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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词典评 作者:苏缨-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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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若在说月,实则在说人,说的是如果“我们”能够长久地在一起,日日夜夜都不分离,那该多好!如果上天真能安排月亮夜夜圆满无缺,如果上天能赐给我们永不分离的幸福,那么,我,甘愿用最火热的心来爱你,甘愿耗尽我的生命来照顾你、珍惜你,“不辞冰雪为卿热”。
  
  “不辞冰雪为卿热”,这是《世说新语》里的一个典故,是说荀奉倩和妻子的感情极笃,有一次妻子患病,身体发热,体温总是降不下来,当时正是十冬腊月,荀奉倩情急之下,脱掉衣服,赤身跑到庭院里,让风雪冻冷自己的身体,再回来贴到妻子的身上给她降温。如是者不知多少次,但深情并没有感动上天,妻子还是死了,荀奉倩也被折磨得病重不起,很快也随妻子而去了。
  这个故事,在《世说新语》里被当作一个反面教材,认为荀奉倩惑溺于儿女之情,不足为世人所取。但容若却喜欢这个故事,因为世人虽然把荀奉倩斥为惑溺,容若却深深地理解他,只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是一样的不那么“理性”的深情的人。
  
  “无那尘缘容易绝”,无那就是无奈,无奈就是有所求而终不可得,是为“人生长恨水长东”,任你如何英雄了得,任你如何权倾天下,任世界如何桑天沧海,只有无奈是人间的永恒,是永远也逃不掉的感觉。
  尘缘容易绝,是为无奈,因为“尘缘容易绝”也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之一种形态;与无奈同属永恒,只不过,它常常会放过那些芸芸众生的迟钝的心,只猎取一两个绝世多情的生命。
  “无那”与“尘缘易绝”,从亘古的世间与世界来看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常态,就如同秋月春花、潮升潮落,但具体到每个人的身上,却忽然从亘古变成了刹那,从永恒变成了一瞬,从历史的片断变成了个人的一生,从世界的一角变成了个人的全部。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这话自然是站在人的角度来说的,如果我们可以化身成一朵花儿,也可以同样感慨说“年年岁岁人相似,岁岁年年花不同”。每一个个体对于他(它)自己来讲都是全部,而在旁观者的眼里却只和所有的同类一起获得了一个无情无感的统称。所以,在容若看来,无奈与尘缘都是自己的全部,是世界当中一个短暂的插曲,一个无足轻重的片断,而世界在这个时候呈现给自己的又是什么呢?——是相对于短暂的永恒,是相对于自己这深切悲怀的无边冷漠。这就是下一句的“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
  燕子还是那样的燕子,和一万年前的燕子没有什么两样。一万年前的燕子会轻盈地踏上枝头,呢喃细语,今天的这些燕子仍然轻盈地踏上帘钩,一样的呢喃细语。对于这些燕子来讲,外间的世界,哪怕是近在眼前的容若的刻骨忧伤都是不存在的,不会一丝一毫地影响到它们呢喃的喜悦。于是,“无那尘缘容易绝”是“我”,“ 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是“物”,以“我”之短暂相对于“物”之永恒,以“我”之全部的伤悲相对于“物”之亘古的无情,对照之下,悲情更浓,无奈益甚。(小注:这种手法很好理解,不妨参照一下一些工厂里的质检口号:百分之一的不合格率落到顾客身上就是百分之百。)
  
  “唱罢秋坟愁未歇”,这句词来自李贺诗“秋坟鬼唱鲍家诗,恨血千年土中碧”,李诗已是愁愤之极,而容若却谓纵然挽歌唱遍,纵然血凝于土,心中的愁愤也不会消歇。
  “唱罢秋坟愁未歇”,这是“我”,接下来的末一句“春丛认取双栖蝶”,再一次由我及物,由“我”的愁愤转到“物”的明媚,由“我”的孤单转到“物”的合欢,与“无那尘缘容易绝。燕子依然,软踏帘钩说”一样,构成了第二组的物我对观。
  “春丛认取双栖蝶”,单独来看这一句,并无任何悲喜之情在内,甚至还偏于喜悦。设想一下,如果把这句词放进一首花间词,完全可以表达出一种少女怀春的羞赧的欢乐,而用在这里,在前边所有的烘托之下,却是另一样的情怀。花丛之中,蝴蝶双栖,孤坟之畔,词人吊影。正是这种物我对观的绝望,才使结句的明媚之语反而起到了强化悲情的效果。以喜语写悲怀,益见其悲。
  
  这是一首悼亡词,悼念的是是容若的第一任结发妻子卢氏。卢氏十八岁嫁给容若,鱼水相欢情无极,却无那尘缘容易绝,仅仅共同生活了三年,便死于难产,留给了容若一个骨肉和无穷的悲伤。
  悼亡,是诗词的一类,著名者如苏轼“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如元稹“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本来都只是抒发怀于具体的个人,却写尽了一种普世的悲情。
  容若,一个用天真和孤独雕成的孩子,在这个不属于他的世界上,永远地失去了他惟一的玩伴。
  

  
  采桑子(谁翻乐府凄凉曲)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
  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这一首也是纳兰词名篇中的名篇,似乎平白易晓,只有几处小地方值得稍稍解释一下。
  一是“谁翻乐府凄凉曲”中的“翻”字,是演奏、演唱的意思;二是“乐府”这里是泛指一切入乐的诗歌;三是“瘦尽灯花又一宵”,是说烛火一点点地烧尽,好像一个人渐渐消瘦的样子——古时的蜡烛一般是用羊油做成,烛芯烧着烧着有时就会小小地爆裂一下,如同微型焰火,烛芯烧剩得太长时也要剪的,所有有“何当共剪西窗烛”的“剪烛”之语;四是末尾处的“谢桥”,古人用“谢娘”来指代心仪的女子,谢桥和谢家便都是由谢娘衍生出来的美丽词汇,指代“谢娘”所在的地方——也有人说六朝时代真有一座桥叫做谢娘桥,无论如何,总之是指代与心上人的相会之地或是轻薄冶游之所,晏小山“梦魂惯得无拘检,又踏杨花过谢桥”便是此中名句。
  
  上片写凄凉,下片写无聊。凄凉,便凄凉到彻夜都无眠;无聊,便无聊醉梦都无奈。但是,这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无眠与无聊,是为了什么,又如何才能解决,却模模糊糊道不真切,只在最后的一句“梦也何曾到谢桥”里悄悄透露了这是对一位不知名的女子的相思。
  这相思却有几分怪异,不但丝毫没有山盟海誓的诀绝,反倒透着一分慵懒,透着一种聚散无妨、醉梦由他的消沉。容若似乎在说:我自己也说不清横在自己胸口的到底是些什么,反正醉了就会想你,也会不想你,反正醒了也会想你,也会不想你,做梦的时候本该去找你,却一次也不曾梦到过你。
  这似乎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是一种矛盾的心理,也许带着几分自责,也许带着几分自嘲。容若也许是因为冷落了一个不该冷落的人而自我开解,也许是因为陷入了和另一个谢娘的故事而忽然间想起了从前……一切都是可能,一切也都未必是可能的。
  也许,是的,我已经不期然地踏上了另一座谢桥,却每每在酒的最醉处、梦的最深处,无法逃避地看到了你。这便是W。B。Yeats在《A Deep…Sworn Vow》诗中不期然地为容若作出的解读:
  
  Others because you did not keep
  That deep…sworn vow have been friends of mine;
  Yet always when I look death in the face;
  When I clamber to the heights of sleep;
  Or when I grow excited with wine;
  Suddenly I meet your face。
  
  当我们已经在新的生活轨道里渐渐生出了习惯,有时候,也难免在不经意间在镜子里照见了从前的影子。
  那一刻,我们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采桑子(彤霞久绝飞琼宇)
  
  彤霞久绝飞琼字,人在谁边。人在谁边,今夜玉清眠不眠。
  香消被冷残灯灭,静数秋天。静数秋天,又误心期到下弦。
  
  这首《采桑子》,上片写仙境,下片写人间。天上人间,凡人仙女,音书隔绝,唯有心期。
  首一句“彤霞久绝飞琼字”,便点出仙家况味。道家传说,仙人居住的地方有彤霞环绕,于是彤霞便作了仙家天府的代称。飞琼是一位名叫许飞琼的仙女,住在瑶台,作西王母的侍女。据说瑶台住着仙女三百多人,许飞琼只是其中之一,她在某个人神相通的梦境中不小心向凡间泄漏了自己的名字,为此而懊恼不已——按照古代的传统,女孩家的名字是绝对不可以轻易示人的。最后“飞琼字”的“字”是指书信,这一来,整句话的意思就是在说:很久很久没有收到仙女许飞琼从仙家天府寄来的书信了。
  那么,既无书信可通,不知道仙女现在正在哪里呢?她为什么还不寄信给我呢?她到底心里在想着什么呢?——叠唱“人在谁边”,叹息反侧。
  
  “今夜玉清眠不眠”,“玉清”也是仙家语。道家诸天界,最高是大罗,民间传说里还一直都有“大罗真仙”的说法,而玉清正是从大罗而来——大罗生三气,化为三清天,也就是说,大罗天生出了玄、元、始三气,分别化为玉清、上清、太清三般天界,是为三清天。现在我们还经常可以在一些名山道观里看到大罗宫、玉清宫、上清宫这样的名字,这都是从道家的诸天传说而来的。
  玉清同时也是一位仙女的名字,在人间也留下了几多美丽的故事。据唐人笔记,玉清姓梁,我们该称她为梁玉清,她是织女星的侍女,在秦始皇的时代里,太白星携着梁玉清偷偷出奔,逃到了一个小仙洞里,一连十六天也没有出来。天帝大怒,便不让梁玉清再作织女星的侍女,把她贬谪到了北斗之下。
  但是,无论是玉清天,还是玉清仙女,在容若的词里并不会构成矛盾的解释,它们都可以并存于容若这同一个用典手法之中。那么,“今夜玉清眠不眠”,也就是容若在惦记着那位仙女:今夜你在玉清天上可也和我一般的失眠了吗?——容若自己的无眠是这句词里隐含的意思:正因为我无眠,才惦记着你是否和我一样无眠。
  容若是在思念着一位仙女吗?这世间哪来的仙女?这,就是文人传统中的仙家意象了。仙女可以指代道观中的女子,也可以作为女性的泛指。
  写爱情诗,毕竟无法直呼所爱女子的名姓,所以总要有一些指代性的称谓,比如前文讲过的谢娘就是一例。更多的例子是用古代的美女名字或者传说中的仙女名字。早从宋玉的《神女赋》,以至曹植的《洛神赋》,神女(仙女)的传统便创建而绵延,而仙家又和道教关系密切,在唐代,皇室贵族女子出家而入道观,在原本就以开放著称的大唐盛世之下,道观便往往成为了才女们的文化沙龙,使得文人名士们趋之若骛,衍生出一段段风流俊雅的爱情故事。
  所以,仙女的意象早已经渐渐地固化成了一种文化符号,许许多多复杂的意思尽被凝炼在这一个小小的符号之内,使诗词的语句越发简短,而所蕴涵的意义越发无穷。随着传统的不断积淀,诗词也越发显得像是一种符号体系,我们只有具有了悠游于与诗人们同样的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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