孩子了。他想念他们居住的那片活动房屋区里的拥挤的街道,在那里,孩子们可以到处乱跑,想玩什么游戏就玩什么游戏,人们一下也不会注意他们。在靠近塔克·惠尔庄园的地方有一片树林,那是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天地,他想念那些只有他才知道的一条条的小径,还有那些长长的,荒无人烟的小道,他自打记事起就非常喜欢这些地方,虽然这看起来很不可思议,然而他还是很想念他的那块藏身之地,那地方就在由他亲自选定的那几棵树的下面,在那条只属于他的小河的旁边。在那里,他可以坐下来想心思,不错,还可以偷偷地抽上一二支香烟,自星期一以来他连一只烟都没有碰过。
“我在这儿干什么呀?”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问道。
“那可是你自己的主意啊。”雷吉说道。她两手深深地插在新买的工装裤的裤袋里。
“‘我在这儿干什么呀?’——这句话已成了我这个星期最爱提的问题了。我在哪儿都提这个问题,不管是在医院,还是在监狱或法庭,在哪儿都问。”
“你想回家吗,马克?”
“什么家呀?”
“孟菲斯。我带你回去找你母亲。”
“好是好,可我不会和她呆在一起的,不是吗?事实上还没等我们走近里基的房间,他们就会把我拖走了,我会重新回到监狱,回到法庭;我还会重新见到哈里,而他会非常生气,不是吗?”
“是的,不过我可以做做哈里的工作。”
“我不能回去,雷吉。”
不过他们两人都不相信自己真的会去挖博伊德·博伊特的尸体。在去干这件事的中途准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会把他们吓跑,一直跑回到孟菲斯。他们中间总有一个人会承认这一点的。
雷吉在标有半英里的标志牌那儿停了下来。在他们的左侧是一片长满了青草的旷野,中间有一座供人们野餐的亭子;他们的右侧是一条羊肠小道,一直通向树林的纵深之处。“让我们试试这条路吧,”雷吉说,于是他们就离开了那条自行车道。
马克紧跟在雷吉的后面,问:“你知道你这是上哪儿去吗?”
“不知道。不管怎样跟着我好了。”
小道渐渐变宽了一些,后又突然没有了,消失了。这里的地上到处是啤酒瓶和装炸薯条的口袋。他俩在树木和灌木丛中穿梭而行,直至找到了一小块空旷之地。此时阳光一下子变得明亮起来。雷吉用手遮住眼睛,看着眼前那一列排列整齐的树木。
后来他们看见了那个围栏。在一排铁链围栏的另一侧,红色的胜利女神像孤伶伶地在那里,被遗弃在紧挨着罗米的车库的地方。树林的尽头距那排围栏还不到二十英尺。在围栏和车库的后墙之间有十几棵橡树和挂满了西班牙青苔的榆树,它们将整个后院给遮了个严严实实。
毫不奇怪,罗米是一个懒散的人,因为他将木板、碎砖、水桶,还有草耙什么的全部一古脑地堆放在车库后面,从前街上根本看不见这些东西。
那排铁链围栏上有一个门。车库的后墙上有一面窗子和一扇门。靠墙处堆放着许多袋没用过,已经失效了的化肥;门边还停放着一台掉了手柄的破旧的除草机。总之,后院里杂草丛生,这个样子已有相当一段时期了。沿围栏野草丛生,草高没膝。
他俩在树丛中蹲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座车库。他们不能再靠近了,因为邻居那与房屋相连的室外就餐处和烤架近在咫尺。
雷吉想屏住粗气,但却办不到,她抓住马克的一只手;想到一位美国参议员的尸体就埋在离她此刻的藏身处不到一百英尺的地方,她觉得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我们上那里去吗?”马克问道。这句话几乎是一种挑战,然而雷吉还是从他的话音里觉察到了一丝胆怯。太好了,她心想,他害怕了。
她屏住呼吸,过了好一阵子才耳语道:“不,我们走得够远的了。”
马克犹豫了半天,然后说道:“这事不难。”
“那可是一个大车库啊,”雷吉说。
“我知道它的确切位置。”
“好了,我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逼你说出来,可难道你不认为现在是该让我分享你的秘密的时候了吗?”
“它在船底下。”
“他告诉过你?”
“是的。他说的很明确,尸体就埋在船底下。”
“要是没有船怎么办?”
“那我们就打发那些蠢驴去。”
马克最终开始淌汗并喘起粗气来了,雷吉认为她已经看够了,于是便蹲着身子,开始向后移去。“我要离开了,”她说。
凯·奥·刘易斯根本没离开飞机。飞机降落时麦克苏恩和他的那一班人马正等在机场上。趁飞机加油的空隙,他们像冲锋一般登上了飞机。三十分钟后,他们启程朝新奥尔良飞去,拉里·特鲁曼正在那里焦急地等待着他们。
刘易斯一点也不喜欢这次行动。他此次去新奥尔良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可是一座大城市。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开什么车去那儿的。实际上雷吉和马克究竟是开车去的还是乘飞机去的,是乘的公共汽车还是坐的火车,对此他们全都一无所知。新奥尔良是一座旅游城市,同时也是一座经常接待会议的城市;那里的旅馆房间有成千上万,街道上人山人海。除非他们犯下什么过失,否则要想找到他们是完全不可能的。
然而沃伊尔斯局长要求他去现场,所以他只得离开这里去新奥尔良。找到那个孩子,让他开口——这就是他接到的指示。为此,他们答应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这三个人中有两人,即利奥和尤努奇是苏拉里家族的老牌打手。尽管他们一再否认,实际上他俩与尖刀巴里确实有着血缘关系。另外一个是个虎背熊腰,然而却乳臭未干的小伙子。他肌肉发达,颈粗腰宽;人们都叫他公牛;其间的道理自是不言而喻。他之所以被派来干这非同寻常的差事,是因为大部分下手活都得由他来干。巴里曾向他们担保,说这活不难干。还说那层混凝土很薄,况且那具尸体也很小。他们只需这里凿一下,那里凿一下,在不知不觉中就可以看到那只黑色的垃圾口袋了。
巴里曾画了一张车库的地面示意图,而且非常自信地在图上标出了那个墓穴的确切位置。他还画了一张地图,在上面标出了一条线,这条线的起点是西部公园的停车场,经网球场、足球场,穿过一片森林,顺那条自行车道到达一条羊肠小道,然后再穿过一片中间有一座供人野餐的亭子的空地,最终到达沟边。这事很容易,整个下午他都在试图打消他们的疑虑。
那条自行车道此时空无一人,也该如此,因为现在已是星期六深夜十一点十分了。空气又闷又热,待他们抵达那条羊肠小道时,一个个已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公牛比那两人要年轻得多,也结实得多;当那两人在黑暗中轻声地埋怨这闷热的天气时,他则跟在他俩的后面,独自微笑着。他猜他们两人可能已三十大几了;这两人平时抽起烟来一根接一根,喝起酒来也不要命,吃东两时那副吃相难看极了。他俩喋喋不休地抱怨这活太苦,其实他们连一英里都没走到呢。
“当心。”利奥已是第十次说这句话了,就好像不断重复这句话就可以使事情安全些似的。他们顺着黑幽幽的、杂草丛生的河床向前走了二百米,然后就爬上了对岸。电筒亮了起来,他们全都趴在灌木丛中匍匐前行,直至来到克利福德家的铁链围栏后。他们跪在那里歇了一会。
“要知道这么干真蠢。”尤努奇一边大声喘气,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们从几时起干起了盗尸的勾当?”
克利福德家的后院一片漆黑,利奥正在观察那里的动静。那里没有一丝光亮。几分钟前他们曾驱车从房前走过,注意到在靠近前门的地方有一盏带球形玻璃灯罩的煤气灯,而屋后却是一片黑暗。“闭嘴。”利奥头也不回地说道。他们飞快地跑过草地,来到克利福德家围栏的门前,随即便走了进去。他们在树木之间奔跑着,最后来到了车库的后墙边。尤努奇浑身疼痛难忍,只见他四肢朝下趴在地上,身体在急剧起伏。利奥爬到了车库的一角,观察着邻居家的动静,什么也没看见,除了尤努奇那似乎马上就要停止跳动的怦怦的心跳声之外什么也听不见。公牛在另一拐角处窥视着,注视着克利福德家房子后面的动静。
整个街区全都进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