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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有吃。
深夜里,小恩脑子里还是棉被棉被棉被棉被棉被。
但没有睡。
一直睁着眼看到天变白了为止。
36。
一天都没吃东西。
坐在浴缸边上,用热水冲脚冲了一整天。
剪贴簿翻了四次。
37。
这一天还是没有睡。
将两袋衣裤通通吊了起来,免得铁块临时要穿,会有明显的折痕。
“好帅喔。”小恩看着那黑皮外套,怜惜地抚摸着肩侧的斜光。
勉强吃了点东西,到了晚上又都吐了出来。
在床上躺到天亮,好像听见楼梯有人走动,打开门确认了十一次。
没有棉被,一直打喷嚏。
剪贴簿翻了六十二次。
38。
醒来就吃饼干。
吃完就睡。
不敢出门,所以这一天,还是没有去买棉被。
到了夜里很冷,热水澡洗了两次。
每一次都洗了一个多小时。
剪贴簿翻了一百七十五次。
蓝雨很吵。
39。
早上醒来一直打喷嚏。
不晓得为什么,赖坐在咿咿哑哑的楼梯上好几个小时。
好冷。
冬天明明就还没来。
剪贴簿连打开都没打开。
40。
蜷缩在床上好久了。彷佛未曾离开过这屋子。
隔壁那蓝雨歌声近乎喧嚣,吵得她无法阖眼。
枕头全湿了。
她知道,铁块不会回来了。
只有像他这么好的人,才会用这么温柔的方式、一声不响地离开她。
而不是赶走她。
这次又是哪里出了错?
不该跟他提起不生孩子的事吗?
还是他不喜欢她帮忙买衣服?
还是……他听腻了她重复说着的那些破烂故事?
都不是。
全部都不是。
一切只是她配不上他。她早知道的。
他值得更好的女人。
只是他留在鞋盒里的那些宝贝故事,也不带走了吗?
小恩将脸埋在枕头里。
如果他再回来。
再来回拿这只鞋盒。
她一定要跪下来,向他发誓,向他磕头,向他保证。
以后一定不再说错话了。
不再提起自己的过去了。
也不再提起生孩子那么扫兴的事了。
就专心一意当他的读故事机,当他泄欲的娃娃。
就算要跟别的女人分享他也无所谓。
真的。
真的。
“铁块……我好冷喔……我快发烧了……”
小恩没有表情地哭着:“我好怕我会一个人就这样死掉喔……”
原来,分离也是爱情的一部份。
41。
铁块再没有回来过。
三个月了。
小恩不知道铁块将钱放在哪,她从未问过。
他连邮局的信箱都换了。
换了,连神秘的委托人也不通知了,任凭一个牛皮纸袋放在里头虚耗着。
小恩偷偷打开过,里面有一小叠钞票,还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照片。
她不敢动,只是放回原位。然后在下面压了一封给铁块的信。
几天后再打开,牛皮纸袋没了。
倒是写给铁块的信孤孤单单躺在里头,没有拆过的痕迹。
牛皮纸袋是铁块拿走了吗?
还是神秘的委托人拿回去了?
不管,反正铁块再没有回来过。
小恩住在巨大喧嚣的蓝雨里,一天又一天。
读着一遍又一遍的蝉堡。
想起第一个晚上,铁块还没有名字,赤裸裸坐着与赤裸裸的自己对看的画面。
就觉得很好笑。有点高兴。
是了,铁块一定也喜欢着自己,才会将这间房子留给她。
说不定只是一趟临时的远门,目标在国外,或是需要更耐心的等待。只不过铁块从没问过自己的手机,家里也没电话,自己没被通知到也是很平常的。
更可能喔,是铁块本来就是个习惯孤独的人,跟自己不一样。
像他这种酷人啊,能跟自己在一起这么久还真不容易,一定是出门透透气,回味以前一个人时候的感觉吧。
“一定是的,如果他回来了,我一定不能哭,要很平静。”小恩暗暗发誓:“哭会让人讨厌,我连问他去了哪都不要问,真的。”
为了生活,也为了那个梦,小恩又回到以前的生存方式。
她在城市的每个角落走来走去。
坐在路边,她睁大眼睛,注意每一个高大路人的脸孔。
但冬天即将过去的时候,她的眼神也迟钝了。
有时她会到海边走走,靠在堤防上看海,试着感受一下铁块正在远方某处看着同一片海的悸动。
但可惜,没了铁块在身旁,平静无波的海变得单调乏味,波涛汹涌的海则成为巨大的噪音器。常常还有警察请她离开不要寻死,也有不少无聊男子过来调戏。
有些男的,当然成了她的客人。
偶而她还会鼓起勇气,回到那间熟悉的便利商店。
那条从未尽过流浪狗义务的老狗不知做了什么,竟瘦了些,还学会了替茶叶蛋剥壳的高超技术。还,认得她的气味。
“那个八筒,应该已经没事了吧?”小恩揉揉长飞丸有点结实的颈子。
这条狗,竟然大大方方躺在柜台旁边。
“嗯,没事了,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女工读生整理着收银台。
“在一起了吗?”小恩让长飞丸闻着手指上剥落的粉红色。
“哎呦,哪可能啊!”
尽管如此,女工读生的脸上尽是幸福的颜色。
有没有真正在一起,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你呢?跟老板还好吗?”
“老板出了远门,我替他看家。”
“哇!”女工读生露出羡慕的表情:“听起来好高级喔。”
“……哪有。”
“不过他的眼睛不是看不到吗?怎么没有跟他出去呢?”
小恩愣了一下,幸好头低低地在跟长飞丸玩。
“他出门的时候不听故事,所以没带着我。”她的手指有些僵硬。
“好怪的人喔,不过也是啦,家里有人住着等比较好,小别胜新婚喔!”
女工读生弯腰,笑嘻嘻递给小恩一杯思乐冰。
还是一样,冰冰的。
暖暖的。
42。
再怎么受鄙视也无关紧要,只要给钱,她的两条腿谁都可以打开。
小恩遇到了一些客人,运气偶而好,偶而差些。
一个性无能的老伯伯趴在床上,舔了她的私处整个晚上。
“想尿尿了吗?尽管尿在床上没关系呦!”老伯伯满脸通红,掰开她的私处:“尿在伯伯的脸上也没问题喔,我会……我会多给你五百块!”
然后小恩就真的多拿了五百块。
一个年过七旬的严肃地方议员,用棉花棒沾酒精,一丝不苟,在她的私处涂涂抹抹了好久,十几分钟过后才面不改色、不戴套进去。
“……像你们这种出来卖的,一定要定期到医院检查,免得害人害己,毁了人家家庭。嘿!”老议员板着脸孔,一声不响地射在里面。
一个半身刺青的壮汉拿着酒瓶,插进她的私处当汽车排档杆吆喝又吆喝。
“这一招有没有很爽啊!里面有没有爽到麻麻的啊!”壮汉大笑。
小恩努力记清楚他的脸,在心中骄傲地发誓:“如果铁块回来了,我一定叫他打死你,而且不要一拳打在脸上,一共要打十几全才让你死。”
还有一个电视节目制作公司的老板。他在7…11买了一大袋圆珠冰块,一粒一粒塞进她的私处里,塞一粒给一千块钱。忍受一分钟再给一千块钱。
那晚,小恩赚了七万。
每一张钞票都小心翼翼地存了起来。
要买艘游艇,最便宜的也要八十多万。
不过那种等级的铁块一定不喜欢,要不,铁块早就买了。
小恩很少买新衣服,除非在工作时被扯烂。也很少逛街了。
为了赚更多的钱,小恩加入了几间传播妹经纪公司,接一些在私人派对上跳脱衣舞、在KTV陪客人唱歌喝酒、当然也给带出场的性工作。
在那种场合,小恩有了新的艺名,叫“茉莉”。
叫什么都无所谓了。
要紧的是茉莉超乎小恩的想象,像是人格分裂般可以跟认识才一分钟的陌生男子谈恋爱般嘘寒问暖、用上了爱情小说里那些恶心芭乐的撒娇劲、为了更多酒钱分红偶而还会假哭。
一句话,茉莉是个什么都敢玩的烂货。
“如果铁块回来了,看到游艇一定很高兴。”
她一边想着,一边用舌头将客人生殖器上的巧克力酱卷了干净。
客人拿着钞票,轻轻拍打着她的脸。
另一手拿着手机,拍下她毫无尊严的姿态。狼狈的整脸都是甜酱。
没有一个客人上她的时候,像铁块一样温柔。
没有一个客人干她的时候,把她当成出了房门还会在路边吃碗面的人。
不管在外面有多烂,被玩得有多贱。
只要小恩回到那房间,听着从隔壁的阵阵蓝雨,就有一种平安顺遂的幻觉。
有些疑问,时间给不了答案。
唯有运气。
43。
铁块离开后的第六个月,又零四天。
浓妆艳抹的小恩跟七个当红的传播妹接到了指示,到一间庭园KTV里跳艳舞。
八个传播妹算是大阵仗了,而且被一口气包下整夜。
这么阔绰的出手,是一个有黑道背景、叫“琅铛大仔”的立法委员,为两个刚刚从监狱蹲出来的小弟洗尘办的派对。
那两个小弟也不是小弟了。
脸色有点腼腆,有点迷惘,有点不知所措。眼角多了无法逆流的皱纹。
几年前为了一桩工程纠纷,他们帮琅铛大仔将两个主要竞争对手大卸八块、装入麻布袋再沉进淡水河。由于恶行重大,即使这位黑道立委用上了特权也费了七年才搞定假释。
为了树立“帮大哥扛罪是获得黑帮重视的捷径”的榜样,这洗尘派对结束后,所有传播妹都赏下去任干。
这次要服务的黑帮混混共有八个,见者有分。如果哪个传播妹被那两个身为主角的出狱小弟选到了,出场费再加三万。
这个附加条件让八个传播妹在热跳艳舞时,特别针对两个主角大抛媚眼,用身体最湿热的地方磨蹭他们,将他们的脸埋进改造过的巨乳;香汗淋漓的,几乎令两个主角窒息。
连称噪音都太恭维了的歌唱声中,八个传播妹轮流在八个急色鬼的怀里宽衣解带,说说笑笑。酒水在两嘴间亲热地交递着。
半醉的小恩手指勾着酒杯,笑吟吟向每个她叫不出名字的男人敬酒。
轮到第六个男人时,小恩的鼻息在那人怀里温柔地钻躺着,用舌头解开衣服。
突然之间,她的神智整个清醒。
虽然仅仅是依稀的气味,但她绝对不可能弄错。
烟硝。
一股淡淡的烟硝味从男客的怀里“烧”了出来。
小恩眼神从一瞬间的无比清明,又在一瞬间回复到老练的迷醉。
她亲吻着正在唱歌的男客,一面偷偷用鼻子巨细靡遗在他身上搜寻。
颈子,肩胛,胸膛,小腹……
那气味从男客的右胸膛下侧传来,刺鼻,浓烈。
呛得小恩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
“美女,搔我痒啊?”这男客放下麦克风,色眯眯地拍拍小恩的头。
一手大力地掐着小恩发烫的乳房。
小恩湿濡的舌头从男客的胸前一路舔向右胸膛下侧。
灯光昏暗,小恩的眼睛却看得比猫头鹰还清楚。
半个清晰的红色拳印,怵目惊心地烙印在那儿。
不知怎地,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