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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蔑儿乞部落首领脱黑脱阿的族弟赤列都今年得到了这个幸运——他娶到了一个弘吉剌美女诃额仑!按照草原人的习惯,他们在诃额仑的娘家完了婚。现在,他用驼车载着新婚的妻子和值得夸耀的无限幸福奔回自己的部落。可是,令他们担心的是,他们的迎亲队伍要经过蒙古人的驻地——斡难河畔,而蒙古人知道蔑儿乞人与塔塔儿人都是听命于金国朝廷的,他们会不会让这支小小的队伍顺利地通过呢?赤列都不禁用出汗的手攥紧了刀把。
突然,一个蒙面骑手出现了,傲然地站在前面的沙丘之上。赤列都一行人惊愕地驻步,逡巡,等待。随后坡顶上又出现了四个骑手,五个人排成一列,高高地横在沙丘上。双方紧张地对峙着。一会儿,山坡上有一个骑手跑了下来,一边围着迎亲队伍转着,一边说:“我是蒙古乞颜部首领也速该的‘那可儿’脱朵,我的主人让我告诉你们,我们只是想按草原上世代相传的规矩抢走新娘,不想杀人。你们把新娘留下,像斡难河水那样流走吧!”
“那可儿”在蒙古语里相当于汉人官佐身边的护卫、亲兵和贴身侍从。既然来人说他是也速该的那可儿,那么山坡上的四个人里边一定有一个就是也速该本人了!
坐在驼车里的诃额仑当然一字不落地听见了那可儿的话,她掀起车帘,抬眼向沙丘望去,看见那人催马跑向山坡,同另外四个蒙面人站到了一起。
清秀的新郎赤列都惊慌失措,勒不住躁动的马。他身旁同样清秀的弟弟赤勒格儿捏紧刀把问道:“哥哥,怎么办?”
代赤列都回答的是迎亲队伍中的一个壮汉:“怕什么?我们有十二把马刀,他们才五个人!”
“不!”赤列都的眼里充满了恐怖,摇头道,“这里既然是人家的驻地,还怕没有五十、五百人吗?我们完了!”他热泪滚滚地跳下马,走到车边,抓住妻子的手,“诃额仑,想不到你我只做了十天恩爱夫妻,你,你就要被狼群叼去了!”
诃额仑对新婚丈夫的表现十分意外,她抽回手说:“赤列都,难道你腰间挂的不是马刀而是马草吗?你血管里流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河水吗?”
“哥哥!”赤勒格儿听后,脸都涨红了。
那个主战的壮汉刷地抽出刀来:“新郎官儿,上马!用钢刀证明你是个勇敢的蔑儿乞人!”
“不,我不要你们为了我去送死!”赤列都抱住了头,哽咽有声地诉说道,“啊……为什么长生天会让我赤列都遇上这样的灾难!诃额仑,你我的缘分竟会这样的短暂吗?”泪水顺着他好看的脸颊流下来。
诃额仑看了一眼丈夫,放下帘子,少顷,又掀开帘子,送出一件内衣,含着悲愤的眼泪说:“赤列都,我知道你是个好丈夫,这十天里,你给了我足够的爱心与温情,可惜你不是一个草原巴特儿。这件内衣你拿走逃命去吧。”
赤列都哭道:“可是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
“赤列都,只要你保全了性命,每个车辕上都有姑娘,每个车篷里都有夫人。”
“我的好诃额仑!”
“如果你还依恋曾经与你同盖过一条被子的可怜的女人诃额仑,就给你再娶的妻子改个名字叫诃额仑吧!”
赤列都拿衣服的手颤抖着:“诃额仑!委屈你了……”
“你快逃命去吧!带着我的温馨逃走吧!”说罢,诃额仑庄严地走下车来。她对赤勒格儿说,“给我一匹备用的马,再给我一把刀!”
赤勒格儿愕然不知所措地问赤列都:“哥哥?!”
迎亲的蔑儿乞人个个愤然。赤列都大叫一声:“啊!你这是羞辱我……”他似癫似狂地拉出马刀奔向自己的坐骑。
这时,那壮汉已经像箭一样地冲向沙丘,大声喊道:“让也速该流血吧——”骑手们也都相继跟上,一个个瞪着血红的眼睛,挥着马刀冲上沙丘。赤列都慌慌张张地上了马,追了上去。新娘子诃额仑目光冷峻地看着这一场即将发生的厮杀。
沙丘上的五个人冲了下来,接着后边又有十个后继者。刹那间,已将所遇到的蔑儿乞人一个个地搠翻落马。赤列都的马逡巡不前,他惶惶然的目光扫向地上躺着的所有的同伴,嗫嚅道:“完了,完了!”忽然,他大呼一声,“我说过这是白白送死——赤勒格儿,快跑啊——”然后拨转马头望风而逃。赤勒格儿追赶哥哥而去。蒙面人拍马追赶,渐渐赶上赤列都,一刀将他斩于马下。车上的诃额仑捂住了脸。
蒙面的人们还要追赶赤勒格儿,为首者说:“不要追,让他回去点燃蔑儿乞人的怒火吧!”
“看!”突然有人惊呼一声。蒙面人扭头,只见诃额仑正挥鞭驱赶驼车向来的方向跑去。
“抓住她!”蒙面的人们向诃额仑奔去。他们渐渐追上了驼车,并用自己的战马将拉车的骆驼逼得调转了车头。诃额仑用力挥鞭,又驱车狂奔。蒙面人急追不舍。奔跑中的驼车翻了,被甩出车箱的诃额仑从草地上爬起来,继续奔逃。蒙面人大笑着、欢叫着向诃额仑追去。
诃额仑跑着跑着,忽然迎面出现了几匹马,为首的骑手反挥刀背向一个追上来的蒙面人劈去,那蒙面人倒下去;第二个蒙面人冲上来,又被他砍倒。他的从人也与其他蒙面人交手。蒙面人见对方过于勇猛,为首者呼啸一声,首先逃去。被砍落马的人爬起来,他们的同伴将落马者拉到自己的马上,纷纷逃走。一切兔起鹘落,发生在瞬息之间,情势突然来了个逆转,早把站在一边的诃额仑看呆了。
后来的勇士们走近她,为首者问:“你这只受惊的仙鹤是从什么地方飞来的?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
诃额仑悲喜交加地说:“谢谢你们救了我!我是蔑儿乞部赤列都刚刚迎娶的妻子——弘吉剌部的诃额仑,那些人是蒙古乞颜部的,该死的也速该为了抢亲,杀死了我的丈夫!”
众人听了,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诃额仑惑然不解:“你们笑什么?”
为首者身旁的一个骑手说:“我们就是乞颜部的蒙古人。他才是我们的首领也速该。我是他的那可儿脱朵。”
“你是也速该?”
也速该点点头,他的眼睛热切地盯住诃额仑。诃额仑受不住他灼热的目光,扭过脸去。
也速该的好友蒙力克碰碰也速该,用能让诃额仑听得到的低声说:“也速该,她太美了!你不是发誓,非高贵的弘吉剌美女不娶嘛。长生天听到了,把她送给了你!”
诃额仑听到了,一边后退一边摇头说:“不,我已经是蔑儿乞人的妻子了!”
蒙力克大笑着说:“他已经做了无头鬼了嘛!”
诃额仑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看的也速该,低下了头。
一行人簇拥着骑在马上的诃额仑往驻地走去。脱朵走在最后,他赶着那辆驼车,车上还拉着他们拾到的“战利品”。蒙力克心存疑虑地对也速该说:“也速该,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冒充你的名字抢亲呢?”
也速该的四弟答里台说:“三哥,这一定是想挑拨我们同蔑儿乞人关系的仇家干的。”
也速该咬着牙说:“我如果知道他们是居心险恶的家伙,方才就不会用刀背砍他们了!”
也速该的二哥捏昆太石建议说:“要不,我们现在就追上去,杀了他们!”
生得精瘦的也速该的那可儿脱朵俏皮地眨眨眼睛说:“他们?早像兔子一样跑得无影无踪了!”众人豪爽地笑了起来。
那些蒙面人并没有无影无踪。他们在不远处勒住了马,一个个摘下了脸上的黑布。为首者正是十五年前在金国首都出卖过俺巴孩汗的塔塔儿首领铁木真兀格。
他的兄弟蔑兀真笑里徒惋惜地说:“我们多带一些人,诃额仑就不会让也速该抢走了!”
铁木真兀格笑了:“这不是很好嘛!”蔑兀真笑里徒还有些不解。铁木真兀格继续说道,“本来我们抢亲是想嫁祸于也速该,这一回是他自己引火烧身,抢走了赤列都的新娘。让三姓蔑儿乞人找也速该拼命去吧!”他打马走了。蔑兀真笑里徒等人跟了上去。
第一部 泪水多于乳汁的早年(一)在战乱中降生(2)
二
“快看,也速该抢来的新娘真美!”
“啊,像个仙女。”
“像朵花骨朵儿。”
“没听说她已经当了十天蔑儿乞人的妻子了吗?是朵开了的花。”
来看新娘子的人群里腾起一片笑声。
蒙力克的父亲察剌合是部落里年纪最大的长者,他捋着全白了的胡子在人们背后大声说:“喂,不要像沙半鸡一样呱呱叫了!谁惹恼了新娘子,看我不拿马鞭子抽他的屁股!”他一扬鞭子,围观的人往后退着,腾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稍远处走来一个身体过早发胖的青年人——俺巴孩汗的孙子塔里忽台,他可不像他祖父那样光明磊落、英勇豪迈,胖大的躯体里生成了一个小小的心眼儿。那时的草原部落还没有形成世袭制,部落里边的一切大事,都要经过库里台大会决定。“库里台大会”好比后世的议事会吧,是由部落里有威望有身份的贵族参加的会议。也速该就是蒙古乞颜部库里台大会推举的首领,而作为俺巴孩汗的惟一的孙子塔里忽台,却没有取得领导部落的地位,可见他并不是众望所归的巴特儿——草原英雄。
他走近一个冷眼旁观的青年人问道:“撒察别乞,出了什么事了?”
那年轻人不怀好意地回答道:“也速该首领抢回了一个蔑儿乞人的妻子。塔里忽台叔叔,还不快快回去准备准备?”
“我准备什么?”
“打仗呗。也速该抢了蔑儿乞首领弟弟的妻子,蔑儿乞人能不报复吗?”
蒙古乞颜部有许多家族,而属于所谓黄金家族的只有三个姓氏——主儿乞家族、泰赤乌家族和孛儿只斤家族。也速该属于孛儿只斤家族,塔里忽台属于泰赤乌家族,而那个煽动塔里忽台不满情绪的撒察别乞则属于主儿乞家族。这三个姓氏的蒙古人为了防御周边部落的侵扰而聚居在一起生活和放牧,公推也速该为其军事首领——但却不是可汗。而对于虚着位置的汗位,主儿乞人和泰赤乌人都有难以遏制的欲望。所以,当也速该把诃额仑带回驻地的时候,那两姓的人们自然不会像孛儿只斤家族人那样的高兴。
塔里忽台愤然向围观的人们冲了过去,他举起皮鞭打着围观的人:“走开,走开!那个给蒙古人带来灾祸的女人在哪儿?”
护送诃额仑的蒙力克一行人怔了一下。夹在这伙人中间的诃额仑惊讶地向塔里忽台望去,迎接她的是一对充满敌意的目光和投掷过来的恶言恶语:“啊,难怪也速该的魂儿被勾走了,果然是个妖孽!”塔里忽台说完绕过这一行人朝后边的也速该走去。
蒙力克安慰着心神不定的诃额仑说:“你不要在意,这是先可汗俺巴孩不成器的孙子塔里忽台,他的心胸像羊肠子一样窄,脾气像白毛风天气一样坏!”
塔里忽台走近骑马过来的也速该,拦住了他的马头:“也速该,你为了一个女人跟蔑儿乞人怨上加怨,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