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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地倾泄下去。
很久以前,山民始终认为这是造物主判罚过的某位神魔在上面作怪,人们就宰杀牲口,摆起祭坛,用动物的血来祭奠山中的不知名的魔鬼。雪山不是魔鬼,雪崩也不是神明制造的悲剧,可人们一旦进入雪山——宁愿相信魔鬼确实存在。
山麓在开始拔高的时候近乎一马平川,这里是各种耐寒动物和高大针叶林的聚居地,夏日的林地茂密繁盛,幽深的山谷丛林显出一望无际的黑,浓黑中传出猛兽的吼叫,澄碧的天空洗练无尘,间或传出婉转却又凄厉的鹰啼。
攀上山脊,入眼的景物逐渐稀疏,到处都是黑褐色的石壁和东一丛西一簇的结花灌木。谢天谢地,现在是夏季!随着海拔不断提升,低矮的灌木林显现出一条条无序的色带,有的地方深为亮紫、有的地方浅为新绿,开花的地方多——红色的、白色的、海蓝色的花朵开满灌木丛,下面铺着牛氓草,偶尔才会遇到一块浅雪把草衣掩埋。花朵就在雪的池塘里坚毅的挺立,只在有风地时候才会瑟瑟发抖,看着令人心生敬畏。
那么……魔鬼在哪里?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骑着他的黑色巨马站在雪山山麓的开阔地上。
确切一点说是开阔地地最边缘,前面就是一处山谷。山谷里面有条小路可以直接登山,通到常年被积雪厚冰覆盖着的山脊。
不是说年轻地泰坦亲王再婚了吗?他又娶了一位美丽的意利亚公主,算算时间,他还应该处在婚后的蜜月期。
奥斯涅亲王扬了扬黑黝黝的、嵌了金丝的小马鞭,他指示地方向就是征服的路径。
“就是那里?”
“是的大人!就是那里!”
说话的是一位佝偻着背的老人。他是地方上的意利亚贵族推荐给泰坦亲王的向导,老人留着山地居民特有的大胡子和蓬松卷发,他必恭必敬地跪在巨马身边,眼睛在说话的时候也只是瞪着那位大人物的靴子。
那里是哪里?在泰坦亲王看来,向导交代地方位与雪山山脊上任何一处白皑皑的地段没有多少区别,可老人却说只有那里才有一段相对平坦的山脊,而不是两侧削尖地鳍鱼背。整座雪山,宽进十几公里的雪线,只有一个地方能够攀越?这还真是令人诧异。
“恰克老爹,去休息一下吧!”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又扬了扬那条做工极细的小马鞭。老向导如蒙大赦,他捧着皮帽谦谨地行礼,还是那样弓着背。在亲王殿下身后的骑士队伍里钻了几钻就不见了踪影。
“老恰克在这座雪山摸爬滚打了一辈子,您没什么好担心地!”缪拉贝德贝亚将军牵马在统帅身边站定。
奥斯卡没有回答,他平静地打量着雪山,那耀眼的白色和石壁陡崖的灰黑形成异常鲜明的视觉对比。视线下移。在开阔地前的山谷里,缓缓的斜坡底下有无数骑兵在休息,马儿嘹亮的啼叫,水仙骑士们围着四弦琴手说说笑笑……泰坦亲王留意到,战士们的手里都没有武器,而是野果、纸牌、午餐,还有各种各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定有人手里没东西,那他准是在闭目休息。
奥斯卡哑然失笑,他看了看乖乖伏在鞘里的弯刀,很多年前,若不是有人往他手里塞了这么一件东西,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一定不是今天的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所以说,男人手里若是多了刀具,未知的情绪和命运就会一涌而来,让这个男人招架不住、彻底沉迷。
不过话又说回来,是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自愿选择了一件武器,可以见得这种事强求不来。就像面前横着一座雪山,有的人会大呼一声“多美呵”在瞻仰一番之后就另觅他途;而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
刚刚人们都看到了,他不发一言地审视雪山的壮美、不假思索地下达了征服它的命令。
世界上,总有些男人就该如此。所以,他有一颗冰雪凝成的心灵。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告别了新婚妻子,尽管他有数不清的理由说服自己留在意利亚、留在萨沙伊身边,可他还是千般不舍地告别怀着身孕的女人,带上他的骑士,翻山越岭,向着心中的目的地前进。
“其实……您大可不必跟随红虎,我们应付得来。”缪拉将军小心地打量着他的统帅,他的统帅之前还是个懵懂的少年人,可是现在,再没人比他更适合做水仙骑士的统帅了。
奥斯卡笑了笑,他的小马鞭轻轻碰了一下雷束尔,巨马缓缓迈开四蹄。
“我要是不随红虎一块儿翻越雪山,骑士们就会笑话我是胆小鬼。”
“可他们不会!”
“我会,我会这样认为!”奥斯卡倔强地别开头。事情和告别一样,他本可以由罗曼圣圣城搭乘马车走国道回归南方军区,反正突入法兰是红虎和雪地狮子的事,可他偏偏穿戴了战具,跨上了战马,与他的骑士一块儿吃刨冰、喝雪水。
不过……刨冰可真是个好东西!奥斯卡想到这里就抿起嘴唇。意利亚不愧是美食的国度,山民在自家的地窖里用泉水化冰,讲究一点地就用玻璃碗把冰屑盛起来。上面浇上奶油蜂蜜或是巧克力糖衣。啧啧!
那滋味比打到巴厘还令人心旷神怡。
可刨冰太凉,泰坦亲王的胃肠不适合这种冷冰冰的美味食品,奥斯卡只吃过一次。一次就令他念念不忘,但红虎地医师已经下了严令。
他毫不客气地说:“亲王殿下若是不想在雪山上被稀屎冻住裤裆,就别再招惹刨冰。”
所以说,奥斯卡的生活没有多少乐趣。即便有天底下最温柔最美丽地女人陪伴他,即便他的女人已经为他孕育了一个继承人,即便他在幻想百年之后的盛世。可他到底还是无法从中得到长久的乐趣。一时的快感无法
让人地身心彻底满足,奥斯卡就不知满足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他若是见到法兰的土地,就会想到法兰隔壁是西葡斯:他若是到了西葡斯,就会想到海峡对面的英格斯特是什么样子。
男人的心似坚冰,就像面前的雪山,雪山总会消融,可人们所知的它总是冰封四季。当冰山一角轰然倒塌,人们以为这个男人总会改变一些了吧?可仔细观察一下,裂开的冰缝里还是冰,它只是裂。或者说是塌陷,再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从开阔地下到山谷里,沿途遇到许多骑士。
他们中只有为数不多的人是跟随这位年轻的家长南争北战地老兵。遇到熟悉的面孔时,奥斯卡就会停下来和对方聊上几句,说的无非是从前地种种过往和面前的这座雪山。士兵郑重发誓,说自己和无数战友会征服大家长的眼睛看到的一切。奥斯卡自然很满意,他说征服是一回事,大家长只想看到骑士们平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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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来越多地水仙骑士围拢过来,他们在家长面前的小路两侧单膝跪地,奥斯卡看看这个,指指那个,他说你们都是好战士;战士们就说安鲁哈啦,家长才是好小伙子。
好小伙子们在做出发前最后的准备,他们脱下铠甲,这玩意儿在止,上不但重得要死,气温低的时候还会让人生出掉进冰窖里的感觉。方面军里的装备官在意里亚的市集上采购了防寒棉衣和各种廉价但却实用的皮毛,每名士兵都领到一些。这些皮毛主要用来做绑腿,据说雪线以上的地段积雪齐腰,别说马,就连人都很难动弹。
水仙骑士给马匹和运输物资的骡子准备了草革编制的蹄口袋,还给这些逆来顺受的小家伙们准备了防寒的毛毯,记得相同的情况在亲王殿下学业的时候在北方出现过,不过那时的老兵都不在了,陨于妻女山战役。
仔细用过午餐,在由方面军军长亲自下到各级队伍仔细检查装备,红虎出发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太阳高悬,天气热得离谱,在山谷里一点都感受不到雪山上的冷气。
从山谷出来的时候有过一次整队,红虎方面军全员齐集,一个也不少。奥斯卡就在心中祈祷,但愿面前的雪山不要给他的勇士们制造难题。
夜幕降临,山腰上的营地燃起篝火,大片的火光映出了黑黝黝的雪山,可与夜空中的星火比起来,天穹之底的点点光辉实在算不了什么。
山腰上已经有些冷风,在陆上度过夏夜,虫吟蛙鸣会让人烦不盛烦,可在接近雪线的山地,只有静!静得离奇。
在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军帐里摆着一张长方桌,桌子是用乱七八糟的物事拼凑起来的,一副下一秒就会散架的样子,与一位近卫军元帅帝国亲王的军帐有所不同,红虎在攀山之前抛弃了所有的辎重,三万名战士各带一匹战马、一匹骡马,骡马上驮着一副铠甲和一套战具,外加半个月的口粮,这就是突袭法兰西北省份的全部力量。
奥斯卡坐在一个小方墩上,红虎将领围着他蹲成一个圈,知道的会认为男人们在研究战术地图,不知道的就会以为男人们集体大便。别提大便,奥斯卡真的开始拉肚子了,他就觉得刨冰不再是什么好东西。
“我们在这里!”缪拉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位置,“距离山脊只有四五公里的直线距离,可向导说这样一支大部队,起码要用一天一夜才能全员翻越雪山。”
“我们要在冰天雪地里过夜?”
“看来是这样!”缪拉望向发问的军官。他从对方地眼底看到一丝犹豫,尽管有些话没有说出来,但并不代表缪拉会忽略不计。他知道红虎骑士多半没有离开过四季分明的水仙郡。让这些恋家的小男人在太阳底下爬雪山,多半是有一点难为他们地意思。
“山上气温很低。早晚温差大得离谱。我怕……”
“没什么好怕的!”奥斯卡打断那名军官地话,他知道对方是红虎的游击军长。
“是的,殿下说的对,没什么好怕!”缪拉肯定地点头,“我知道战士们没有在冰天雪地里行军过夜的经历。也没有来过这么高地地方,没有见识过这么厚的积雪,更没有看到过这么深的悬崖峭壁,但我们是红虎,它拦不住我们的。”方面军司令边说边指了指耸立在营帐门口的高大山脊。
山脊上雪光被天色和营地的光火映出雾霭一般的乳白色,在火光浓烈的地方显出亮粉色,军人们在打量一会儿这番奇景之后便收回视线,其实他们也是瞎操心,只要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前一脚踏进雪地,作为水仙骑士团的所有官兵都得追随大家长的脚印不断向前。这根本不需要犹豫。
“山上风大,也没有平坦地开阔地可以搭帐篷。”又一位军官发问了,他提出一个难题。这里好像没人知道怎样在雪山上度过滴水成冰的漫漫长夜。
“生火呢?”
“生火不行!”缪拉连连摇头,“到时会有三万人在雪山上,那得燃起多少个火盆?不说我们得带上重得要命的木炭,咱们地向导已经明确经过过了。山上不能喧哗、不能生火!三万人一块儿取暖会令积雪变松,然后轰的一声……”
“雪崩?”
“山神发怒了?”
“管他呢!到时咱们都得完蛋!”
亲王殿下开始分发自己的大雪茄,男人们就恶形恶状地蹲在地上,抽烟,再不说话。
“那怎么办?”过了良久,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士兵们不能睡在雪地上、不能生火、不能煮食东西、不能喧哗!可他们总得休息,光是长时间的雪地行军就会把他们累倒,身上地汗水若是结冰就会把人冻毙……”
“得了吧!”缪拉没好气地打断对方,“战士们可不像你,不大声嚷嚷就会没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