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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手,铁块-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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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我并不是故意说你逊。” 

“嗯。” 

女工读生怎么会喜欢这种罗哩叭唆的男生? 

男人,就是要酷酷的,毫不废话,才…… 

乳八筒注意到,小恩好像偷偷在哭。 

“是我的内力太强了吗?”乳八筒汗流浃背。 

“嗯。” 

“那我用少一点的内力好了。” 

……然后,根本还是没分别。 

“我问你,为什么你跟我讲话的时候这么罗唆,但是却不跟晚班的女工读生多讲一两句话?是在装什么酷?”小恩看着正在饮料柜与零食区间巡逻的黄金梅利,淡淡地说。 

“……” 

“到底为什么?” 

乳八筒将手掌缓缓放下,脸色变得很古怪,好像含着一颗超级酸的酸梅。 

小恩转身,调整了一下衣服。 

“是她叫你来问的吗?”乳八筒的眼睛有点飘。 

“不是,是我自己想知道。”小恩用坚定的眼神将他拉回。 

“……我也不知道。不,也不能这么说。” 

乳八筒皱眉,又恢复了他一贯不讲话会死的表情:“这件事如果要话说从头,恐怕要很久的时间,如果你想听,我也不见得有那个心情说,况且我们也还不够熟,至少,没有熟到可以让我讲出那一件事。” 

小恩瞪着他:“你刚刚灌内力给我,我觉得我们应该有一点熟了。” 

乳八筒完全没有一点坚持:“好吧,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是这样的。 

扣掉其实完全不是重点的一万字前尘往事,就只剩下精辟的二十七个字: 

“乳八筒以前喜欢过四个女生,全都因为他实在太罗唆了于是失败。” 

小恩深深觉得,乳八筒是绝对不能当作家的人。 

原本只要一棵树牺牲就能解决的故事,结果会砍掉整座哭泣的森林。 


“对了这位女孩,你这么漂亮,肯定谈过恋爱吧?”乳八筒按摩着手腕。 

“嗯,我谈过一次很棒的恋爱。” 

“那,女生在喜欢一个男生的时候,会释放出什么讯息呢?讲出来参考一下。”他有点局促。 

她看着他。 

“她会苦苦哀求另一个女生,请她无论如何都要帮她问出,那男孩有没有喜欢的人。”小恩慢慢地说。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 

乳八筒愣愣听着,越听,越呆。 

两个人竟然无声对峙了十几秒,乳八筒的耳根子都红了。 

两个等待结帐的客人奇妙地排在柜台前,看着一头乱发、趴在柜台睡觉的工读生不知如何是好。也是奇异的对峙。 

“那…… 一个男生在喜欢一个女生的时候,会……?”他支支吾吾。 

“他会送她一只牙刷。”她想也没想。 

一只牙刷啊……乳八筒陷入无底洞的沉思。 

“所以,你等于间接承认喜欢晚班的女工读生罗。”她有点高兴。 

“我没有这么说。” 

他突然很镇定,如果完全忽略他快烧起来的耳朵的话。 

“嗯。” 

“嗯?嗯什么啊?喂,你……你不要去乱讲什么喔。” 

“别傻了。” 

小恩拿走放在柜台上的提神饮料,认真说:“无论如何,喜欢谁,不喜欢谁,那都是你自己应该讲的话。” 

转身。 

登。 


乳八筒怔怔看着小恩踏出便利商店。 

头一次,他觉得这个从来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女孩,背影很帅。 

 
 
48。  
 
“今天的妆特别浓喔。” 

“最近好几天都睡不好,用眼影压一下黑眼圈。” 


长飞丸正在研究一只掉在地上的肥蛾,鼻子嗅嗅,目不转睛。 

台阶上,小恩翻着新一本绿色的工作备忘录。 

里面详细记录了乳八筒胡乱钻研太极拳的心得,以及女工读生对未来的不确定感。还是一样,这一男一女写的内容都巨细靡遗到了废话连篇的地步。 

“再过一个月,我就要毕业了。”女工读生幽幽说道。 

“恭喜你。”小恩抬起头。 

“毕业有什么好?毕业以后,我就要离开台北了。” 

“反正,你总不会一直在便利商店打工吧?台北又不是全世界。” 

“无所谓啊,一直打工也没什么不好,转正职薪水也会提高啊。”女工读生看着被人群遗弃的、冷冷清清的大街,呆呆地说:“台北不是全世界,可是,却有一张八筒赖在这里啊。” 

小恩看过工作备忘录。 

再过一个月,乳八筒也要毕业了。 

他毕业以后会去报社当实习记者,当然也不可能再兼差便利商店的工作了。 

而女工读生还没决定将来要做什么,但家人要她先回台南老家再说。 

“不管怎么说,我想带走长飞丸。”女工读生慢慢说道。 

长飞丸研究着那只要死不死的肥蛾,眼皮渐渐沉了。 

“它一条狗谁也不认识,留下它,不知道下一个顾店的人还会不会像我们这样,对它好,喂它东西吃,又不大管它。” 

“那就带走啊。” 

“可是,就这样带走长飞丸对它好像也不公平。”女工读生缩着身子,打了个小呵欠:“它本来就没有主人,一条狗就这样走来走去的,肚子饿了有人喂,过得很好。我想带它走,它可不见得愿意放弃这么自在的流浪。” 

小恩低下头。 

“没有人喜欢流浪。” 

“嗯?” 

“有人疼,谁喜欢流浪。”小恩看着终于睡着了的长飞丸,平静地说:“少一点自由,本来就是心甘情愿。” 


小恩在一个日本综艺节目上看过一段奇人奇事的专访。 

一只小文鸟受伤了,摔进一户人家的阳台,被一对大叔大婶细心治疗。 

等到小鸟痊愈后,它就一直待在大叔的肩膀上,跳着,啄着,偶而飞起来随意盘旋几下又回到大叔肩上。大叔在大街上走来走去,它也跟着。大叔洗澡,它也跟着一起洗。一人一鸟,好得不像话。 

记得大叔是这么说的。 

“它想待着就待着,想走,随时都可以打开翅膀喔。”大叔温柔地抚摸小鸟。 

她很感动。 

不知怎地,好感动好感动。 


“还有一个问题。” 

“嗯?” 

“我一直不敢跟八筒提我想带走长飞丸。” 

“因为乳八筒自己也想带走长飞丸吗?” 

“这我没问,他也没说。不过他帮它取了黄金梅利这个名字,从来都没有因为我叫它长飞丸就改叫长飞丸,所以他一定也觉得自己对他的黄金梅利有一份责任……跟权利吧?我擅自决定带走它,八筒这么重感情的人,一定会大受打击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小恩想了想,又说:“如果乳八筒把话讲明,说他想带走黄金梅利呢?那时你怎么办?” 

有点懊恼似的,女工读生深呼吸。 

“……我不想让他带走它。”女工读生像是下了决心。 

“为什么?你觉得乳八筒不会好好养长飞丸还是黄金梅利吗?” 

“不是。”女工读生不知在生谁的气:“我也会想它啊!” 

女工读生没有开口说的是……好烦喔,都快离开这里了,这段用沉默的千言万语筑成的暧昧情感,还没有完成到爱情的强度。 

还没完成,然后就要分开了。 

小恩将工作备忘录还给女工读生,笑笑:“我们来喝啤酒吧。” 

“又要喝啤酒啦?”女工读生有点惊讶。 

“嗯啊。” 

“嗯哼。” 

女工读生走进去,随便拿了两罐冰啤酒。 

两个人一打开啤酒罐,各自喝了一大口。 

“还是好难喝喔。”小恩苦着脸。 

“真的是超级难喝的。”女工读生的眉毛都快打结了。 

两人面面相觑。 

然后,同时将啤酒倒进脚边的排水孔里,哈哈大笑起来。 


她从没问过女工读生的名字,连名牌都没好好看过。 

应该说,连想看一下的念头也没有过。 

女工读生也没问过小恩的名字。 

对女工读生来说,她想说就说,她不想说,没有名字也无所谓。 

“我的老板,死了。” 

或许被某种氛围感染,小恩突然说出来。 

“死了?”女工读生还没会意过来。 

“他在工作的时候出了意外,死了。”小恩 

“那你……你不要紧吧?”女工读生说完立刻就后悔。 

这种事,怎么可能不要紧。 

“这里很痛。”小恩揪着自己的胸口。 

总算是说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就算只有一个人听到这句话也好。 

女工读生一直没敢说话,只是闷闷地将铝罐捏凹。 

死这个字,距离她的世界太远太远。连安慰都不知道该怎么做。 

“对了,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可以。” 

“离开台北以后,要偶而想起我喔……偶而就可以了。” 

“好。” 


勾勾手。 

长飞丸凑了过来,在两人之间躺下。 

小恩看着长飞丸的肚子,用手摸摸:“一个月是吗?” 

“什么?”女工读生看着地上模糊的影子。 

“没。” 


手机响了。 


如果一个月以后,自己居然还活着的话,就来应征这份工作吧。  

 
 
49。 
 
一台胡乱改装的白色喜美,脏脏地出现在约定的百货骑楼下。 

从车子的状况看来,这年头黑道虽然依旧很景气,却也不是鸡犬升天。 

车子在开进汽车旅馆前,小恩用甜到发腻的声音开口。 

“哥哥,我们去买一点酒好不好?” 

“喝酒啊?小心喝醉了,我找我兄弟一起搞你喔!哈哈!” 


这个两天前曾上过小恩的男客,绰号黄鸡。 

黄鸡是黑道立委琅铛大仔那一挂的混混,而琅铛大仔根本就是鬼道盟的老辈分。琅铛大仔二十几年还蹲过绿岛,蹲出一身病痛、跟黑到发金的身价。 

借着一连串大大小小的选举漂白成功,从地方议员到立法委员,琅铛大仔一路掌握了好几桩道路重修工程的标案,钱多,小弟多,女人多,琅铛大仔在江湖上越来越有份量。 


铁块,应该就是在暗杀琅铛大仔时失了手。 


车子停在便利商店前,小恩很快下车又很快上来。 

一手台啤,还有一瓶廉价红酒。 

“喝这么多?”黄鸡看起来心情很好。 

“人家用嘴喂你喝嘛。”小恩甜甜地说。 

“用嘴喂的话,要喂对地方啊哈哈哈哈!” 

“讨厌!” 


车子驶进一间阴阴暗暗的、有闹鬼嫌疑的汽车旅馆。 

行经柜台拿钥匙时,小恩头低低的,让长发盖住半张脸。 


她不怕死,但很怕痛。 

但更怕不成功。 

然而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没有一点害怕的感觉。 

她彷佛预知到了……最坏的情况,至少今晚绝不会发生。 


进了房间后,事情发生的很快,也很简单。 

两人先喝了点酒,然后上了床。 

擦掉身上的脏秽后,小恩帮黄鸡洗了个软绵绵又香喷喷的热水澡。 

在血液循环的推波助澜下,小恩趁黄鸡不注意偷偷加在红酒里的安眠药,运作得更剧烈,更快,更符合计画。 

就在黄鸡的皮肤给烫红了,他也只剩下一点点要醒不醒的意识。 

又亲又吻又哄的,好不容易小恩将赤裸裸的黄鸡扶到床上,然后打开可爱的粉红色大包包,拿出四副加长型钢制手铐,将昏昏欲睡的黄鸡大字型摊锁了起来。 

将房间的临睡音乐放到最大,电视也转到热闹不间断的音乐台。 

“起来。” 

小恩平静地说,从粉红色提包里拿出一个饰品包装纸盒。 

纸盒窸窸窣窣打开,是一把比寻常样式还小一点的铁锤。 

还有一把裁缝用的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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