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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下去,只想跟着母亲一起去,永远躲在她可靠温暖的怀里。
〃你会笑一个哭泣的男人吗? 〃他低声轻问,〃你会喜欢一个自卑、自己也无所
适从的男人吗? 〃他再问。缓缓起身,俯向她,用最虔诚的心吻住她的唇,借以洗
刷他刚才不真心的谎话。
他多留恋和她这样肌肤相亲、耳鬓厮磨的甜蜜呀。可是内心的自卑和自傲混杂
在一起,变成一股强烈的不甘心;强烈的想挣脱命运不公的决心不肯放过他。而他
也不能不意识到彼此的差距和不适合。
一个人要说别人容易。要说服自己却困难。
如果注定他们今生无缘,就让他暂且欺骗麻痹一下他自己,假装她是他的。
不知是她的还是他的,湿湿的泪流进他嘴里,带来咸咸的苦涩。
*****
晋太元八年。五月,桓冲率十万人攻襄阳;又遣将攻蜀拔数城,至培城。
桓冲见旌旗招展,军威大盛,不禁捻须微笑,心里得意。
守卫的士卒来报, 说是谢玄将军之北府军录事参军投书求见。桓冲笑道:〃来
得好快。 不知那厢战况如何。〃马上召见。前秦苻坚与慕容垂等相议功晋,戎卒六
十余万,骑兵二十七万,号称九十万大军,东西万里,分道进兵。桓冲,谢石,谢
玄等分头迎上,两军互通消息。桓冲心里一直在想和谢家一较高下。
投书人被军士引入,桓冲见了,不禁一怔,脱口道:〃是你?〃来人竟是昔日他
府里的教书先生殷仲思。
殷仲思微微笑道:〃大人您好。〃递上谢玄的书信。桓冲接过信,没什么要紧事,
不过是略述战情,大家做到心里有数。桓冲把信收起,看了看他,道:〃许久未见。〃
殷仲思道:〃是。〃
〃有四年了罢?〃
殷仲思黯然:〃是。〃一晃竟是四年,实在是好久了。
〃一切都好么?〃
殷仲思微笑道:〃无所谓好也无所谓不好。〃
桓冲笑道:〃你说话倒还是老样子。这几年随谢玄辗转奔波,很辛苦罢?〃
〃也还好。〃
〃不过几年军旅生涯的历练,你倒是成熟多了。〃他身形更高更魁,几年前看起
来还有些孩子气,这会儿脸上颇有风尘色,英武豪迈,是个十足的男人了。
〃你,娶妻了么?〃照理不该问,瞧他脸上神色,只怕也是想起了四年前求婚被
拒那一幕。
殷仲思片刻间已平复,脸上无异色,淡然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迟疑了
一下,还是问道:〃府上众人都好吗?〃
〃还是老样子。对了,一年前阿蛎成了亲。这小子老是长不大,让我头痛至极。〃
绿儿呢?绿儿怎样?殷仲思急欲知道。忽而又苦笑:知道了又怎样?此生无缘,
再想念又有何用?她今年也该十八岁了罢。也许早把他忘了,也许已是一两个小孩
儿的娘。想着她生的儿女和她一样吵闹顽皮,让她头大不已,频频哀叹,不禁微笑。
随后又叹自己痴心。想这些做什么?没来由自寻烦恼。是以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
问。
桓冲叹口气,笑道:〃你今日做书邮,实是不肖乃祖,你知道吗?〃
殷仲思其实于自家的事所知不多,他父母在世时,一来他还小,二来他们自己
愁苦万端,哪里有心思和他说这些闲情轶事。〃我不知道。孙不如祖,家门不兴。〃
〃不会呀。 你今日已为自己谋得了出身,他日未始不能有大成。也许你正是你
殷家中兴之人。何况世人武断,子孙不象父祖,就说他不好。其实,真不见得。要
是父祖是偷鸡摸狗之辈,还真不如不象。〃
殷仲思笑笑:〃家祖怎样的不愿作书邮?〃
〃你祖父殷羡殷洪乔作豫章郡守, 临去时,都下人托付书函百余封。半路上,
他都丢进了水里,还祝祷说:'沉者自沉,浮者自浮,殷洪乔不能作致书邮。'〃
殷仲思骇笑:〃这,也太不负责了罢。旁人的书信中也许有要紧事。后来怎样?
那些托书人没来找家祖博命吗?〃
桓冲道: 〃没再听说。也许为了几封小小的书信还不至于要拼命罢。你祖父也
是个'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之人。自我知道你是殷家后人,有时你出言
不同寻常,便忍不住想:纵任不拘,倒颇有乃祖之风。〃
殷仲思默然,不知他是不是拐弯抹角地抱怨他当初的不告而别,认为他任性不
负责任。也许当时确是如此。要是到了今日,他不至自卑心如此之强烈,如此急于
要出人头地、不让人小觑,同样的问题他会处理得更好、更周到,而不会象那时一
样撒手不管,一走了之。
一个讥嘲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沉默: 〃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没出息就是没出
息,这会儿倒当起信差来了。〃
殷仲思苦笑:又一个他的冤家对头。桓玄好似没变。而自己恐怕是低估了他的
记仇心和报复心。
他的不言不语不理睬看上去是一种更大的轻蔑。桓玄顿时大怒,转向桓冲道:〃
四叔,谢家的家奴如此无理,咱们岂可不给他点厉害瞧瞧。〃
桓冲沉下脸: 〃别胡说。你姐夫是殷先生的堂兄,说起来他还是你的亲戚呢。
什么家奴不家奴的,谢家若听到你这番胡言,还以为我们桓家容不得人,轻慢他谢
家的使臣。〃
桓玄冷哼道:〃什么亲戚,只怕他高攀不起。我是……〃
桓冲截断他的话:〃我知道你是谁。我还是你的四叔呢。不得无理,赶快道歉。〃
桓玄哇哇大叫:〃什么,要我跟他道歉?不成,我才不。〃四叔是吃错了什么药,
居然袒护那小子。一怒之下,转身冲了出去。
殷仲思也颇意外,没想到桓冲会向着他,帮他说话。就听桓冲道:〃小侄无状,
倒让先生笑话了。〃
殷仲思道:〃无妨。令侄与我素来不睦。言语失和,不算什么。〃
桓冲道: 〃冤家宜解不宜结。父辈的冤仇就此化开了罢。贤侄,灵宝年轻,又
给家里人宠坏了。你饱读诗书,又有见识,不象他是井底之蛙。这修复的重任就由
你来担任如何?〃
殷仲思始料未及。桓冲夸他也还罢了,居然会称他贤侄。糊里糊涂之下,竟然
答应了他,待依着桓冲的指点信步走到桓玄房门外,才知道要后悔。也罢,既然来
了,那就进去罢。还怕他不成?看来一个人在允诺别人时,千万要想清楚是否力之
能至,否则后悔莫及,有冤无处诉。
走进屋子, 桓玄见了他,怪叫道:〃什么风把殷大爷吹到我这里来了?稀客呀
稀客。我可不敢当。殷大爷你这就请罢。〃嘀咕道:〃守军是怎么搞的,居然放不相
干的闲杂人等胡走乱闯。〃
殷仲思可不觉得自己有义务迁就他。 抱拳道:〃我是奉命而来。看来你我水火
不相容, 那也不必强求和睦。既如此,你我的交情今后断绝,怎么样?〃不等他有
任何表态,说完就走。
桓冲在前厅等消息, 听到殷仲思说两人仍然不和,跌足叹道:〃怎么会这样?
你不是答应我会摒弃前嫌,就此修好吗?为什么还是断绝了?〃
殷仲思不知道他干吗这样热心过度撮合他二人。他们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慨然道: 〃大人,父辈的冤仇我早已不放在心上。我与桓玄性情不投,道不同不相
为谋,何必刻意修好。古代的君子,提拔人摈退人都符合礼制。如今的君子,提拔
人象是要拥到膝下,摈退人象是要推入深渊,其间决不留缓冲的余地。我并不以为
然。何不效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和桓玄积怨已久,没有兵戎相见已是万幸,恐怕是
谈不上修好和睦。若要违心强求,却不是我殷某人的禀性。有负所托,还请大人见
谅。〃
桓冲叹惜之余,也只得作罢。
第九章 从军
不日已到七月。探子来报说慕容垂率援军已临汉水。二十万大军人强马壮,锐
不可档。
桓冲战战惶惶,忧虑了两天,决定撤退。
殷仲思劝道: 〃大人,襄阳是屏障,尚可坚守。何况大人博得头筹,一举收复
失地,军心民心大振。现在不战而退,恐坏了士气。〃
桓冲道: 〃你知道什么。等到襄阳被围,成了一座孤城,再想走可来不及了。
四年前襄阳就被前秦攻陷过。何况此次慕容垂率二十万之众,是我们的一倍。我们
寡不敌众,要怎么战?难道白白去送死?〃
殷仲思道: 〃四年前襄阳被围攻,其时大人镇守上明,近在咫尺,但畏惧而不
敢救,以致襄阳失守,守将朱序被擒。今日襄阳有难,大人又要弃城而走。可对得
起全城百姓?可对得起这些年来的领取的朝廷俸禄?难道养兵千日,不正是用在一
时么?大人既无心报效朝廷,又无意解民于倒悬,更无澄平天下之志,当初为什么
要从军?!〃
桓冲一怔, 旋即怒道:〃大言炎炎。慷慨激昂之词,谁不会说。一洒狗血,便
是好汉了么?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了这个。这些将士是我的旧部,跟随我多年,我
要对他们的安危负责,不能让他们在此地白白送死。你要逞英雄,敬清自便。如我
料得不错,你也未必有澄清天下之志。你又为什么从军?〃
殷仲思叹口气,低头不语。他从军只是为了博个出身,确实也没有什么忧国忧
民之心。只是到了危难当头之际,自然而然热血上涌,以求一战。桓冲不是有血气
的男儿汉,而大厦将倾,他独木难支。
天命如此,夫复何言?当下他收拾行囊离开。出了城门,居然是桓玄从后赶上
送行。 殷仲思只当未见,没有心思与他多言。桓玄冷笑道:〃是谁口出大言说什么
要死守襄阳。怎么这会儿跑得比谁都快。
有一股几年来他以为已然克服的自惭羞愧之意慢慢涌上,好似早些年被人数落
时的心情。殷仲思急于逃避,走得更快。
桓玄又道:〃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当初稽康也是这样问钟会。
〃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殷仲思学钟会如是答。
〃哼,你还是口舌便给,可惜终如我所言:笔下虽有千言,胸中实无一策。〃
殷仲思停步怒道:〃你想怎样?我虽不才,你也未见得有种。〃
桓玄哼笑道: 〃我何须有种。我是世袭的南郡公,自有尊贵身份,无需文治武
功锦上添花,也不必象寒门子博出命去求富贵。〃
殷仲思慨然道: 〃仗义每多屠狗辈!似你们这般公侯将帅,怕死的怕死,怕事
的怕事,下辈子的富贵不可预期,这辈子的荣华岂肯舍弃,自然是保命要紧。本来
手握重兵,天生好命的有权势者,完全可以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何必庸庸碌
碌过这一生?我未能尽力死守,尚有羞愧之心,好过你们全然的无动于衷、麻木不
仁。〃
桓玄笑道: 〃有良心的人才会动不动就这也羞愧,那也顾忌。你这人就是包袱
太重,如此做人殊不痛快。〃沉吟了一下,又道:〃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只是何谓
轰轰烈烈的大事业,你我或许有不同的见解。白白送命于此,又有何益处?自该保
存实力,以求他日的成功。〃
殷仲思皱眉道:〃你干吗跟我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