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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观察她的表情。
“不够吗?”
“够。”小恩的声音有些颤抖:“很够了,谢谢。”
那些少女漫画都怎么形容这种男人?
未知的生物。
是了,就是未知的生物。
这男人一定没有叫过女人。要不,就是总是被女人骗。
他一言不发,继续看着小恩。
小恩被看得脸都烫了起来。这种感觉从来没发生过。
每一本言情小说的核心都是“缘份”两字。
不可思议的缘份表现在男男女女阴错阳差的巧遇,但就是没有一本小说提到关于职业杀手赤手空拳击碎一个人的脸后,立刻偕同援交妹一起全身脱光光读小说,然后交媾的故事。
没可能有这种事。
很多小说家都会宣称:“现实比小说还要离奇,因为真实人生不需要顾及到“可能性”。”但真正比小说还要离奇的真实人生到底有多少?
小恩有种嗑了药的迷幻感。
“你杀人。”
她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喉咙、嘴唇、牙齿,一点感觉也没有。
连害怕也变得太抽象。
“我杀人。”
他说,语气很干净。
跟“是的,我是个工程师。”差不多的那种语气。
“你真的不会杀我?”
“不会。”他每个字都很慢:“你念故事给我听,你很好。”
小恩不知哪来的勇气,挺起微喘的胸膛,说:“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他们都叫我铁块。”他有点生涩地说。
铁块。
这两个字不够资格称为名字。
却很传神。
“你杀过很多人吗?”
铁块默认。
“你杀人,怎么不用枪?”
“没想过。”
“杀一个人,可以赚多少钱啊?”
她这么问的时候,自己也大吃一惊。
“……不一定。”铁块的声音勉强从牙缝中敲出。
她轻轻摸着铁块暗灰色的手指:“你的拳头很硬。”
铁块任她抚摸。
“怎么会有火药的味道呢?”她很好奇。
那股神秘的烟硝味一直没有消失过,在做爱的时候尤其浓烈。
铁块默然。
“你几岁?”
铁块默然。
“有没有被关过?”
铁块默然。
“这里是刀疤吗?是哪一种刀砍的啊?哗!”
“你有被子弹打到过吗……对不起,是这里对不对?还有这里。”
“你举重都举多少磅的啊?”
“你是不是看不懂字?还是懂一点点?台湾人还是外国人?”
“对了,你以前有当过兵吗?还是国外的佣兵?”
无论是什么问题,铁块不再说话了。
小恩没有感觉到铁块有一丝不耐,更没有敌意。
或许铁块只是很单纯地不想说话,要不,就是用光了今日说话字数的额度。
倒是小恩,她好像一点也不怕了。
不过面对一个不肯说话、却不介意大眼瞪小眼的职业杀手,即使不再感到恐惧,也很无聊。一无聊就很容易尴尬。
如果像平常一样银货两讫便一走了之,那也没什么。而且更好。
没有援交妹真正喜欢跟拿钱搞她的男人说话,最好是射完擦干净就走。
但小恩并没有一定要回去的地方。
没有人在哪里等她。
更重要的,小恩有点莫可名状的兴奋。
“那个小说,蝉堡,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铁块皱眉。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情。
小恩靠近,大着胆子说:“你还有很多吧?蝉、堡。”
“……”铁块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小恩微笑。
她很想读完蝉堡所有的故事。
最好的,甚至也是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
“你想要重听一次所有的蝉堡吗?”
铁块瞪大眼睛。
小恩掩不住嘴角边的小勾,说:“我可以重念一次给你听。”
如她所想,铁块立刻从躺椅上坐起,用生怕她反悔的焦切速度从底下捞出一个鞋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大叠写满故事的A4纸。
小恩感到有些好笑,那么宝贝的东西,竟就这样放在连个锁都没有的鞋盒里。
“嗯。”铁块勉强从明天的说话额度里,预提了一个字。
“有水吗?”小恩光是看到这叠故事,就觉得很渴。
铁块怔了一下,随即会意过来。
他冲进浴室,一阵冲水声,再出来时已抓着盛满自来水的漱口杯。
“……”小恩看着塑胶漱口杯,看看铁块,勉为其难喝了一口。
铁块重重闭上眼睛。
于是又开始念故事了。
这个神秘的故事章节错乱,叙事迷离,场景看似扎根在美国内华达州的绿石镇,来自公元1976年,却又东奔西走。
沙漠,繁城,地底,监狱,巨脑,巨船……
犹如跳跃的火焰,给那流焰轻轻扫到,便即狂烧成另一个灼热暴躁的故事。
杀戮,囚禁,游戏,双胞胎,怪物,分裂……
小恩原本很有耐心,保持稳定的速度。
但想侵犯下一句话的视觉欲望,逐渐超越用唇齿逐字读它的平衡。
于是越念越快,却念越急。
专注用听觉跟踪故事的铁块,全身开始渗汗。
他的想象在加速的过程里再无法保持姿势,几乎要踉跄飞行起来。
那股烟硝味随着汗水的蒸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随着不同章节故事的大量松脱、无法直接串连、甚至还开始碰撞、激烈矛盾;半小时后,小恩的思考也被重新拆解、中断、错乱,念故事的速度明显锐减。
这一慢,铁块全身虚脱,脚下早已被热汗湿了一片。
再念半个小时,鞋盒里的蝉堡还有三分之一没有读,突然一阵鼾声。
铁块恍惚睡着了。
而小恩也正好失去了往下读的力气。
这故事精彩,却因章节阙漏变得好复杂,恐怕不是一口气能读完的,她想。
他睡了,钱也拿了。
她也该走了。
小恩有个念头,她想将蝉堡偷偷拿回家,或至少拿去附近的便利商店影印复制一份,毕竟这个奇妙的故事不知道出自何处,搞得这么神秘,应该不是在网路上可以用google搜寻得到。
只是她有个预感。
她还会遇到这块杀人的铁。再见面时可不想用求饶开始。
她将奇异的小说纸稿放回鞋盒,摆回躺椅底下收好,有点恋恋不舍。
“一个职业杀手,怎么会在我这种女孩旁边睡得这么熟?”小恩看着他。
铁块的皮肤又因深度熟睡而发烫,像个玩过头的小孩子。
离开的时候,巷子沁凉的晚风未能将她带回真实的世界。
唯一跨越梦境与真实的东西,大概是皮包里那十六张千圆大钞吧。
15。
回到廉价的小旅社,她迫不及待打开电视,很快就找到回放的社会新闻。
为了客人打炮的隐私,汽车旅馆并没有监视器正对着柜台,所以没拍到铁块行凶的画面。死者的头部被马赛克盖住,但记者夸张的用语将死状淋漓尽致地形容出来。
三立新闻台:“脸部全毁,凶手好像是用了小型炸药。”
TVBS新闻台:“太惨了,根本看不清楚原来的样子。”
东森新闻台:“好像是铅球近距离砸中了死者的脸,而且是反复地砸……”
民视新闻台:“除了脸部的重伤,死者的肩膀也严重骨折,惨不忍睹。”
中天新闻台:“脸部的骨头几乎全部碎裂,满地都是乳白色的脑浆。”
至于死者的身分,根据警方的说法,是一个叫黄志伟的媒体记者。
不晓得这个记者是写了哪则新闻得罪了谁,对方要用这么残暴的方式要他的命?媒体同业讳莫如深。至于一个媒体记者,怎么买得起价值三百万的宾士轿车,又怎么会随身带枪,也是警方继续追案的重点。
不过这都不是小恩关心的东西。
铁块杀掉那个记者,只是因为职业需要。
就跟自己一样,跟谁谁谁做爱,不如说是跟钞票做爱。
真正的凶手,应该是幕后花钱的人。
那些新闻画面仅仅是小恩回忆发生一切的辅助。
什么样的人会“变成”职业杀手呢?
冷血?
或许有一点吧。但铁块不像是坏人,比较接近没有丰富感觉的人。
比起每一笔单都至少千万的月,铁块看起来好像也不怎么收入优渥。
像铁块这种赤手空拳就能完成任务的人,在“业界”应该是顶尖高手吧,怎么会住得那么简单?没有冷气,没有洗衣机,没有冰箱,没有微波炉。衣服、牛仔裤跟皮包都不是名牌,质感也很粗糙。一定也没有车。
对了,连电视都没有。
明明做一样的事,月久久杀一次人就可以过得很好,还有两千多万人拍手叫好。社会公器媒体当然得批判他,骨子里爱他爱得要命,毫不吝啬用大快人心等用语平衡掉那些装饰门面的假批评。
铁块则是劳碌命,距离上一次杀人才两天。说不定这两天间还杀了另一个人,只是没有上新闻而已。
记者还直接称他为杀人凶手。没一个人挺他。
最烂的是,付钱给铁块的人一定是欺负他。
小恩竟有点生气。
如果有人只付两百块钱就想上她,她一定当场走人。一样的道理。
此时,电视画面 小恩看着警方根据柜台小姐的笔录所画的画像。
“拜托,一点都不像好吗?!”
那个柜台小姐一定是太紧张了,跟警察说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当时她缩在桌子底下一动也不敢动,恐怕连铁块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勇气站起来确认吧,因为新闻完全没提到铁块走的时候,还从后面的车子里捞走一个女孩……
至于原本那个想带自己开房间的墨镜男?
算了吧。
不管怎么将援助交际大费周章掩饰成一夜情,道德上也过不了关,他根本不可能跟警察说什么。
“不过,我知道你住哪里。”小恩自言自语。
如果主动去找铁块,他会怎么想呢?
如果每次去找他,都有十六张钞票可以拿的话,也不是坏事。
反正铁块一定很欢迎,因为她会很勤劳地念故事给他听。甚至念到他睡着为止。
但这种主动敲门讨上讨钱的援交妹,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呴。
小恩胡思乱想,突然觉得今晚好累好累。
身子往旁一摔,眼睛闭上。
黑暗中,第一个画面,是蝉堡里恐怖的双胞胎。
第二个画面,是铁块赤裸裸坐在她面前乞讨故事的眼神。
小恩将脸埋在枕头下。
“……下次换我找你好了。”
16。
这次去药局前,不像上次那么慌慌张张。
她习惯性走进便利商店买饮料。
头发的状态始终很糟糕的工读生趴在让客人用餐的简食桌上补眠。
夜班女工读生心仪的乳八筒则坐在柜台后,聚精会神看着一本叫“搞砸事情很简单”的怪书,鼻子跟嘴唇间夹了一只原子笔,嘴因此半嘟了起来。
而乳八筒的手肘下,正压着那本蓝色的工作记录簿。
结帐时,小恩特意瞄了那叠快卖光的报纸。
今天苹果日报的封面不是街头杀人,而是一个国中女生被班导师性侵的丑闻。
刊头照片放得很大,虽然有一条黑线横过女学生的眼睛,但还是很清楚知道女学生长得很漂亮。至于犯罪的男老师就没这种礼遇了,不仅全名曝光,还附赠一张笑得阳光灿烂的大头照。
标题很耸动:杏坛丑闻!惊爆导师对国中女生与荒淫的课后辅导!
“怎么封面不是放昨天晚上那个……街头杀人的新闻?”她随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