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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吸血鬼回答道。“我25岁时才变为吸血鬼的,那是1791年。”
男孩听他说出如此精确的日期,着实吃了一惊,不由重复了一遍这个日期,然后问:
“怎么变的?”
“答案可以很简单,不过我不想只是简单地告诉你,”吸血鬼说,“我要给你讲整
个故事……”
“好的,”男孩赶紧说。他一个劲地把手帕折来折去,又擦了擦嘴唇。
“发生了一场悲剧……”吸血鬼讲了起来,“我的弟弟……他死了。”
吸血鬼说到这儿停住了。男孩清了清嗓子,在焦躁地把手巾塞进口袋之前又擦了擦
脸。“你讲这个故事不痛苦吧?”他怯生生地问道。
“你觉得我不痛苦吗?”吸血鬼问,然后摇了摇头说:“不痛苦,因为我另外只给
一个人讲过这个故事,而且那已是很久远的事了,不再痛苦了……
“那时我们住在路易斯安那。我们得到了政府赠予的一块地,就在新奥尔良附近的
密西西比河畔建了两个种植蓼蓝的种植园……”
“啊,这就是那种口音……”男孩轻声说道。
吸血鬼愣了愣神,然后大笑一声,说道:“我有口音?”
男孩有点手足无措,赶紧说道:“我是在酒吧问你以何为生时注意到的,你把辅音
发得比较弱。就只这点不同。我没想到是受法语的影响。”
“没关系,”吸血鬼安慰他道,“我并不像我装出来的那么惊讶。只是我不时会忘
了这一点。还是让我接着讲吧……”
“好的……”男孩说
“我刚才讲到种植园。实际上种植园和我变成吸血鬼有很大关系,关于这一点我后
面会讲到。那时我们在那儿过着富庶自然的生活。我们觉得那种生活是十分迷人的,要
比在法国生活快乐得多。不过也许是路易斯安那的荒野僻壤才使我们的日子显得丰裕。
我记得屋里都是进口的家具,”吸血鬼脸上露出微笑。“有一架非常可爱的旧式钢琴,
我妹妹经常弹它。在夏日的傍晚,她背对着敞开的落地长窗坐在琴旁。此时此刻,我依
然能记得那轻快的琴声,眼前浮现出她身后的那片沼泽,挂满青苔的柏树在空中摇曳着
枝叶。还有那沼泽地的声音,昆虫在鸣叫,鸟儿在歌唱,所有生命和谐地演奏着一曲美
妙的交响乐。我觉得我们深爱着这一切。这一切使房子里的琴声更加优美,而我们的红
木家具也似乎分外华贵。甚至当紫藤穿透了屋顶窗的遮板,要不了一年就会将藤须伸进
刷得雪白的砖缝……是的,我们热爱着这一切!但是弟弟却并不是这样。他虽不曾抱怨
什么,但我却了解他的内心感受。那时候父亲已经去世,我是一家之主,不得不经常注
意不让母亲和妹妹为难他。母亲和妹妹想带着他去走亲访友,参加新奥尔良的各种舞会。
但他痛恨这些事。我想他不到12岁就坚决不肯和她们一起出门了。对他来说最为重要的
是祈祷,以及他那些圣徒们的苦行僧式生活。
“后来我为他在住宅以外修建了一间小礼拜堂。他开始将白天的大部分时间和傍晚
都花在那里。说来真不可思议,他是这样的与众不同,与我们格格不入,而我却是如此
的普通,丝毫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说到这里吸血鬼微笑了一下。
“有时候晚上我会去找他,发现他在离礼拜堂不远的花园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石
凳上。我向他诉说我的各种烦恼,诸如管理奴隶的难处,监工、经纪人的狡诈,加上天
气又是那样变化无常……我遇到的所有方方面面的问题。他呢,只是听我说,很少插话,
但总是充满了同情,所以当我离开他的时候,我确实感到他为我解决了所有的问题似的。
我觉得自己对他的任何要求都不会拒绝。我发誓,无论失去他会多么令我心碎,只要时
机一到,他就可以去做一名牧师。然而我错了。”吸血鬼停下不说了。
男孩盯着他看了好一阵,才像是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结结巴巴不知如何措词地问道:
“嗯……他不想当牧师吗?”吸血鬼看着他,像是要从他脸上的表情来判断他这话的含
意,然后说道:“我的意思是我错了,错在认为自己会对他百依百顺。”他的目光移向
远处的墙壁,然后凝视着窗格。“他开始看到幻像。”
“真的看到了幻像吗?”男孩问了一句,语气中多少带点犹豫,似乎心里在想着别
的什么。
“我想不是的,”吸血鬼说道。“那个时候他15岁,长得一表人才,光滑的肌肤,
一双蓝色的眼睛。他身体很结实,不像我现在或过去那么瘦削……但他的那双眼睛……
当我凝视他的眼睛时,有一种近乎脱离尘世的感觉,好像正独自站在世界的边缘……站
在狂风吹拂的海岸,周身笼罩着悦耳的涛声。唔,”他的眼睛依然盯着窗格,“他开始
看到幻像,起初只是有些异样,后来干脆不吃饭了,一个人住在小礼拜堂里,整天就跪
在圣坛前那块光滑的石板上,而小礼拜堂本身却不在他心上了。蜡烛灭了不点,圣坛上
的布脏了也不换,甚至连落叶也不清扫。有天晚上我站在玫瑰丛中看着他,他的神情使
我吃惊不小。整整一个小时,他一动也不动地跪在那里,双手前伸相交成十字。奴隶们
都以为他疯了。”吸血鬼抬了抬眉毛,似乎仍感到惊讶不已。“我以为他不过是……过
分热衷于上帝。后来他把幻像的事告诉了我。他说圣多明我和圣母马利业到礼拜堂来了,
对他说要把我们路易斯安那的所有家产,把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卖掉,然后用这笔钱在
法国为上帝工作。我的弟弟将成为一名伟大的宗教领袖,使法国焕发出以往的宗教热忱,
扭转无神论和革命的潮流。当然弟弟自己没有钱,所以我必须将种植园以及新奥尔良的
房子卖掉,再把钱给他。”
吸血鬼又停下不说了。男孩一动不动坐在那里,吃惊地看着他,低声问道:
“嗯,……我想问一句,你刚才说什么?你把种植园卖掉了?”
“没有,”吸血鬼回答说。他显得很平静,就像刚开始讲故事时一样。“我嘲笑他,
他呢……很恼火,一再坚持说那确实是圣母马利亚的旨意。我是什么人?竟敢无视圣母
的旨意?我算什么?”吸血鬼轻声自问,似乎又在考虑这个问题。“我算什么?他越是
要说服我,我就越发觉得他可笑。我对他说,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产生于不成熟的,甚
至是病态的心理。我告诉他,这个礼拜堂就是个错误,我要马上让人把它拆了;他得去
新奥尔良上学,把他这种愚蠢可笑的念头赶走。我记不清当时我还说了些什么,不过我
清楚地记得那时的心情。在我对他的回绝和鄙视的背后,是一股郁积的怒火,以及失望
的情绪。我根本不相信他。”
“这是可以理解的,”吸血鬼稍一停顿,男孩便插了一句,脸上吃惊的神情缓和了
许多。“我的意思是难道会有人相信他吗?”
“这可以理解吗?”吸血鬼看了男孩一眼,“我认为也许这是我的自私心理在作怪。
让我解释一下。我很爱我弟弟,这一点前面跟你说到过。我有时认为他是一个活着的圣
教徒,因而决不反对他做祈祷、默念,还一味鼓励他这样做。我十分愿意让他成为一名
牧师。如果有人告诉我阿尔勒或卢尔德的某个圣人看到了幻像,我会相信的。我是一名
天主教徒,我相信圣徒,也常常在教堂的大理石神像前秉烛膜拜。我知道圣人的样子,
能说得出他们的名字,也知道他们各代表什么。但我不相信,也不可能相信我弟弟的话。
我不仅不相信他见到了幻像,就连这样的想法我也一刻不能容忍。为什么呢?因为他是
我弟弟,尽管他可以是圣洁的,可以是绝对古怪的,但不可能是圣方济各①。只要是我
的弟弟,就绝不可能。在这一点上我是自私的。你现在明白了吗?” ①天主教圣方济各会的创始人。 男孩想了想,点了点头说明白了。他觉得自己是明白了。
“也许他是看到幻像了,”吸血鬼说。
“那你……你的意思是不知道……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看到了幻像?”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信念很坚定,一秒钟也不曾动摇。我现在很清楚这一点,
当时我也知道。那天晚上他离开我的房间时悲伤到了极点,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但丝
毫没有动摇过自己的信念。几分钟后他就死了。”
“怎么会呢?”男孩问。
“他出了房间的落地长官,来到走廊里,在砖砌的楼梯顶端站了片刻就摔了下去。
等我赶到下面时,他已经死了,摔断了脖子。”吸血鬼惊恐地摇了摇头,但面部依然很
平静。
“你亲眼看见他摔下去的?”男孩问道,“会不会是失足摔下去的?”
“我没看见。有两个仆人看见了,他们回忆说弟弟抬起头,像是看到了空中的什么
东西,紧接着整个身子就像是被风吹着往前飘去。有个仆人说他摔下去的时候正要说什
么,我也觉得他有话要说,可惜那会儿我从窗口走开了。我刚背转过身,就听到了他摔
下去的声音。”吸血鬼瞥了一眼录音机,继续说道,“我无法原谅自己,我觉得他的死
是我的过错,其他人似乎也都这么认为。”
“他们怎么可以这么想?你说他们是看见他摔下去的。”
“他们并没直接指责我,只是知道我和弟弟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知道他
摔死之前我们争吵过几分钟。仆人们听到了我们的大声争吵,我母亲也听到了。她一个
劲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向沉静的弟弟怎么会大吵大嚷。妹妹也跟着一再追问我。当然,
我是不会告诉任何人的。震惊之余我怀着满腔的悲怨,哪有心思去答理别人,心里只想
着决不能让人知道弟弟看到的‘幻像’,也决不能让人知道他最终不仅没成为圣人,反
而成了……神经病。妹妹不愿意去参加葬礼,宁可上床睡觉。我的母亲在教区里逢人便
讲我和弟弟在我的房间里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只是我不愿讲出来。这话从我母亲的口
里说出来,以至于警察都来盘问我。最后牧师也来看我,要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跟
他们谁也没有讲事情的经过,只说我们当时是在讨论一点事情,并且一再申明他摔下去
的时候,我没在走廊里。他们盯着我,就像是我亲手杀死了弟弟一样。不过我自己觉得
是我害死他的。我在他的棺材旁坐了两天,心里一直想着他是我害死的。我凝视着他的
脸,直到两眼冒金星,几乎昏倒。他的后脑勺摔碎了,头在枕头上还是歪的。我强迫自
己紧盯着他,仔细审视着他脸上的每一个部分,因为那巨大的痛苦和尸体腐烂的气味几
乎令我无法忍受。我一再想让他睁开眼睛,你知道这是多么地异想天开。我脑子里一直
萦绕的念头是,我嘲笑了他,我不相信他的话,我对他不好,是我害死了他。”
“这事真的发生过,对吧?”男孩小声说了一句,“你给我讲的这些……是真事?”
“是的。”吸血鬼看了看男孩,对他的话一点也没有感到惊讶。“我来接着给你
讲。”他的视线离开男孩,又落回到窗户上,对男孩并不在意。而男孩似乎在心里无声
地挣扎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