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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斯卡摇了摇头,萨沙便摇了摇他的手臂,于是帝国亲王又快速地点了点头,他的妻子自然笑逐颜开。
老妇人的住所十分简陋,奥斯卡注意到这个小房间根本没有窗子,下层市民在这样的棚户里面搭起一张床板。床上懒懒散散地摊着老妇人地家眷子女,乍一看竟有十几人的样子。奥斯卡的视线由这些毫无生气地面孔上一一扫过,他看到痛苦、看到贪欲、看到生存地压力、还看到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小姑娘……
“我地天……她有没有十二岁?”萨沙同样注意到幼小的孕妇。她和丈夫咬起耳朵,可屋子里的家长却在掀起门帘的时候调转头。
老妇人还是用眼白瞪了过来。“年轻高贵的小姐,别指望一个婊子能产下金蛋,我们只能祈祷生下来地孩子别像他的父亲。”
奥斯卡和妻子连忙从那个小妇人身上收回视线,他们跟随老妇人进入门帘后的房间。
一进门,奥斯卡就看到巨大的帷幔和一张铺着厚羊毛的方桌。在羊毛毯子的正中心还躺着一颗巨大的水晶球。泰坦亲王疑惑地望向老妇人,按照
这户人家展现出来的经济水准,他们不该拥有这么一大颗稀有的天然水晶。
老妇人坐在方桌前,她朝自己对面伸了伸手,不明所以的奥斯卡就鬼使神差地坐了下来,萨沙陪在丈夫身边,好奇地打量眼前地一切。
“我们这是做什么?”奥斯卡的视线离不开水晶球,他觉得里面有某种未知的东西在深深吸引他。
老妇人地眼白闪了几闪,她伸展干瘦如枯枝般的手指笼罩住水晶球,不多一会儿。水晶开始变换眩人眼目的色彩。
奥斯卡对妻子小声嘀咕,“我以为她只是请咱们喝杯茶。”
“嘘……”萨沙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安鲁家长就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不确定眼前这件无法理解地事情到底有什么意义。可他又实在不想在这儿浪费时间。
“夫人!您是通灵师还是算命的?”
亲王殿下没有得到回答,老妇人专注于水晶球内的颜色变化,间或用眼白扫过屋顶落满蜘蛛网的天花板。奥斯卡在等待半晌之后终于不耐烦了,他拉着萨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并对妻子小声说,“我以为前一阶段的宗教仇杀已经把这些异端都清理干净啦!““血!好多血……”老妇人突然呻吟起来,奥斯卡就诧异地调转头,可等待许久也没有下文。泰坦亲王只得耸了耸肩,他掏出一个金泰扔在桌面上。
“夫人!告诉我们,你还看到什么了?”
老妇人突然念出一串莫名其妙的咒语,在奥斯卡听来,这串搞不清是哪里的言语可以译为“哗哩叭哩隆”或“叭哩唏哩哗”可管它是什么东西呢!在这种鬼地方陪着一个疯婆子发神经还真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奥斯卡等得实在心焦,他不得不去请示一直扯着他不放的妻子。
“好啦萨沙,我想咱们该告辞啦!”
老妇人突然伸长双臂,水晶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彩光,奥斯卡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并且伸出手掌遮挡光线,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眼前出现的竟是一副球面镜像。
华丽的宫闱,镶金嵌银的象牙床,一位年轻美丽的母亲刚刚分娩,侍女怀抱着新生儿,满室的人都在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奥斯卡仔细分辨,可他就是看不清那个产妇的面孔,直到一个男人抱走了那个孩子。
“威廉……”泰坦亲王惊叫出声,他想要制止这一切,可一道宫门挡住了他,他无法穿越。焦急的奥斯卡只得转过身,他要去质问那个孩子的母亲,他知道躺在床上的那个女人就是他的伊利沙白。可就在这个时候,球面镜像突然闪过一阵涟漪!
华丽的宫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陈设朴素的卧房。卧房敞着门,一名修女怀抱包袱走了进来,她轻轻掀起木床上的帷幔,把襁褓里痛哭流涕的小家伙展示给床上的女人看。
奥斯卡学乖了,他艰难的拓展视线,终于!产妇的面孔出现了,不过这个女人不是泰坦亲王的养女,而是头戴皇冠的德意斯女王。奥斯卡诧异至极,他不敢确定面前这个正为孩子哺乳的女人是不是奥帕瑞拉罗雷斯堡。就在泰坦亲王打算走入画面的时候,场景突然混乱起来!尖叫、呐喊、女人的恫哭、男人的哀嚎!各种激烈的声场反复冲击奥斯卡的耳膜,而变化莫测的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耀,但亲王殿下还是用有限的感知清醒地发现——每副画面都有鲜血在流转。
最后!飞速流转的球面镜像终于定格!奥斯卡喘着粗气,他小心地打量眼前的场景。这个场景是他异常熟悉的,金色的床帷、白色的地毯、天花板上的彩绘、砌窗台的瓷砖。真他妈见鬼!这是萨沙在森罗万宫的卧室!
奥斯卡突然发现自己能够移动了,他蹑手蹑脚地走进那张大床,然后轻轻掀起帷幔……
受到过度惊吓的小亲王猛地睁开眼睛,他定了定神,然后又慌张地左顾右盼。萨沙从梳妆台前回过头,“嗨……你醒了!能帮我一下吗?头发卡住木梳了!”
“这是哪?”
萨沙翻了个白眼,“奥斯卡亲爱的!是你在大中午把我拖进卧室的,我可没有午睡的习惯!”安鲁年轻的主母突然羞涩地瞟了丈夫眼,“不过……这一次就算啦!”
奥斯卡支起身体,他赤裸着,身上尽是妻子遗留的香氛。
萨沙伊踱到床边,她为丈夫披上一件单衣,并背对他坐了下来,“快来帮帮我!疼得很!”
奥斯卡机械地伸出手臂,他小心地拔出木梳,梳子上自然带着妻子的数根金发,萨沙疼得轻叫一声,她转过身便打了一下丈夫的手臂。奥斯卡笑了笑,他想到梦中的图景……女人、孩子!萨沙的下肢遍布血迹,用空洞的眼神望着他。
奥斯卡猛地攫住妻子,萨沙诧异地望过来,男人就对她发誓。
“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不会!绝对不会!”
萨沙莫名其妙地点了点头,她指着丈夫身上的吻痕笑了起来,“快去洗洗!快去!”
奥斯卡就从床上下来了,但他没有走进浴室,而是直接走出房门。
在卧室外的小开间里等候良久的军情将校立刻迎了上来。奥斯卡冷着脸,他对亚宁切尔曼钩了钩手指。
“哦啦……我已经受够了!去把格莱恩阿尔普勒那个老家伙给我找来!”
亲王殿下话音刚落,室内的人不禁面面相觑。亚宁切尔曼将军皱起眉头,他对主子小声嘀咕说:“格莱恩阿尔普勒侯爵就在外面等您呢……”
奥斯卡露出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他就知道每次噩梦和幻觉中出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定都和阿尔普勒这个神棍有关。若是宗教裁判法庭不是那么势力,奥斯卡相信格莱恩已被烧死十几次了。
阿尔普勒侯爵一见亲王殿下走进客厅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朝奥斯卡恭谨地行礼,并在帝国亲王没有开口之前一直捧着礼帽,谨小慎微地立在高背椅旁边面对这样一位诚惶诚恐的绅士,奥斯卡有气也没处使,他只得向侯爵大人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坐下说话,阿尔普勒就千恩万谢地坐下了。
侍者给亲王端来漱口水,奥斯卡吐清口气,又接过熏了香氛的热毛巾擦了擦脸,然后他把这些物什全丢到一边,呆坐在沙发上盯着老头儿看。
在沉默良久之后,奥斯卡终于开口,他一边摇头一边叹息着说:
“侯爵阁下,我还是喜欢你年轻时的样子。”
老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亲王殿下也跟着会心一笑。虽然奥斯卡觉得整件事都不可理喻,但他的潜意识还是认定,阿尔普勒和他身边的人并非安着什么坏心思。南方贵族已经搭上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掌舵的大帆船,他们自然希望这艘船能够平安稳妥地抵达终点。
老侯爵在笑过一阵之后终于严肃起来,他从公文夹里取出一叠文件。“殿下。这次得让您给我们拿主意,五省政府已经把建立第三等级议会的事务派上日程,可大部分官员都不希望在战时开展选举。所以……”
“所以大家都希望由熟悉地朋友执掌第三等级议会……”奥斯卡抢过话题,“而不是做着自由平等那些梦的小商人。”
“是这样没错!”
奥斯卡就接过文件。他知道这应是已在南方政府内部达成一致的议会议员名单。从上至下浏览一遍,奥斯卡果然发现几个连自己都异常熟悉地名字,将第三等级议会交给他们确实能够让人放心。
“给我取来纸笔和印信。”
垂手侍立的柯克德克斯顿少校连忙跑进书房,不一会儿他就把亲王殿下需要地东西送了过来。
奥斯卡在接过纸笔之后便在文件末页签下自己的名字,并加盖了泰坦帝国亲王的印信。等墨迹风干后他就把文件还给阿尔普勒侯爵,然后便用放松的眼神打量对方。
“好啦殿下,咱们又完成一件大事。”老侯爵边说边兴高采烈地收起文件,他转向面相轻松的奥斯卡。“那么……是不是该谈谈您地问题了?”
“我的问题?”奥斯卡皱起眉头,他本不想承认,可自己面临的问题确实很棘手。
阿尔普勒侯爵摊开手,他突然吟起一首诗。
“在光明神的暴风雨中,诗人,裸露着头颅站立着,天父降下的光线。透过他的身体,他的手,抓取并给予大众。在诗的羽衣中,送去天堂的礼物。我们用有罪的双手去抓取这道光,这瞒不了纯洁地天父,神明对罪人说。把手拿开,要么就把它烧焦。”
奥斯卡想了想,“这是《蓝帽子哥克尔》中的 第二十七节 。”
“您记性真好!”老人适当地恭维令年轻的帝国亲王开心地笑了笑。“您知道我为什么给您引述这一段吗?”
奥斯卡又想了想,他对诗歌中地隐喻把握得并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在说……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连神明都变得不再仁慈,对有罪的人、对侵犯他的人,神明不在宽容,而是降下审判地光。”
“就是这样!”阿尔普勒侯爵点了点头。“诗人是一个痛苦的职业,就比方说……明知道天上的父神会在人间大地审判罪恶,可在诗里却不能这么说!诗歌是鼓舞人、激励人、教导人、警醒人的文学样式,它不该恐吓、不该堕落、不该下作、不该给人们误入歧途的错觉!所以我坚持认为,诗是神圣的,而诗人却不是。”
奥斯卡朝天花板望了望,他不知道老侯爵到底想要说什么。
“殿下!在您心目中,哪样东西是最神圣的?”
“安鲁!”奥斯卡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出答案。
“神圣安鲁不可侵犯,这我听说过。”诗人点了点头,他在年轻时出版过一册歌颂水仙骑士的诗集,相信他绝对能够理解安鲁人的情感。
“那么殿下……有个问题需要解释,安鲁为什么是神圣不可侵犯的?侵犯安鲁的人为什么要受到惩罚?”
奥斯卡挠了挠头,这个问题有点古怪,似乎从来都没人这么问过!
安鲁是神选的战士,那么他自然是神圣的,既然安鲁是神圣的,侵犯他的人必然遭受惩罚,因为……因为什么?
奥斯涅安鲁莫瑞塞特大瞪着眼,他发现自己竟然回答不出。
“诗是神圣的……诗人却不是!和这个道理一样,安鲁是神圣的,安鲁人却不是,我不知道您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奥斯卡缓缓点头,“安鲁人塑造了神圣安鲁,所以安鲁是神圣的,安鲁人却不是。我已经明白了!”
阿尔普勒侯爵突然用手按住帝国亲王的肩膀,“记得吗殿下?我曾经说过,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