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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访吸血鬼作者:安妮·赖斯-第5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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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的情景:那厨房地板上,两个曾经活着的湿漉漉缩成一团的东西,那已被害死的相互
搂抱着的一对母女。可眼前这两个躺在柔风细雨中的是马德琳和克劳迪娅。马德琳那漂
亮的红头发和克劳迪娅那金黄色的头发缠在一起,蹿入敞开着的门里的风吹动着那些头
发,那些头发在闪闪发光。只是那活的东西已经被烧毁了——不是那头发,不是那空空
的天鹅绒长裙,也不是那血迹斑斑的镶边小圆孔上有白色花边的小无袖衬衫。那已熏黑、
烧焦而且变形的东西是马德琳。她仍残留着那张活着的脸的痕迹,她紧抓住那孩子的手
已完全像只木乃伊的手了。可那孩子,那个远去的人,我的克劳迪娅,已成了灰烬。
    “我大喊了一声,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哭喊如同那狭窄地方的风在上升。那风卷着雨,
冲涤着那些灰烬,抽打着那推着那些砖头的一只小手的痕迹。金色的头发被吹了起来,
那些松松的衣楼也被吹了起来,向上飞扬。就在我哭喊之时,我被猛击了一下。我抓住
了那个我确信是圣地亚哥的人。我挤命地猛击他,扭着他那龇牙咧嘴的脸,要致他于死
地。我用手死死抓住他,使他无法挣脱。他骂着,喊叫着。他的喊叫声和我的喊叫声混
杂在一起,他的靴子往下踩进了灰烬之中。当我把他从那群吸血鬼中拎出来往后一扔时,
我自己的眼睛也被雨水和自己的泪水模糊了。最后他离我远远地,躺倒在后面。就在他
伸出手时,我也伸手抓住了他。然而和我撕打的那个人竟是阿尔芒。那个把我从小小的
墓穴中挖出来,带到那舞厅的眩目色彩中、哭喊声中、各种混杂的声音中,还有那银铃
般的冷酷笑声中去的阿尔芒。
    “莱斯特在大声喊着:‘路易,等等我。路易,我必须和你谈谈!’
    “我能看见阿尔芒那深褐色的眼睛在靠近我,我感到浑身无力,并且模模糊糊意识
到马德琳和克劳迪娅已经死了。他的声音轻柔地,也许是默默地传了过来。‘我无法阻
止那一切,我无法阻止……’她们死了,就是死了。我慢慢失去了知觉。圣地亚哥就在
她们一动不动的那地方的附近某处。那头发被风吹了起来,掠过那些砖、那些解开的锁
链。可我却慢慢失去了知觉。
    “我无法把她们的尸骸捡起来,无法把她们弄出来。阿尔芒用胳膊搂着我的背,手
放在我的胳膊下面。他几乎是挟带着我穿过了那些空洞的有回音的木头空问。街道的种
种气息出现了,我闻到了马匹和皮革的清新味道,那儿停着一些闪闪发光的马车。我的
胳膊下夹着一副小棺材,我能清楚地看见自己沿着嘉布遣林荫大道奔跑。人们在给我让
道,露天咖啡馆拥挤的桌旁坐满了人,还有一个人举起了胳膊。那时我好像糊涂了,那
个阿尔芒用胳膊抱着的路易,我又看见了他那望着我的褐色眼睛,我觉得昏昏沉沉。然
而我在走,在动。我看见了我自己走在人行道上的那闪亮的皮靴子。‘他疯了吗?他对
我讲这些?’我问起莱斯特,声音尖利而生气,但却甚至能给我一些安慰。我在笑,大
笑。‘他这样跟我说话,完全是疯透了!胡说八道!你听见他说话没有?’我问道。阿
尔芒的眼神在说,你睡吧。我想说点关于马德琳和克劳迪娅的话,说我们不能把她们扔
在那里,我感觉那呐喊声又在我内心升腾起来,那呐喊冲破了其他所有东西的阻挡。我
紧咬牙关,努力挡住它,因为我知道那呐喊是那样强烈,一旦我任凭它吼出来,那就会
毁了我自己。
    “后来我完全清醒了,明白了一切。这时我正在漫步,那是男人们喝得烂醉而且对
他人充满仇恨、自己又以为是天下无敌时常有的一种盲目好斗的漫步。在新奥尔良我第
一次遇到莱斯特的那天晚上,我就是这样漫步着。那种攻击一切的醉醺醺的漫步居然奇
迹般地走得很稳而且没走错路。我看见一个醉醺醺的人,他的两只手在不可思议地划着
一根火柴。火苗碰着了烟斗,烟吸了进去。我正站在一家咖啡馆的橱窗旁边。那人在吸
烟。他根本没醉。阿尔芒站在我身旁等着。我们是在拥挤的嘉布遣林荫大道或者那是圣
殿林荫大道?我说不准。她们的尸骸还留在那邪恶的地方,我很痛心。我看见圣地亚哥
的脚践踏着那曾经是我的孩子的那熏黑烧焦的东西!我大声喊了出来,那人已从桌旁站
了起来,呼出的热气喷散在他面前的玻璃窗上。‘走开,’我在对阿尔芒说,‘该死的
你下地狱去吧。别靠近我,我警告你,别靠近我。’我从他身边走开,上了林荫大道。
我看见一男一女走在我旁边,那男人伸出胳膊搂护着那女人。
    “后来我跑起来。人们看着我在跑。我很想知道,在他们眼中我看上去像什么,那
疯狂的白色的东西在他们眼前飞逝而过。我记得,等我停下来时,我浑身无力而且很不
舒服。我的血管在灼烧,好像是饿了。我想到了杀人,但这想法使我内心充满了厌恶。
我坐在一座教堂旁边的石阶上,那些嵌入石头里的小边门旁边,那些门晚上都拴起来并
上了锁。雨已经小了,或者似乎是小了。尽管有个人拿着把又黑又亮的伞走过了很长一
段路,但整个街道仍是静悄悄的,阴郁而沉闷。阿尔芒站在远处的树下面。在他后面似
乎有扩展出的一大片树林和湿湿的草地,还有那像是从暖热的地面上升腾起来的雾气。
    “但只要想到一件事,我便能恢复平静了,那就是我的胃和头部的疼痛还有喉咙的
绷紧。等这一切都消失的时候,我又感觉清醒起来,我又意识到了那发生过的一切,我
们离开那剧院的遥远距离,还有仍留在那儿的马德琳和克劳迪娅的尸骸,那两个互相搂
抱在一起的大屠杀的受害者。我感觉离自己的毁灭很近,但很坚定。
    “‘我无法阻止这事,’阿尔芒温和地对我说。我抬起头,看见他的脸有说不出的
沮丧。他把目光移向一旁,仿佛他觉得要想向我证明这一点也是徒劳似的。我能感觉到
他那极严重的沮丧,那种近乎被打败的情绪。我有种感觉,我想如果我将所有的怒气都
发泄在他身上,他也几乎不会做出什么反抗我的举动来。我能感觉到他那内心充满的孤
独和消极,那便是他一再对我说‘我没法阻止这事’的根本原因。
    “‘喔不,可是你能阻止的!’我轻声对他说道。‘你完全知道你能行。你是头儿!
你是唯一知道你自身力量的局限的人。他们不知道。他们不懂。你的领悟能力远胜过他
们的。’
    “他静静地看着旁边。但我能看出我这些话在他身上所起的作用。我能看见他脸上
的疲倦,他眼中那黯然失色的沉闷沮丧。
    “‘你能支配他们。他们怕你!’我继续说,‘如果你愿意使用那种魔力,即便是
超过了你自己所说的那些局限,那么你早就能阻止他们了。你不能违背的是你对自己的
意识。你自己那对事实的宝贵认识!我完全理解你。我从你身上能看见我自己的影子!’
    “他的目光慢慢移动过来和我的目光相遇。但他什么也没说,脸上的痛苦很可怕。
那神情因痛苦变得软弱而绝望,他正处在某种他自己无法控制的显然可怕的情感边缘。
他害怕这种情感,而我不。他正以他那种胜过我的使人着迷的极大魔力在体会我的痛苦。
我却没在体会他的痛苦。那和我没关系。
    “‘我就是太理解你了……’我说。‘我内心的那种消极已全然成了痛苦的核心,
那真正的罪恶。那种脆弱,那对一种残存的愚蠢道德的拒绝妥协,那种可怕的自尊!正
因如此,当我知道错时,我还是使自己成了这样一种人;正因如此,当我知道错时,我
仍使克劳迪娅成了她变成的那种吸血鬼;正因如此,当我知道错了,知道那正是她的祸
根时,我仍旁观着,任凭她杀了莱斯特而没伸出一个指头去阻止。而马德琳,是我让她
变成了那样,而我是绝不该将她变成像我们自己一样的家伙的。我知道那错了!好吧,
我告诉你,我将不再是那个消极脆弱的家伙了,再不会一次次将罪恶编织成一张又大又
厚的网而自己去继续成为它那愚蠢可笑的牺牲品了。那一切都结束了!现在我知道自己
必须做些什么了。我警告你,不管你今晚在把我挖出那个我也许早就死在里面的坟墓时
对我表现出了怎样的仁慈,不要再回到你那吸血鬼剧院里的小屋去了,不要再去靠近
它。’”
    “我没等得及听他的回答,或许他从来也没有打算要回答我。我不知道。我头也不
回地离开了他。他有没有跟着我,我没感觉到。我也不想知道。我不在乎。
    “走到蒙特马特的墓地时我退却了。为什么那地方比起大都市来又黑又静,我说不
清,只知道它离嘉布遣林荫大道不太远。蒙特马特当时是农村地区。我在那些有菜园的
低矮房子中间漫游,我杀了人,但没有丝毫的满足感。然后我又在墓地里找出了那个白
天我可以躺进去休息的棺材。我用两只手把那里面的尸骸挖了出来,然后躺下来睡在那
张味道难闻的潮湿而又有着死人恶臭的床上。我不能说这棺材使我很舒服,相反,它只
是我想要的东西。被关闭在那小小的黑暗空间里,嗅着泥土味儿,远离所有的人和所有
活着的各种形态的人,我沉浸在所有侵袭并压抑我感官的东西中。而这样做,我也使自
己沉浸在悲痛之中了。
    “但那是短暂的。
    “第二天晚上,当冬天那冷冷的灰色太阳落山时,我醒了。我感觉那冬天常有的令
人感到刺痛的麻木感很快消失了,棺材里住着的那些黑色生物在我周围乱窜,逃避我的
复活。我慢慢地出现在那暗淡的月光下面,欣赏着那块我设法逃出来的大理石平板的冰
凉和绝对光滑。接着,我漫步走出了那些坟墓和那片墓地,脑中又想到了一个计划。那
是个我情愿用我的生命和一个真正不在乎他的生命并有非凡的勇气情愿去死的人的极大
自由去赌的计划。
    “我在一个菜园里看见了什么,那东西在我的脑海中很模糊,直到我用手抓住它。
那是把小小的长柄镰刀,它那锋利的卷刃上面仍沾着上次割下的绿草。一旦我把它擦干
净并用手指顺着利刃拭摸后,那计划就仿佛在我心中变得清晰明了了,我也就可以去完
成其他的事了:找到一辆马车还有一个白天能按我的意旨办事的车夫——他会被我给他
的钞票以及更多的许诺而迷惑,他会把我的箱子从圣加布里尔饭店搬到那辆马车里去,
接着设法搞到我所需要的其他一切东西。然后在夜晚那漫长的时光中,我可以假装同我
的车夫饮酒,陪他聊天并且获取他的通力合作,即在拂晓时分将我从巴黎拉到枫丹白露。
我睡在马车里面,虚弱的身体决定了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受到任何惊扰——这种隐私是那
么重要,以至于我巴不得就在已经付给他的报酬上再加一大笔钱,好让他连我马车车厢
上的把手都不去碰一下,直到我自己从里面出来为止。
    “当我确信他已经同意并喝得大醉,醉得忘记了一切,而只知道抓紧缰绳赶往枫丹
白露时,我们小心地缓缓驶进了吸血鬼剧院那条街,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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