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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望那达不到的圆满的结合。
在我们的前面有一条道路
在道路的前面有一个目标
这条道路指引我们又隔离我们
走向那个目标,
在我们黑暗的孤独里有一线微光
这一线微光使我们留恋黑暗
这一线微光给我们幻象的骚扰
在黎明确定我们的虚无以前
如果我们能够看见他
如果我们能够看见……
爱情的发见:
活着是困难的,你必须打一扇门。
这世界充满了生,却不能动转
挤在人和人的死寂之中,
看见金钱的闪亮,或者强权的自由,
伸出脏污的手来把障碍屏除,
(在有路的地方,就有光的引导。)
阴谋,欺诈,鞭子都成了他的扶助。
他在黄金里看见什么呢?他从暴虐里获得什么呢?
宽恕他,为了追寻他所认为最美的,
他已变得这样丑恶,和孤独。
活着是困难的,你必须打一扇门。
那为人讥笑的偏见,狭窄的灵魂
使世界成为僵硬,残酷,令人诅咒的,
无限的小,固执地和我们的理想战斗,
(在有路的地方,就有光的引导。)
挡住了我们,使历史停在这里受苦。
他为什么不能理解呢?他为什么甘冒我们的怨怒呢?
宽恕他,因为他觉得他是拥抱了
真和善,虽然已是这样腐烂。
爱着是困难的,你必须打一扇门。
我们追求的是繁茂,反而因此分离。
我曾经爱过,我的眼睛却未曾明朗,
一句无所归宿的话,使我不断悲伤:
她曾经说,我永远爱你,永不分离。
(在有路的地方,就有光的引导。)
虽然她的爱情限制在永变的事物里,
虽然她竟说了一句谎,重复过多少世纪,
为什么责备呢?为什么不宽恕她的失败呢?
宽恕她,因为那与永恒的结合
她也是这样渴求却不能求得!
合唱:
如果我们能够看见他
如果我们能够看见
不是这里或那里的茁生
也不是时间能够占有或者放弃的,
如果我们能够给出我们的爱情
不是射在物质和物资间把它自己消损,
如果我们能够洗涤
我们小小的恐惧我们的惶惑和暗影
放在大的光明中,
如果我们能够挣脱
欲望的暗室和习惯的硬壳
迎接他,
如果我们能够尝到
不是一层甜皮下的经验的苦心
他是静止的生出动乱
他是众力的一端生出他的违反。
O他给安排的歧路和错杂!
为了我们倦了以后渴求
原来的地方。
他是这样地喜爱我们
他让我们分离
他给我们一点权力等它自己变灰,
O他正等我们以损耗的全热
投回他慈爱的胸怀。
3 祈神
在我们的来处和去处之间,
在我们的获得和丢失之间,
主呵,那目光的永恒的照耀季候的遥远的轮转和山河的无尽的丰富
枉然:我们站在这个荒凉的世界上,
我们是廿世纪的众生骚动在它的黑暗里,
我们有机器和制度却没有文明
我们又复杂的感情却无处归依
我们有很多的声音而没有真理
我们来自一个良心却各自藏起,
我们已经看见过了
那使我们沉迷的只能使我们厌倦,
那使我们厌倦的挑拨我们一生,
那使我们疯狂的
是我们生活里堆积的、无可发泄的感情
为我们所窥见的半真理利用,
主呵,让我们和穆罕穆德一样,在他沙漠的岁月里,
让我们在说这些假话做这些假事时
想到你,
在无法形容你的时候,让我们忍耐而且快乐,
让你的说不出的名字贴近我们焦灼的嘴唇,无所归宿的手和不稳的脚步,
因为我们已经忘记了
我们各自失败了才更接近你的博大和完整,
我们绕过无数圈子才能在每个方向里与你结合,
让我们和耶苏一样,给我们你给他的欢乐,
因为我们已经忘记了
在非我之中扩大我自己,
让我们体验我们朝你的飞扬,在不断连续的事物里,
让我们违反自己,拥抱一片广大的面积,
主呵,我们这样的欢乐失散到哪里去了
因为我们生活着却没有中心
我们有很多中心
我们的很多中心不断地冲突,
或者我们放弃
生活变为争取生活,我们一生永远在准备而没有生活,
三千年的丰富枯死在种子里而我们是在继续……
主呵,我们衷心的痛惜失散到哪里去了
每日每夜,我们计算增加一点钱财,
每日每夜,我们度量这人或那人对我们的态度,
每日每夜,我们创造社会给我们划定的一些前途,
主呵,我们生来的自由失散到哪里去了
等我们哭泣时已经没有眼泪
等我们欢笑时已经没有声音
等我们热爱时已经一无所有
一切已经晚了然而还没有太晚,当我们知道我们还不知道的时候,
主呵,因为我们看见了,在我们聪明的愚昧里,
我们已经有太多的战争,朝向别人和自己,
太多的不满,太多的生中之死,死中之生,
我们有太多的利害,分裂,阴谋,报复,
这一切把我们推到相反的极端,我们应该
忽然转身,看见你
这是时候了,这里是我们被曲解的生命
请你舒平,这里是我们枯竭的众心
请你揉合,
主呵,生命的源泉,让我们听见你流动的声音。
1947年8月
注:本诗曾经作者修订,改动若干文字和译名(耶苏…耶稣),主要更动在第二部(历程)《爱情的发见》一节,现据李方《穆旦诗全集》本照录入如下:
…………
爱情的发见:
生活是困难的,哪里是你的一扇门。
这世界充满了生命,却不能动转
挤在人和人的死寂之中,
看见金钱的闪亮,或者强权的自由,
伸出脏污的手来把障碍摒除,
(在有行为的地方,就有光的引导。)
阴谋,欺诈,鞭子都成了他的扶助。
他在黄金里看见什么呢?他从暴虐里获得什么呢?
宽恕他,为了追寻他所认为最美的,
他已变得这样丑恶,和孤独。
生活是困难的,哪里是你的一扇门。
那为人讥笑的偏见,狭窄的灵魂
使世界成为僵硬,残酷,令人诅咒的,
无限的小,固执地和我们的理想战斗,
(在有行为的地方,就有光的引导。)
挡住了我们,使历史停在这里受苦。
他为什么不能理解呢?他为什么甘冒我们的怨怒呢?
宽恕他,因为他觉得他是拥抱了
真和善,虽然已是这样腐烂。
生活是困难的,哪里是你的一扇门。
我们追求的是繁茂,反而因此分离。
我曾经爱过,我的眼睛却未曾明朗,
一句无所归宿的话,使我不断悲伤:
她曾经说,我永远爱你,永不分离。
(在有行为的地方,就有光的引导。)
虽然她的爱情限制在永变的事物里,
虽然她竟说了一句谎,重复过多少世纪,
为什么责备呢?为什么不宽恕她的失败呢?
宽恕她,因为那与永恒的结合
她也是这样渴求却不能求得!
…………
我想要走
我想要走,走出这曲折的地方,
曲折如同空中电波每日的谎言,
和神气十足的残酷一再的呼喊
从中心麻木到我的五官;
我想要离开这普遍而无望的模仿,
这八小时的旋转和空虚的眼,
因为当恐惧扬起它的鞭子,
这么多罪恶我要洗消我的冤枉。
我想要走出这地方,然而却反抗;
一颗被绞痛的心当它知道脱逃,
它是买到了沉睡的敌情,
和这一片土地的曲折的伤痕;
我想要走,但我的钱还没有花完,
有这么多高楼还拉着我赌博,
有这么多无耻,就要现原形,
我想要走,但等我花完我的心愿。
1947年10月
暴力
从一个民族的勃起
到一片土地的灰烬,
从历史的不公平的开始
到它反覆无终的终极:
每一步都是你的火焰。
从真理的赤裸的生命
到人们憎恨它是谎骗,
从爱情的微笑的花朵
到它的果实的宣言:
每一开口都露出你的牙齿。
从强制的集体的愚蠢
到文明的精密的计算,
从我们生命价值的推翻
到建立和再建立:
最得信任的仍是你的铁掌。
从我们今日的梦魇
到明日的难产的天堂,
从婴儿的第一声啼哭
直到他的不甘心的死亡:
一切遗传你的形象。
1947年10月
胜利
他是一个无限的骑士
在没有岸沿的海坡上,
他驰过而溅起有限的生命
虽然他去了海水重又合起,
在他后面留下一片空茫
一如前面他要划分的国土,
但人们会由血肉的炙热
追随他,他给变成海底的血骨。
每一次他有新的要挟,
每一次我们都绝对服从,
我们的泪已洒满在他心上,
于是他登高向我们宣称:
他的脸色是这么古老,
每条皱纹都是人们的梦想,
这一次终于被我们抓住:
一座沉默的,荣耀的石像。
1947年10月
牺牲
因为有太不情愿的负担
使我们疲倦,
因为已经出血的地球还要出血,
我们有全体的苍白,
任地图怎样变化它的颜色,
或是哪一个骗子的名字写在我们头上;
所有的炮灰堆起来
是今日的寒冷的善良,
所有的意义和荣耀堆起来
是我们今日无言的饥荒,
然而更为寒冷和饥荒的是那些灵魂,
陷在毁灭下面,想要跳出这跳不出的人群;
一切丑恶的掘出来
把我们钉住在现在,
一个全体的失望在生长
吸取明日做他的营养,
无论什么美丽的远景都不能把我们移动:
这苍白的世界正向我们索要屈辱的牺牲。
1947年10月
手
我们从哪里走进这个国度?
这由手控制而灼热的领土?
手在条约上画着一个名字,
手在建筑城市而又把它毁灭,
手掌握人的命运,它没有眼泪,
它以一秒的疏忽把地球的死亡加倍,
不放松手,牵着一个个的灵魂
它拿着公文皮包或者按一下门铃,
十个国王都由五指的手推出,
我们从哪里走进这个国度?
万能的手,一只手里的沉默
谋杀了我们所有的声音。
一万只粗壮的手举起来
可以谋害一双孤零的眼睛,
既然眼睛旋起像黑夜的雾,
我们从哪里走进这个国度?
既然五指的手可以随意伸开,
四方的风都由它吹来,
紧握着钱的手到处把我们拦住,
我们从哪里走进这个国度?
1947年10月
发现
在你走过和我们相爱以前,
我不过是水,和水一样无形的沙粒,
你拥抱我才突然凝结成为肉体;
流着春天的浆液或擦过冬天的冰霜,
这新奇而紧密的时间和空间;
在你的肌肉和荒年歌唱我以前,
我不过是没有翅膀的喑哑的字句,
从没有张开它腋下的狂风,
当你以全身的笑声摇醒我的睡眠,
使我奇异的充满又迅速关闭;
你把我轻轻打开,一如春天
一瓣又一瓣的打开花朵,
你把我打开像幽暗的甬道
直达死的面前:在虚伪的日子下面
解开那被一切纠缠着的生命的根;
你向我走进,从你的太阳的升起
翻过天空直到我日落的波涛,
你走进而燃起一座灿烂的王宫:
由于你的大胆,就是你最遥远的边界:
我的皮肤也献出了心跳的虔诚。
1947年10月
我歌颂肉体
我歌颂肉体,因为它是岩石
在我们的不肯定中肯定的岛屿。
我歌颂那被压迫的,和被蹂躏的,
有些人的吝啬和有些人的浪费:
那和神一样高,和蛆一样低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