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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蒙城的牛经济尽快牛起来,牛知县像陀螺一样,飞快地转动着,转动着。7点半钟,房间电话铃响了,县委书记孙克杰亲自打来的:“牛哥,早饭吃了吗?”
牛群笑道:“哎呀,昨天忙到凌晨3点才睡,我刚起床,早饭还没顾上吃呢。”
孙书记用关心的口吻说道:“天天这么熬夜怎么能行!你抓紧时间吃早饭,8点钟我去接你,咱们一块下基层搞个调研。”
“好的,孙书记,我8 点钟准时在楼下等您。”牛群听说下去搞调研,显得很兴奋,放下电话,便忙着刷牙、洗脸,然后急匆匆地向餐厅走去……
8点差5分,孙克杰书记提前来到了漆园宾馆。
“牛哥早餐吃了吗?”孙书记一下车便关切地问。
牛群点了点头,反问道:“我们今天去哪儿?”
孙书记诡秘地笑了笑:“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接着他便岔开话题,“托牛哥的福,咱们黄牛大市场的牛价又长了!”
牛群舒心地笑了:“好事儿,咱们是全国第一养牛大县,牛市就应该牛起来,牛市不牛还叫牛市吗?!”
孙书记满面春风,显得很得意(他已经在2001年2月中旬当选为亳州市副市长,当时还兼着蒙城县委书记。在我写这部报告文学的时候,他已经死于车祸)。作为“牵牛”书记,孙克杰知道牛群的优势是什么,也知道怎么最大限度地发挥牛群的优势。下乡镇视察也好,去企业调研也好,孙书记总是拉着牛县长一块儿。他让几乎所有的局长和乡、镇长向牛县长汇报工作,并把所有重要文件都批转给牛县长阅处。每到一处,孙书记总是把牛县长推到前面,让他代表县里讲话。就连县、镇、村三级干部大会都让牛县长做动员。牛群才华横溢,激情恣肆,讲话诙谐生动,感染力强,每次作“报告”的效果都很好。说到底,牛群这个县长是个“品牌县长”,他既无人权,也无财权,有的就是知名度。孙书记用的也就是他的知名度。孙书记在干部大会上说:“我们不但要利用牛哥的品牌,还要吃牛肉,喝牛奶,扒牛皮,抽牛筋……”这位县委书记讲的不是笑话,而是实话,在蒙城人的眼里,牛群就是一头浑身是宝的“老黄牛”。
牛县长和孙书记正谈着,一辆白色面包车开了过来,下车的是分管教育的副县长杨玉萍和县教育委员会主任荀凤鸣。
荀凤鸣主任高兴地握着牛群的手说:“今天上午劳驾牛县长到我们……”
他的话还没说完,立即被孙书记打断:“牛哥到了地方就知道了,这个包袱现在不能抖。”
牛群和几位领导一起上了那辆白色面包车。
孙书记拉着牛县长去调研的到底是个什么单位呢?这个包袱不让牛群“抖”,更不能让孙书记去“抖”,我们还是跟着那辆面包车去看一看吧,百闻不如一见!
哦!这是一所学校,一所特殊的学校——
学校竟然建在涡河大堤的内侧,距离河床虽然还有一段距离,显然也是违章建筑。当然,“违章”不独这一所学校,校园周围早已竖起了“水泥构筑的森林”。杂乱的居民楼和不知名的小厂都是后盖的,地基远比学校要高。如果说,这也是涡河“遗留”的一个“旋涡”的话,那么,这所学校就是“涡底”。
学校大门的两个水泥墩矗立在堤坡上,天长了,日久了,水泥已经成块脱落,露出残缺的旧砖来。紧挨水泥墩挂靠的钢筋大门已是锈迹斑斑,推动铁门立即发出拉锯般的声响。门堆上依稀可以看到“蒙城县聋哑学校”几个模糊字迹。
低洼的校园像时刻承受着周围建筑的无形挤压,令人感到沉闷而窒息。惟有敞开的校门,像张着嘴巴替那些不会说话的聋哑学生呼唤着什么!
这大概就是特殊学校的特殊形象吧!
学校为三合院格局,坐北朝南,背靠涡河,面临堤坝,取仰视位。后院到校门的地面步步升高,从校门向院内走一路下坡,非常顺畅。老天一变脸,哗啦啦的雨水从河堤上飞流而下,在校园里汇合,而后毫无顾忌地破门而入,直涌教室、宿舍之内。水往低处流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证明。
这所学校始建于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原来叫“水上学校”(名副其实),是当时蒙城县水上运输公司职工的子弟学校。“水上人家”把孩子的学校建在“水上”,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1995年,因为安徽省教委普及九年制教育,每县必须开办一所特殊教育学校。在这硬指标的压力下,蒙城便把这所“水上学校”改为“蒙城县聋哑学校”。一个县就办一所特殊教育学校,却把它选在“水上”,这无论如何不应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先天不足,后天不顾,残疾孩子的学校只好一副“残疾”相。
校院内靠东侧的建筑,是一排五间高不过两米五的平房:一色石棉瓦盖顶,烂砖铺地、砂灰抹墙。如果摘去房门处挂着的“办公室”、“总务科”几块标牌,在门口放上两捆破塑料、几个啤酒瓶,人们一定确信这里是个老资格的废品回收站。
校院西侧和北边最低洼处,分别是三层和二层水泥结构的黑灰色楼房。西边的教学楼楼上是教室,楼下是教室和食堂;校院后排的两层楼是学生宿舍。学校全部用房只有四十九间,加之活动场地,总共占地面积不到两千平方米。
学校的墙壁就是邻舍的院墙,打开宿舍和教室的窗户,外面就是人家的院子或巷子,学生们没有任何安全感,有些窗户被外面的高墙堵死,失去了最基本的通风条件。
更糟糕的是:遇上天下大雨,就屋漏小雨,有时天上的雨水停下来了,房顶的雨水还下个不停。由于地面凹陷,院子里的水都往屋内灌,室内积水最多时深达一尺还多。学生白天不能上课,夜间不能睡觉。地面水深,他们就挤到二层床架上,像池塘里蹲在残荷烂木上的蛤蟆。他们虽然一句话不说,也一句话不会说,但从不停发出的“啊、啊”声中,可以感觉到他们内心的恐惧和不安。每当雨水过后,看到孩子们到处寻找漂失的鞋子、衣服时,老师心中就有说不出的滋味。
由于长期水湿浸渍,地面和墙面已表皮脱落,砂灰裸露,像经久不愈的皮肤溃疡。
两栋楼房已经被城建部门分别定为一级危房和二级危房。学生宿舍楼那赖以支撑八间楼顶的七道牛腿梁,外伸的梁端全部断裂或断落,无一完整。从断落处可以看到梁内使用的不是钢筋,而是一撮撮芦苇秆或高粱秸。不知是谁用铁条或绳索、木棒将断裂处左扎右捆,试图补救,以求继续支撑着。
西面和北面的楼房,无论是牛腿梁或墙壁均出现大小、长短不同的裂痕,看来,这些楼房已不是暗藏杀机,而是明明白白地提醒人们,它随时都可能轰然倒塌……
风雨之夜,当聋哑孩子的父母看到寝室里水深及膝,看到孩子们蹲在二层床架上那凄惶的眼神,看到电火闪照中那断裂的牛腿梁,他们会作何感想?今天我们听说这些残疾孩子的学习处境,又会作何感想?
可怜天下父母心,父母之心于子女也有差异吗?
同样的阳光普照,同样的春风沐浴,于之孕育的生命也有差别吗?
同样意义上的育才树人,所有健全孩子的学校为什么没有出现聋哑学校这样危机四伏的情况?
聋哑人生理上残疾了,但我们的社会,我们的政府,我们的家庭,我们的观念,能对他们健全的思维、人格、理想再去人为地制造残缺吗?
我们对残疾人的认识和对待残疾人的态度,能因他们的生理残疾而残缺吗?
对于这一切的形成与存在,社会、政府、家庭,观念都似乎是无意的,也似乎是无奈的。在这里我们看到的只是聋哑学校的外伤,其实它还存在着难以解决的内伤,内伤导致外伤,才经久难愈呵。外伤是那些断梁破壁,而内伤则是多方面的。
比如,这些年来,省、市、县领导多次前来检查,每次都肯定学校房屋是危房,都表示要千方百计加以解决,却一直拿不出解决办法,只刮风不下雨呢。更有甚者,一些不负责任的领导,无视学校的困难和危险,竟表扬这个学校的师生有坚持办学,迎着困难上的创业精神!危房塌了,就是上百条人命呵,这大可比天之事,那些官僚不知是不愿想,还是不敢想。
后来,上面检查的人少了,学校反映的也少了。上面看了也白看,下面反映白反映,就拖一天算一天吧。这就出现了上上下下的“漠视”态度。“态度”来源于认识,认识来源于困难。困难、认识、态度形成不易打破的恶性循环。
第二部分第六章·笑星有泪(2)
到贫困学生家慰问
再如经费问题。按规定,聋哑学生每学期交各种费用总计五百元(学费、书本费、生活费、住宿费、洗澡费、理发费等)。学生自交费二百五十元,县财政补贴二百五十元,这样低额费用却被学生、财政两方面拖欠。近几年,财政拖欠补贴费及收取“调拨费”累计六万元,学生拖欠一点六万元。总拖欠学校八万多元。严重危房加上大额资金拖欠,使学校面临的困难雪上加霜,不仅学生最低生活费用不能保证,连最低的教学条件也难以维持了。
财政欠款的原因我们不说,让“财政”自己想去。而学生欠款原因主要是家庭困难。
一位女同学名叫黄松松,父母自生下这个哑女就不再和睦相处,甚至对生活失去信心。父亲忧郁外出,非但未能消除忧郁,反而惨遭车祸;母亲则远走他乡,另寻人家去了。家中撇下七十多岁老奶奶,开学伊始,老人把孙女往学校一送,分文不交便一走了之。黄松松爱学习,成绩好,品行佳,学校别无选择,只有收留她,而费用也别无办法地拖下去。
更为不幸的是王安乐、王安平、王洪安三兄弟和王省事、王乐、王佳茹三姊弟,他们全是聋哑人。对于这两个家庭各有三个聋哑孩子的父母来说,苦恼可想而知,失望不言而喻。学费也因之拖欠,甚至分文不交。对于孩子的不幸,社会无法解决,而学校却无法拒绝接收,但学校收留了一个这样的学生就是收留了一份困难。
种种因素导致了聋哑学校极为困难又极为尴尬的处境。而这种种困难和尴尬又由谁来解决呢?什么时间开始解决?什么时间能够解决?困难、失望,孩子们并不知道。一个叫郑树磊的学生,因家庭特困,退学外出打工,两年后,带着他一点一滴积蓄的工钱来交学费,要求重新上学。失望的学校,依然被孩子们当作心目中的理想和希望之地。在聋哑儿童心中,学校、社会上的一切都是公平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财政拨款,什么是财政拖欠,应该不应该拖欠。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偏见,什么叫漠视,或该不该存在偏见和漠视,他们根本没有了解过或观察过健全人学校,更没去过贵族学校,抑或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学校应该是什么样子。下雨天,房子里漏水或进水,墙面的脱皮与裂痕,牛腿梁的断裂与断落……一切都是作为学校所应该出现的事,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