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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笔远远掷了出去,〃啪〃地一声打在白色的粉墙上,留下一个墨点。
四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春天,她第一次被罚写〃我再也不敢了〃一千遍,简直写
得她生不如死。而且还有一个凶恶的监工在一边狠狠瞪着她,任翩翩在门外叫破了
嗓子也不答理。
后来有仆人通风报信让阿爹赶来救驾,但这个大猩猩好大的胆子,不但不放她
出去,也不让阿爹进来。阿爹好声好气地恳求:至少让她先吃饭再说,饿坏了可怎
么好。可是那个可恶的家伙不知怎么花言巧语骗得阿爹相信,就此把她交到他手里,
从此开始了她悲惨命苦的求学生涯。她一向不爱读书,阿爹是知道的,也从来不曾
勉强过她。可是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异想天开起来,想要家里出个才女,好和谢家
的女才子谢道蕴一争长短。好容易找到机会逃脱大猩猩的魔掌去找阿爹哭诉委屈,
没想到一向娇惯她的阿爹居然说〃阿绿, 殷先生说你天资聪颖,是极有潜质的,只
是一向贪玩, 不肯刻苦用功罢了。你可要为爹争口气,也不枉阿爹疼你一场。〃她
实在欲哭无泪, 又被送回魔窟。被凶恶监工发现她投诉的下场是她又被罚写〃我再
也不敢了〃一千遍,外加打十下手心。
绿儿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做无用的长吁短叹。又拿过一支笔,蘸饱了墨,开始
写她最拿手的几个字。这几个字里,〃敢〃字最让她得意:左右结构的字体被她安排
得恰到好处,而〃了〃字带给她无尽的发挥空间,可以画得象柳条,象弯曲的人体,
象拐杖,象一只右耳,象一条恶心的毛毛虫。
可以让她安慰的是,这些年她也没让他很好过。她不断惹事生非让他跟在后面
收拾烂摊子,不断撩拨他的火气,刺探他承受的底线。她发现她的这些胡闹最满意
的是她老爹。因为既可以欣赏他宝贝女儿的创意无限,又可以不必收拾残局而让别
人去伤脑筋,真是何乐而不为?
她也要爹请来武术师傅跟他习武,美其名曰练武强身。其实是她考虑再三,觉
得自己最吃亏的是个子太小,体力太小,被他拎住了完全挣脱不开,这才只好受制
于他,由得他为所欲为。所以她在努力长个子的时候也努力增强自己的灵活度和力
气。灵活度强逃窜起来利索;力气大了才可以和他对打。她至大的心愿是有一天把
他打趴在地哀哀求饶。现下虽还不能实现,但这样的画面在脑子里想想也让她很开
心了。然而让她气馁的是,她在长个子的同时,殷仲思也越来越结实。他虽然个子
不再长高,可是体格越来越强壮,满身的肌肉似乎在嘲笑她永远也无法企及,让她
不免气恼。她一恼起来,也还是〃大猩猩,臭猴子〃的乱骂。本来么,他好丑,身材
又高又壮,象个大熊似的,完全没有时下年轻公子的纤秀俊俏。这样骂骂他气平了
些,唯一不爽的是:也许、大概、可能她这辈子都没法子打得过他了。只有这一点
最遗憾!
殷仲思的烦恼属于另一种类型。一眨眼的功夫,他也在这府里呆了四年了。不
管情不情愿,这会儿他发觉已经有好久不曾去想过这个问题。因为那个小丫头不断
惹事生非让他没时间也没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他还记得一开始她抵死不从,又哭
又叫,又打又闹。可是饿了三天,发现不可能感动他的铁石心肠,不可能让他象爱
她的家人那样最终由着自己, 这才乖乖的安静下来,认识到〃形势比人强〃,〃识时
务者为俊杰〃这样一些至理名言,从而考虑跟他合作。
他一想起当初向桓冲阐述〃溺爱纵容,为祸不浅〃的道理时,桓冲不以为然的样
子,心里就微微不服气。不过桓冲在考虑半晌后,也意识到〃爱之足以害之〃并不可
取,才同意让他放手管教。本来他一碰到女儿撒娇就没辙,只好任她予取予求。而
现在因为殷仲思是府里唯一制得住她的人,他居然也可以端出做父亲的架子教训:〃
再闹,看殷先生怎么管教你。
〃威风之余,看绿儿气嘟了嘴无奈地偃旗息鼓。
可是这个小丫头实在不好相与。她精力恁得充沛,有想不完的花样点子,常常
在他教训完并让她全然认错后疲乏不堪,只想埋头大睡---因为小丫头是不肯就
这样乖乖认错的,她有千百条歪理为她的胡闹开脱,又死不肯认错,常常恼得他恨
不能爆打她一通解气,把桓冲谆谆嘱咐好好讲理、千万别动手的闺门训扔到一边。
唯一可以让他使用暴力的地方是逢她闹得太过的时候打她手心。夫子教训不乖
的弟子,打手心可是天经地义,就算是告到先圣孔夫子那里,也是他比较有道理。
这让他痛快不少。
有时候他也稍微做些让步,免得把她逼得太急。这小丫头火爆起来也是如狂风
骤雨一般,有些势不可挡。而且他看着她活力充沛、精神旺盛的样子,也不免有些
羡慕,不愿意把这簇活力之火完全扑灭掉,让她变成温婉知礼但却乏味之至的大家
闺秀。除非是想到自己这付要死不活的样子是拜她所赐,让他只好窝在这里混吃等
死、跟小丫头们蘑菇,这才会怒火重燃,想着法儿要给她点厉害瞧瞧。
在两人有意志力的交锋时,他就一步不让,一定要赢。他要让她知道,不管她
再怎样胡闹,他的话不能不听,他会竭尽全力让她记住这点。
可是现在要制服她越来越有些力不从心的感觉。自从他来的第一天打过她,后
来又揍过她两次---因为她咬得他鲜血淋漓,他身上有不少她留下的齿印,其他
时候就再也没有过了---即使她气得他火冒三丈、气得他要吐血。
但是这两年来,他不能不注意到她身上的某些变化:她的胸部在发育,身形纤
秀起来,不再是十岁小女孩的模样。而且她的举止有了些改变,不再胡乱咬人踢人,
反而对碰到她的人颇为敏感。她虽然还是常常顽皮捣蛋,但脸上开始流露出少女娇
娇憨憨的神情,不胡闹的时候也是乖巧可人的,有些时候也伶俐聪慧,逗人喜爱。
最最让他受不了的是,她月事初来的时候,不去找她娘她姐姐,也不去找府里
的嫫嫫丫鬟们,偏偏来找他哭。害得他只好抱住她安慰,向她解释月经对女人的意
义。老天!要他一个大男人讲这些,实在尴尬得要命。自那次以后,他不许她再靠
近他,不让她有机会再向他撒娇诉苦、软化他要报复她的决心。
不能以武力制服,讲道理她又不大肯听,那他要拿她怎么办才好?何况他也没
那么多道理好跟她讲。
不再打她是因为他本来就不是那么残暴的人。事实上,除了她以外,他也从来
没有气到理智不清而打过谁。况且他开始注意到她正不知不觉地转变成一个少女。
打小孩是管教,打女孩是粗暴。心理的感受完全不同。
不能打,不能讲,他可是越来越控制不住她。怎么办?真有点江郎才尽,黔驴
技穷了。
*****
远处传来喧闹声,撩得她心痒痒的,在屋里再也坐不住。不管了,再要被他罚
些什么也是以后的事。她现在一定要出去玩,再被关在屋里她要发疯的。
她的丫头翩翩拦阻劝说无效,只好命苦的在房里替主子写那些〃我再也不敢了〃。
怎么办?殷先生关照她要看牢她的。可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奴才。东家要往东,她
怎么栏得住要她往西?完了,待会儿不知道要受些什么责罚。虽然殷先生对她不会
太凶。可是她是真的不想惹他不高兴呀。
绿儿赶到鹅馆的时候,比赛快要结束了。两头白鹅冲在最前面,另有一大群鹅
被甩在后面。她的兄弟们以及堂兄弟们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兴奋异常,大声喊着:〃
快点! 加油!〃她认得最领先的那只鹅是三哥的宝贝〃小白〃。她平时无事,也爱逗
着它玩。最惨的是有一次拿剪子去剪它的毛,想剪一个比较别致的造型,终于惹毛
了它,被它在后面追杀,吓得她哇哇大叫。
在一阵欢呼声中,小白跑了个第一。她三哥桓蛎兴奋至极,不停抚摸小白,喂
它东西吃,还得意洋洋地道:〃怎么样?灵宝,这下你可认输了罢。〃灵宝是他堂兄
桓玄的小名。绿儿想起殷仲思极不喜欢她这个堂兄,甚至很难掩饰对他的厌恶。照
理说他讨厌的人她就应该加倍喜欢才是,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她也很讨厌看到他,
他脸上阴戾凶狠的表情有时让她无端端害怕。
桓玄臭着脸,忍着怒气道:〃让他们斗一下怎么样?我的 '荆轲'不是胜在脚力
上,而在于搏斗时的凶狠。〃
桓蛎自然不甘认输。两只白鹅大叫着又斗了起来。绿儿很不喜欢这种凶残的斗
鹅赛,彼此被对方啄咬得血淋淋的。而且她也怕小白会受伤。还是文明的跑步比赛
比较有意思。
结果桓玄的〃荆轲〃不敌,被啄得落荒而逃。桓玄脸色越发阴沉。随他同来作客
的另一位堂兄桓修出来打圆场: 〃好啦。游戏而已,不必太当真。别伤了自家兄弟
的和气。〃
所谓〃一人不语,举座不欢。〃桓玄只是板着脸生气,弄得堂兄弟们都尴尬。不
一会儿,这群人也就散了。
*****
桓伊是桓冲的本家。桓冲第一个儿子出生没多久就死了,夫妻俩都很伤心。桓
冲为了安慰妻子,便抱养了本家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继作螟岭。又过了几年,桓冲
夫妻才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便是绿儿的大姐,如今已嫁人。此后每多一个孩子夫妻
俩都万分的小心翼翼,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桓伊精通武备,最近刚因外御强敌、内安百姓之功被授予西中郎将之职。王徽
之,顾恺之以及谢玄、谢琰兄弟前来道贺。
王徽之道:〃喂,我们特地来看你,怎么只顾着看公文,也不理睬我们?〃
桓伊笑道:〃我若不是因为看这东西,怎么能劳动你们今天来看我呢?〃
顾恺之叫道: 〃这话太势利了罢。难道我们只结交官拜西中郎将的桓野王?凭
阁下善笛,江左第一的名号,也值得一会呀。快点,把你私藏的蔡扈柯亭笛拿出来
给我们欣赏欣赏。〃
桓伊笑道:〃怎比得长康兄丹青图写的绝妙。〃
谢玄也道: 〃是啊。人传顾恺之有三绝:才绝、画绝、痴绝。只是你留在我家
的老翁骑马图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给他点上眼睛?要知道,盲人骑瞎马,很危险的。〃
顾恺之嘘他道:〃你懂什么。画人物要传神,正在这眼睛里面。怎可胡乱瞎点。〃
王徽之抱怨道:〃野王,公文什么时候都能看,朋友相聚的时候恐怕不合适罢。〃
桓伊微微一笑, 放下手中的文卷,嘴里却偏要驳斥他:〃象你那样任情放达,
傲物慢世,天下人也并不认为合适。〃
王徽之道:〃你年纪尚不满三十,已是年俸万石之人了,不嫌太早些了吗?〃
桓伊笑道:〃与阁下比是太早,与甘罗比已是太老了。子遒,你现在是什么官?〃
王徽之回答道:〃不知道是什么官。时常有人牵马来给我看,似乎是马曹罢。〃
桓伊又问:〃你管理多少马?〃
王徽之耸耸肩:〃从来不问马,怎么知道它的数量。〃
〃马最近又死了多少?〃
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