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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老迈处,再读,我就常常想到了那一句“僧敲月下门”,感觉里月是冬夜
里的一轮冷月,僧是饱经了人生艰辛又深谙佛事的老僧,在一株失却了繁花,
没有了柔枝,稀稀疏疏一片碎叶的古树下敲动沉重黝黑的寺门啊。
在我的理解里,诗可以是青春时期的类似于一种不可抑制的性冲动的火
焰,诗也应是上了年纪的人睡醒在黎明前黑暗里展腿伸腰发出的从骨骨节节
缝隙中释放疲倦的一声长吁,换一句话说,是不是沉闷人生透一口气呢?
正因为长长地透出一口气来的诗作,田氏的诗没有也不可能大量制作,
且篇章极短,毫无浮虚;要做到了每一句每一字皆是诗了,太年轻也太爱热
闹的读者没有给予他以轰动的效果,可谁又能否认了正如在人生的长途上所
背携的干粮袋里,当然先吃的是那些口香糖、巧克力和奶油糕,而留在最后
不得不吃的干硬的馍块却是最得于体力消耗的需要的。
那么,寂寞的田奇原来并不寂寞。
1990 年12 月13 日午
《寻岸》序
当诗集最难出版的今日,诗人却狂热的产生,现象十分的有趣,一切又
十分正常,诗已不成为一种商标或一副墨镜,本身是生活的内容了,这才是
诗。于是更多的聚集谈评,更多的赠送题咏,不求得讨一个“诗人”的名份,
提高做人的虚张。人天生具有的诗的本能,现在则愈来愈发达,遂使人想到
了古远的唐代,不敢轻视起每一个街上走过的人了。
在我的经验里,凡走到什么地方,甚至是那些边远的小县和小镇,总是
有一批诗人,他们的名字或许只有其父母及周围人知道,而随便读读床头的
几百页诗稿,我常常怀疑我的文字,感到浪出的虚名是多么害羞。问题是80
年代与90 年代之间的岁月里毕竟不如50 年代60 年代容易成诗名,而成了诗
名的却能一册一册地出诗集,所以,当出版家困惑不已,诗集出版越来越少
的时候,我们才看到了诗人的越来越多。
我高兴地结识了宋纯孝。
“你怎么写起诗来的呢?”
“我不知道怎么就写了起来。”
“为什么呢?”
“那会为什么呢?”
我问得很蠢,他回说得要我蠢而窘了。文字的创作如同吸烟一样能说清
哪一时想吸烟吗,诗是产生于生命的爱好,或者说生命的需求,一般讲的所
谓“社会责任”只是写出很多诗以后的事了。宋纯孝既然不是为了什么功利
而开始写诗,也不是为诗而诗,他的诗逐渐完成他的存在,写得真实,写得
自在。据说,他有相当厚的诗稿,几个朋友悄悄读了,百般怂恿他也出本诗
集,他拿了来寻我。
“你能看看我的吗?”
面对着陌生,他要求得很潇洒。
我喜欢这样的人,清茶待他。
了解一个有文化的人,诗是最好的名片。可以从中看出他对时代的感应,
可以看出世界经他体证的模样,这不仅是一种风格的嬗变与形成,也不仅是
一种形象的感觉及遣词的常规与奇特,而是一种心态,一种情操,一种思维
和哲学。宋纯孝不属于狂放不羁的指点江山的一类,也不属于静观浮云参禅
悟道的一门。他虽然有涉世的欢悦惆怅,有爱的颤栗爱的苦闷,有勇敢的呐
喊悲苦的长叹,但总的来说归于平和虚涵的一种,他能看得清也能想得开一
切事故。他虽然起步较晚,已有凝重深邃的成熟,作为新人,他有成气候的
品格,作为诗人,他不乏成名的素质。
偏执易将美丑推向极致以达人生受活,这需要诗才的怪异,而走平和的
路子,却更需要大才,平和之后的虚涵,有深而大的境界。诗人的人格训练
当是诗格圆满的首位。
为人作序,如果不是真正的书评家,一切都是荒唐。面对这部诗集,写
诗人有写诗人的体证,读诗人有读诗人的体证,用不着还有一人来啰啰嗦嗦。
因此,为宋纯孝同志的诗稿所说几句,动机自出于友谊,而不是什么评论。
1991 年2 月7 日
《有情如画时》序
我结识了许多散文作家,读了许多散文作品,但还从未读到过以这么多
篇幅叙写乡间生活琐事的书本。曲令敏的书是风味独特的一本,是纯朴的又
很优雅的牧歌。
曲令敏君是河南的作家,我以前是并不认识的,当她带了书稿嘱我为序
时,我好是为难,因为我未接触过她的散文,且人到中年,担心或许又是一
位强作愁的,做成人天真的一堆唠唠叨叨的文字。待到后来,清样已在出版
社打印出来,她已不指望了我的序,只要我能读读她的作品。这一个夜里我
全部读了,读了却后悔自己的先念,她的散文写得很好,我有些对不起她了。
她的平民意识是明显的,却又不是文明人(其实是城市人)的一种猎奇
的眼光和好玩的心态,她没有那种小小的感情,如久居城中的人到山里乡间
见棵花就想到黛玉呀,拣颗石子就发痴要补天呀,或者闻到甲虫的气味就大
呼小叫不已,来玩弄别人也玩弄自己。她的灵魂在乡间,摄取的是司空见惯
的农家物事,来告白它们,以它们寄托情思。这样的散文现在着实是很少见
了。
写这些物事,许多人似乎以为不高雅,要么硬是塞进什么玄理,以炫耀
自己的思想,其实他的思想不是他的所感所悟,而照抄或仿制了古人的和西
方人的东西。要么在写法上故意艰涩拗口,将句子不该长时拉长,不该短时
截短,莫名其妙。曲令敏的散文好在没有涂脂抹粉作一花旦,也没有给老太
太突然穿了高跟鞋,趔趄得越发走不稳。但是,这本书毫无俗气,情调雅致。
我寻思它的成功,全在于作者的感情纯朴,又在于作者的艺术感觉颇好,往
往一件寻常事,观察得十分细腻生动,想象的翅膀又能扇起。读时我总觉得
有一个老太太在四六大席的土炕上翻她的针线笸篮,有一个小妇人要回娘家
了,任丈夫在门外催促,她还是收拾头,收拾脚,打扮了孩子又装扮着代步
的毛驴。她的语言没陈旧味,没学生腔,高低缓急一任情之所现,说语言不
是技巧而确实是一种情操的话真是对的。
为人作序,一般是土地爷的身分,要“上天言好事”,但我说的没一句
是客套和敷衍。在我蛮有兴趣地读完了书稿,准备要写这篇文章时,我更是
在琢磨她的散文哪儿有还不过瘾的地方呢?如果纯作欣赏者,这种心思是要
不得的,因为这样就容易使自己抗拒作者的境界,也堵塞了自己的“再创造”,
影响自己的学习。而作为同志搞散文,为了她也为了我的收获,我要说曲令
敏若要再写这一类散文,应注意抓住了自己的艺术之“感”后再要抓住“觉”。
感觉是一个词,其实是两个词,这种觉要建立在对天地自然、对人生的基础
上,或渐悟或顿悟。换一句话,要尽力去创造大境界。这需要多读些哲学的
书,更需要心身体验,挖掘培养这种思维。这样了,艺术的想象力就会使有
才华的曲令敏君的散文之翅扇动得更大,飞翔得更高更自在。
《侯志强画集》序
和画家李世南相识的时候,也就相识了侯志强。世南作画,我与侯执纸,
我们互不多嘴,礼以一笑,过后两忘。那是1984 年的事。世南南徙,西安空
疏,以说说不尽的世南艺术,竟和侯日渐往来,成了很熟很熟的同志。
画没骨人物画,我是很推崇世南的,凭心而论,志强是颇得了世南的精
神;现在世南画风是大变,而还在西安城里的志强却也绘事长进,画格独立
了。
志强人并不安静,走路说话老是紧张,先觉得他的画也毛糙,灵动是灵
动,气象不够。但后来发现他属于热情性格,又包裹了一颗时而自卑时而狂
大的难老的心,就不敢小觑了他。他吸收性挺强,暗地里思谋与操练,又没
有形成艺术上的一种硬壳——如旱天的麦,出土五寸就结穗,绳头大的穗—
—所以每过一段时间,他抱一卷画来,都有新意。我为他祝贺,陪他喝茶,
看他越来越稀的头发。
他有许多文学上的朋友,能谈得投机,数年来在人格的力量,画的境界
上着意提高,这是他脱颖而出的一条原因。当然,文学和绘画是相互独立的
艺术,各自由各自构成语言,绘画没有可视形式的构成而只传达一种意念,
那只是一种宣传而还不是艺术,但是,如果只在玩笔墨,讲技巧,那更不是
艺术了。我不大喜欢有人一生只画一个具体的物象,或许称谓这样“王”,
那样“王”,虚誉美丽,却只能沦为小作坊主。志强的画现在已经很耐读了,
诚然现在索画的和买画的许多是不读画,读不懂,也懒得读。
世南的没骨人物画充满了才气,志强的才气或许不如世南,但他画里有
一股涩劲,竭力独立他的人生的体证。目下从事绘事的人太习惯作历史人物
图,古时没有照相机,谁知古人美丑肥胖,于是傲骨嶙峋的是板桥,悠坐竹
篁的是板桥,卧醉菊丛中的是板桥,其实各人在画各人。徐悲鸿的马有君子
风,□□□的马是痞子气。志强的画能看出他的苦愁和坚韧。笔墨不放诞而
沉稳,意象不壮阔而精妙,可以预测他难以盛极一时,但他极可能闯出一条
只属于他的径蹊来。一只鸟落在树上,占据的只是一枝,灿烂在于各自生命
的完满。
画坛的折腾,在当今的年月,其程度超过任何艺术门类。这原本是好事,
但却苦得许多人随风趋势而丢鞋遗帽。为新奇而新奇的只能落个小家子相
来,接受信息而独立思考,以丰富的生活表现自己的体证,宁愿显得愚,大
愚者智,这样方有大好作品。我祝志强有那么一日。
1992 年1 月12 日夜
《何海霞画集》序
那一年,当我从乡下搬居来西安,正是何海霞从西安迁居于北京;京城
里有了一位大师,秦都乃为之空旷。我们同存于一个时代,却在一个完整的
城墙圈里失之交臂而过,这是我活人的幸运和遗憾。登临华山,立于下棋亭
上,喝干了那一壶“西凤”,听谁个粗野的汉子狼一般的吼着秦腔,我就觉
得棋亭里还坐着赵王匡胤和那个陈抟(tuán),我不知道了赵匡胤是不是何
海霞,还是何海霞就是了陈抟(tuán),我仰天浩叹:他为什么要离开西安
呢?
哪里黄土不埋人,长安自古难留客,何海霞走了,古城墙里却长长久久
地流传着关于他诸多的神话。
已经是很不短的时间了,热闹的艺坛上,天才与小丑无法分清。不知浪
潮翻过了多少回合,惊滔裂岸,沙石混沌,我们并未太多的在报纸上电视上
见过何海霞;但京城消息传来,他还活着,他还在作画。好了,活着画着,
谁也不多提他,提他谁也心悸。百鬼多狰狞,上帝总无言。他的艺术是征服
的艺术,他的存在是一种震慑。
面对着他的作品,我无论谈论某一方面的见解,谈出都失水准,行话全
沦为小技,露出我一副村相了。我只想到项羽,力举千鼎,气盖山河。它使
我从病痛中振作,怯弱生勇,改造我的性格。这个时代有太多的委琐,也有
太多的浮躁,如此大的气势和境界,实在少之甚少,是一个奇迹。打开他的
画册,我曾经独坐一个晌午又一个晌午,任在那创造的大自