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歪着头想了一会,又把脸凑向男人那,用力嗅着,仿佛要在这两者之间得出一个比较结果来。
女人并不漂亮,头发蓬乱,指甲里全是污垢。脸上有不少山风吹出来的皱裂,红扑扑的,很像一只被霜冻过的苹果。女人感觉要比男人稍大一点。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姐弟还是恋人?长凳椅下放着两个脏不拉叽的黄布大帆包。从衣着打扮上不难看出他们的身份。令人好奇的是,他们似乎就这样在这把躺椅上过了一夜?一直是男人躺在女人怀里?抑或女人也曾睡在男人怀里过?夜里的北京不知是否有露?秋天来了,露会伤人的。不过,男人和女人脸上都没有露水的痕迹。他们紧紧依偎,脸上虽然没有笑容,神态却弥漫出一种安静与纯粹,让人见了,不知不觉,整个人都被洗得干干净净了。
你笑起来。你隔了他们约五米。在他们沉默而又顺从地面对苦难时,你作为一个旁观者,好像从中获得了一种美学上的愉悦。这可真有意思。从别人那,想当然地去获得自己心里一直想获得的。许多的人习惯于这么做,所以他们从来就不会去指责谁对谁错。这个世上还会有肯陪着流放者去西伯利亚的俄罗斯少女吗?你在公交车站等着巴士。你的影子被阳光高高抛起于那片耀眼夺目的玻璃幕墙上。你用手指按紧大脑,听见里面发出来的尖啸。
逝去的雨点在马路上泛着血腥,它们脏了,再也不会有人肯为此弯下腰了。你在许多喷香的肉体里放逐自己。你与许多女人做爱做的事。你在街头走来走去,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上,但风还是从四面八方急吼吼地吹来,一丝丝的凉意穿过身体,携走热量。渐渐地,身体仿佛快要被风吹没了,只剩下一个心脏在个难以言明的空间里有气无力地蹦跳。你没有来时的方向,也不晓得要去何方。这个世界是一片白茫茫的虚无。
你不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深入骨髓的空空荡荡。你睁开眼睛,看着雨点在天空中悄没声息地纵横交错。城市里的雨来得好快。你叹了口气。湿漉漉的,这个城市,让人厌恶,像一块被许多舌头舔来舔去的口香糖。你张开双臂,想像自己是一只鸟,能飞到云层上面。但你心知肚明,如果你真以为自己是一只鸟,纵然你不想在别人头上拉屎,不用多久,你也会被枪声击落。
一只空的铝制啤酒罐从长街那头滚来,当当地响。它打扰了你,这令你很生气。你踩住它,用力踹它。它晃了晃,径直闯入路边一间咖啡馆。你吓一跳,想跑,又觉得不妥当,讪讪地走进去。你想捡回啤酒罐。这点公德心你还是有的,你不能说自己讨厌那块口香糖,就非得朝上面也吐上一口唾沫。你弯下腰,结果头却在咖啡馆的铝合金门框上重重一撞,眼前飞出星星。它们笑得像一群小妖怪。你倒吸一口凉气,想骂一声他妈的,侍应生出现了,笑容可掬,“欢迎光临”。你只好卷起舌头把这句国骂硬生生憋回肚子里。你进了咖啡馆。
你不喜欢喝咖啡,黑乎乎的水与洗过身体的水差不多,其中更有古怪的滋味。尝一口,舌头发麻。什么滴滴香浓意犹未尽,在你看来纯属扯淡。不过,淡总得有人扯,有身份与学识的人多半还是要靠“扯淡”来撑一点场面。再说咖啡是泊来品,据说喝了它深夜里便会睡不着觉,可以满大街去找地方跳舞,这当然比睡不着瞪着眼睛看天花板数绵羊更有意思些,毕竟舞蹈与姑娘们迷人的大腿是分不开的。你就这么想着,像一条狗,目光专往人们的下半身扫去。啤酒罐似乎已经人间蒸发。它不见了。会上哪儿去呢?它应该是一个没有生命不会乱跑的东西。
你胡思乱想,忽然发觉人的下半身的语言可要比上半身丰富多了。譬如靠墙坐的那个少妇同志,往桌子上看,服饰打扮说话神态无不一本正经;再往桌子下看,她那双长腿正结结实实缠在她对面手捧着本书的小伙子的大腿上,并不停地扭来扭去,像两根会跳舞的油条。你乐出声,赶紧捂住嘴,继续一脸深沉地寻找。然后你看见他,他也在笑,向你挥手,并随手从身边拿起啤酒罐,您在找它吗?你说,是,怎么把它捡起来了?它可不是什么宝贝。他笑了,飞到我身上的东西不是宝贝,还有什么东西是宝贝呢?他笑起来时,眼睛却眯成一条线,让你顿生亲近之心。你坐下来,并在那一刹那瞥见小伙子手上那本书的书名,《伤心咖啡店之歌》。这本书你没看过。你看过一本《伤心咖啡馆之歌》,里面说的是爱人者对爱人的狂热以及被爱者对被爱的轻蔑。而这与这年头“找个自己爱的当情人,找个爱自己的当老公”似乎隐隐有异曲同工之处。虽然结果一样是伤心到底。你的脑袋有一些混乱。你不知道“店”与“馆”的区别在哪里。你喝了几口咖啡,脑袋里就更混乱了。就这样,你与他有一句没一句都聊起来。
35
他说,性是商品。其他一切诅咒或赞美皆是一些别有居心的人加以其上的不实之词。学术界对性的视野目前多半仍在生物、心理、文化与历史这三个点上打转。他们显然忘了以经济的眼光打量性。现在这个社会是一个发达的商品社会。必须正视性是商品。也只有正视这点,并深深理解这点的人,才不会为性所惑,为性所困,内心保持宁静,手上才会多出一根用来保持身体平衡的杠杆,从容行走。世界是一根钢丝。性的狂风把它吹得摇摆不定。一个现代人必须冷静地观察到性的商品属性。它是一种用来交换的商品。在漫长的不发达的小农社会里,性一直扮演权力的附属品,扮演着这个通房丫头的角色。而在混乱的工业革命所引起的性革命中,它又扮演着一种人类自己创造的一种宗教角色。这是人对神的僭妄了。应该还其本来面目。
你轻轻地笑,把咖啡往嘴里灌。你没有说话,你静静地看着他。他大约有四十岁。脸长,面白无须,说话慢斯条理。额头宽广,容许四只大甲壳虫并排爬动。眉浓,连成“一”字,偶尔皱眉,“一”字便硬生生断成三截。眼睛略呈棕褐色,人微驼,身子略前倾,左肩上挑。右下颌处有一粒黑痣。据说,这叫富贵痣,痣上还有毛。毛长,黑,而且弯曲,让人忍不住想起身体某部位的毛发。它的存在令这颗痣黯然失色。
他说,商品有价值与使用价值双重属性。性的价值与空气一样,无限大。没有空气,人将窒息而死;没有性,也就没有人类。所谓的无性繁殖,不是没有性,仅仅是省略了性的插入,人为地将“性”割裂开,说到底,它最终也需要一个精子与一个卵子的结合。只有结合才会有宇宙。精子就是时间,卵子就是空间。将时间贯注于空间内,一切“可能”才会生根发芽。但性的价值也无限小,谁会将空气当回事?全世界六十几亿人,人人身上无不自带有这种设备。何况性已泛滥成灾。让一个女人脱下裤子远比与她交谈十分钟更容易些。
你摇摇头,嘟囔道,好像不太容易吧。他说,我说的不是女孩儿,可所有的女孩儿都会成为女人的。当她成为女人后,只要付得起价钱,不管是什么样的女人,包括肯尼迪的遗孀她也会在你面前脱钢管舞。总有一些女孩儿难免会被一些玫瑰色的梦呓欺骗,她们还没有机会认请这个世界冷酷到底的风格。幸好,有越来越多的女孩儿虽年轻,却已或多或少模模糊糊地感觉到这点,于是或纯情或妖冶,偶尔一个箭步跳到大街上,希望那些开着豪华轿车的男性能开着车呼啸地朝自己撞来。在一个物质社会里,理性会趋于完美。而现在的女人又无非两种。被说成是淑女的,自己心有不甘,这等于剥夺了她们鱼跃龙门的机会。被说成是婊子的,又觉得丢不起这个人,还不好意思将蒙在胯下的最后一块纱布拿开。也难怪,半抱琵琶半遮脸应该能卖上一个好点儿的价钱,而且八大胡同的妓女若遇上街头流莺是要朝地上吐口水的,也是有尊严的。当然,这是玩笑话。理性趋于完美的结果便是感性的失语。爱情神话只剩下两种面貌,一是两个被子女遗忘不得不相互取暖的孤寒老人;一是报刊杂志上那些矫情的文字。女人越来越晓得趋利避害。不仅学会了婚后盘算丈夫的价值,也晓得要在婚前仔细计算。
他说得不无道理。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是写在昔时贤文里的吧。你侧过头去打量着旁边那个丰满的少妇。她的腿真白。他扭了扭脖子,说,一个女人的五官、身高、衣饰、学识、谈吐、出身等,这些都是性的具体而微,同时也还是商品,是可以按一定规则计算并支出某种形式的成本加以购买。很多女人已清醒地认识到这点,并学会待价而沽。大家都清清楚楚明白所谓平等只是一个虚妄的话题,男女不可能平等,这世上只存在一个价钱问题,若女人有钱,她同样可以去购买男人,在商品买卖中,这很公平。但不是每个肯将自己出售的女人都贵有自知之明,她们往往高估了自己,这让人恶心。前天我遇上个女人,出于礼貌,请她喝茶,她却卖弄风情叉腰噘嘴说要吃西餐。她太把自己当根葱,不记得自己是谁。商品规则是不能破坏的。我并没有买的欲望,她却要硬性推销。仍然出于礼貌,我请她一个人去了西餐厅。这样的女人我不想再见到第二次。女人无法判断自己在具体某个男人面前到底是值一顿西餐还是值一杯茶时,最好是记得商品是不会开口说话的,它们顶多是用外包装沉默地诉说。不要把双方弄尴尬。性是商品,性是男女之事。女人是商品,男人同样也是。男人想出售自己给女人时也得注意这些。买主永远是衣食父母。你可以冲他们撒娇,可以耍些小把戏吊他们胃口,可以考一百分赢得表扬,但绝对不可以真正惹恼他们。他们与你没有血浓于水的关系。狂怒的他们会往死里下手揍扁你。这是商业法则第一条。很多男女在成功出售自己却忽视了这点,以为自己在对方心中比上帝还大,结果被人扔出窗外摔得四分五裂。商品永远是在一个交换的过程中。交换是这个世界上最基本的规律之一。不管是谁,想得到某件东西就得付出另外一样东西。你想得到这个啤酒罐就必须迈入这间咖啡馆。人类要成为万物之主就必须把自己视作病毒疯狂地掠夺、吞噬。一个男人要得到一个女人就必须将自己的地位、钱财、才华等展示给她看。她若满意,买卖成交,若不满意,买卖告吹。婚姻与爱情皆是买卖关系。人的情绪只一个个模型的反应,可以预测,可以分析,可以根据种种曲线计算出其结果。譬如疼痛,有人打你,你会感到疼痛。譬如喜悦,有人给你钱,你会感到喜悦。只不过这些曲线系数过多,过于庞大复杂,人们对此常心有余而力不足,才说情绪不可捉摸。
你说,爱呢?毕竟新华字典里有这个单词吧?他冷笑一声,我曾经爱过人,曾结过婚。少年时候的心真是温柔。尽管自己仅仅渴望性,也会找出许多漂亮的名词将性梳洗打扮,并不停地美其名曰,譬如动不动就挂在嘴边的爱。爱是什么?首先是力比多分泌旺盛,性欲折磨得身体难受。自己需要一个女人,需要去爱一个女人。这是前提。然后便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