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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二)
今夜的仙枝酒店,杯盏晶莹,灯烛璀璨,一派富丽堂皇。大幅华美绚丽的彩绘涂满整个墙壁,流光溢彩。高大的堂柱,形体俊美,雕刻着牡丹纹饰。长桌长凳、腰围凳、扶手椅,古典而风雅,错落有致。音乐如花朵般盛开,香气馥郁,演绎着瑰丽的节奏,在桌桌金玉佳肴间旋转环绕。
棉胸前顶着一朵大红花,穿梭在客人中,不停寒暄。
他来到上桌,给唐老爷和唐夫人敬酒。“爹,娘,孩儿棉敬二老一杯!”
唐窦乐呵呵地也端起酒杯,“好好,我的好女婿。”
唐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棉呐,三彩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杯光笑影,人声喧嚣。不一会儿,棉花糖作坊送来了一盘盘五光十色的棉花糖,献给客人们品尝。
这个时候,棉离开了欢闹的人群,悄悄走进仙枝酒店后面的房间。
新娘正安静地坐在床边,一身艳丽,头顶红盖头。她稍稍动弹一下身子,“是你吗,棉?”
棉走过去,握住她温软的小手。
“怎么不去招待客人?”
“我来看看你,一个人待着闷不闷?”
“闷。我闻到棉花糖的味道了。”
“呵呵,我去给你拿一些过来。”
“我要那种。”
“哪种?”
“就是,荷包上绣的那种,白白的,像云一样的。”
“噢!知道了。可是,今天作坊里送过来的好像没有那种。”
“哦,算了。”
“那怎么行?这样吧,我去作坊亲自给你做!就做那种白白的,像云一样的,乖乖等着啊,我很快就回来的!”
“官人!”三彩突然抓紧了棉的手。
“怎么?”
“快些回来,我等着你。”
棉拍拍她的手,“放心吧。”他隔着盖头,在三彩脸上亲了一下,便离开了房间。
棉从后门走出仙枝酒店,他听见前面的大堂里,歌舞班正在表演。客人们不断拍手叫好,气氛热烈。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歌舞结束的时候,他会赶回来的。
这是最简单的两串棉花糖,用干净的木棍串起,芬芳纯洁。棉兴冲冲地把它们高高举起,借着棉花糖作坊的烛火,他看到它们就像两团洁白精灵,异常美丽。三彩看到它们会很高兴的,他要和她一起分享。
他吹灭了所有的灯烛,关好作坊的门,朝仙枝酒店赶去。
夜路清冷,棉独自一人行走。仙枝酒店的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延伸在看不见,也听不见的远处。
棉想着三彩正在那里等他,贵宾们正在为他热闹欢庆,他心里暖烘烘的。
天空飘起微雪,沾染了棉花糖的甜味。棉的脚步更加匆忙,他手举两根棉花糖,一心想要快些赶回去。
脚下的大地开始微微颤动。棉迟疑了一下,放慢脚步。他突然间听到一种声音,似乎是从远空隐隐传来,像是隆隆的地下铁疾驰而过。
棉站定在那里,仔细聆听着。
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归于平静。
我是喝多了,是幻觉。他自我解嘲地想。雪越下越大,棉冒着蒙蒙的雪雾,继续赶路。
他终于又站在了仙枝酒店的门口,人声喧闹,歌舞升平,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这一切真好,棉想。他抬头看见酒店屋檐上挂满的大红灯笼,照亮了屋顶绿盈盈的琉璃瓦和富丽高贵的牌匾。
他意识到自己应该从后门走进去才对,从前门进去会让他们都看见的。棉偷偷乐着,举着棉花糖,兴冲冲转过身,想要绕到后门。
就在这个时候,眼前突然一片大亮,刺得棉睁不开眼睛。风声呼啸,掀起头发和衣衫,地下铁发出锐利的嘶鸣,冲出隧道,又慢慢静止,平息下来。
棉睁开眼睛。他正站在地铁站明亮的大厅里。
第三部分(三)
棉看见了糖,她幽绿色的“太空服”和美艳的红发在人群中格外耀眼。
糖也看见了棉,他那身肯德基老爷爷的中国式打扮分外引人注目。
“老婆!”棉举着棉花糖朝她奔过去。
“老公!”糖也举着棉花糖朝他奔过去。
他们拥抱在一起。
糖把下巴拄在棉的胸口,仰头望着他,“老公,我怎么觉得我好像好久都没看见你了呢?”
“唔,我也是这种感觉……”棉把脑袋放在糖的头顶上。
他眼睛四处瞄瞄,看见周围站着好多人,心里开始发毛,“老婆,咱们回家再抱好不好?”棉极其小心地瞅着过往的人们。
“不嘛不嘛。”糖依然死死抱着棉不肯松手。
“听话,”棉压低了音量,“你看,这里人太多了,那么多双眼睛瞅着咱们,影响多不好!”
糖一下松开棉,“喂喂,老公,你怎么越变越土了?这都什么时代了,抱抱又怎么样?”
“你看,不是……哎,本来就不好嘛。”
“哼,老封建!”糖气哼哼地转过身。
一串棉花糖摇摇晃晃出现在她眼前,“老婆,你看,棉花糖!”棉在背后讨好地说。
糖把头高傲地撇到一边。
“老婆,你真生气了?”棉转到她面前,“别生气了,好不?”
糖又把头高傲地撇到另一边。
唉,这女人怎么这么难哄?棉气恼地想。
“老婆老婆老婆,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棉笨嘴拙舌地念道。
糖在棉脑门上点了一下,“你呀,还是学不会哄老婆!”
棉有点委屈,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出来的最棒的哄人办法了。
“拿来吧,棉花糖。”
“哦。”棉把自己手里的棉花糖交给糖。
这下,糖手里有了两串棉花糖。
棉舔舔嘴巴,“嘿嘿,能不能,给我吃一口?”
糖脸上闪着恶作剧的表情,把两串棉花糖高高举过头顶,“不给!”
“乖,给一口。”
“不给,就不给!”糖举着棉花糖,跑到一边。
棉也想追过去,但他又谨慎地收回脚步。
糖把棉花糖放下,又走了回来,“喂,你怎么不追我?”
棉搅着手指头,“别闹了,让人家看着……多不好。”
糖像不认识一样地看着他。
“给你。”她闷闷地说,把其中一串棉花糖递给他。
棉刚要接过来,一个小痞子笑闹着冲过来,从他们中间迅速穿过,碰掉了糖手中的棉花糖。
还没等糖反应过来,另外一个小痞子也横冲直撞着过来,兴奋地喊着:“臭小子,你别跑!”他一把拨开棉,从两个人中间飞奔而过。
第二串棉花糖也被碰掉到地上。
棉望着他们打闹成一团,愤愤地说:“哼,大庭广众之下,嬉笑怒骂,追追打打,成何体统!”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难道,刚才那句话,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糖在旁边拽拽他的衣服,脸上悲凄凄的,“老公,棉花糖!掉了……”
“没事,老公再去地铁出口给你买!”棉说着就要走。
“哎!”糖拉住他,“你忘了,棉花糖在上一站买的,这里没有。”
下一列地铁开过来。
“老公,车来了!”
“好吧,下次咱们再买!上车上车。”
两个人空着手上了车。
他们再也没有碰到那个卖棉花糖的小男孩。
记忆好像是缺失了一段。总有些东西,在头脑中模糊而过,闪电一般。就像蝴蝶的翅膀,飘忽着扇动,闪闪烁烁,却总是无法抓住。
糖常常在走路的时候感到疲惫,“唉,要是有部车可以坐就好了。”她想。
从化妆舞会回来以后,棉第一次触摸键盘,发现自己手指僵硬。
有一次,糖在做饭,棉靠在厨房门口看着,突然愣头愣脑地说:“这菜应该再加点黄酒,味道会更好。”
糖开始有了说梦话的习惯,一些奇怪的短语,棉听不懂。
“‘蓝泰思木’是什么意思?”
“蓝泰思木。”糖试着重复一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听起来像外星话。”
“哈哈,我会讲外星话?”
他每一次听见她叫他“猪头”,心里就不舒服,就好像有一根小刺在戳他的耳膜。
糖说:“咱们买辆摩托吧,你骑着,我坐着,咱们去兜风。”
棉说:“千万不能买摩托,那很危险的!”
糖和棉一起看《蜡笔小新》,棉越看越气愤,“一个五岁半的小孩,脑子里净是些不干不净的思想,太过分了!”
糖把新写好的动画片脚本拿给棉看,棉把脚本放在一边,拉住她的手,“亲爱的,把工作辞掉吧。好好当个家庭主妇,我养着你。”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人,你是女人呀。”
“你,你不可理喻!”
他们开始争吵,不断的争吵,频繁而激烈,无休无止。最终,两个人都精疲力竭。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离得越来越远了吗?”棉苦恼地说。
“我们离婚吧!”糖绝望地看他一眼,然后摔门而去。
第三部分(四)
又一个冬天到来,日子还在昏昏沉沉地继续,他们仍然在一起,却无法找到最初的感觉。是哪里出了问题?
糖独自一人,站在一家烟草店的橱窗前。她看见一支黑色的雪茄,摆在精致的盒子里。糖把整个脸都趴在橱窗玻璃上。它看起来好特别,阳光在它幽亮而邪魅的身体上轻轻弹跳着,似乎在下一秒钟就会突然间发出燃烧的脆响。
糖整个身心都被这支黑色香烟吸引住了。她舍不得离去,在橱窗前站了很久很久,最终,泪如雨下。
蝴蝶的翅膀静止不动了。
与此同时,棉正趁着工作的空档看今日新闻。
“考古学家昨天在北京近郊发现一处唐代古墓。墓中出土了多件唐代出品的瓷器、字画以及丝织品。古墓的主人是一位中年妇人,年龄大约在30到40岁之间。在其手臂的尺骨与腕骨之间,残留的丝织物的碎片,引起了考古学家们的关注。据推测,这可能是她入葬时手中紧攥的一件荷包。此物已被电脑恢复原貌。”
棉的眼睛离开屏幕,转头去拿茶杯。
“……水粉色,工艺精美,中央刺绣着一朵白色云状物。”
棉的眼睛重新回到屏幕上,喝了一口茶。他看着那只美丽的荷包,自言自语地说:“什么云状物,分明是棉花糖嘛,这都不知道!”
棉的嘴唇又碰触到茶杯边缘,忽然间停住不动了。他刚才说什么了?
他扔掉茶杯,双手紧紧扶住电视,想把那只荷包看清楚。但是画面换掉了。
棉虚弱地滑到地上。他见过它。
脑子里慢慢浮现出一幅画面。
荷包滑下来,有人慌忙去捡,用手拂去灰尘,又悉心吹吹。一只水粉色的小袋子,上面绣着一个白白的东西。
这是在哪里见过的情景?而且……那个人是谁?棉费力地回忆着。他想不起来那个捡荷包的人是谁。
模糊的碎片在头脑中暗涌翻飞,又猛然间冲破了黑暗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